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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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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哪吒凝视着洞穴深处蜿蜒的暗河,眸光微敛:"看这暗流的走势流向,应与溧河相通。尸煞之气怕是顺着河道直流而下,才祸及了溧河与敖吉。"
“你是这样想的?”敖丙问。
“难道不像吗?”哪吒反问。
哪吒眸光微凛:"听龙帝这话,莫不是已有了眉目?"
敖丙垂眸轻笑:"尚无定论,不过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敖丙忽而欺身向前,微微踮起脚尖,温热气息拂过哪吒耳畔,几句密语如羽毛般飘落。
话音未落,人已如微风般翩然退开,只留下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龙涎香。萦绕在鼻息间,竟比拥着晚霞的海风还要醉人三分。
“咳咳……可以。”哪吒清了清嗓子,错开脸看向了别处。
翌日破晓时分,晨雾还未散尽,几个衣衫褴褛的乡民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村庄。
村长家宅宽敞,他赶忙将众人迎进屋内,腾出厢房安置伤者,又差人请来郎中诊治。消息如春风般迅速传遍全村,屋外很快围满了心急如焚的邻里乡亲。
村长神色关切,率先问:“你们几个是怎么逃回来的?”
伤势稍轻的阿大斜倚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双手仍止不住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缓缓讲起他是如何被僵尸被抓进山洞的,两位仙长又是如何救他们的……
听完,屋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数日间,三桩惊世骇俗的奇闻如野火燎原般席卷小镇:
深山惊现传说中的僵尸旱魃!
有村民虎口脱险死里逃生!
更有道行高深的修士消灭旱魃!
这些消息在街头巷尾不胫而走,茶馆酒肆间议论声此起彼伏,众人皆在讨论这诡谲莫测的奇遇,无不惊叹连连。
茶馆一客人边嗑瓜子边道:“也不知是哪位道长还是法师出手降服了这僵尸,这可是传说中的尸王旱魃啊!”
身旁的友人也抓了一把瓜子磕起来,嗤笑道:“或许是云游四方的道士吧。如果是咱镇上的,早就出来认领功劳了!顺便又大捞一笔香火钱!”
茶馆人声鼎沸,哪吒与敖丙化作凡人混迹其中。敖丙隐去龙角,眸如墨玉,乌发垂落。哪吒望着他精致侧颜,压低声音道:“这法子真的可行?”
敖丙指尖轻捻茶盏,将青瓷碗沿送至唇边,氤氲茶香中,他垂眸轻抿,眼尾弯起温柔的弧度。抬眸时笑意漫上眉眼,宛如春湖漾开涟漪:"总要试过才见分晓。"
夜半子时,月光如霜,泼洒在千年古木虬结的枝桠上。
凡人道士打扮的哪吒与敖丙并肩而立,他们已在此处候了三日了,红白二色衣袂在夜风中猎猎翻飞。
忽有细碎脚步声划破寂静,自那炸碎的山洞方向蜿蜒而来——敖丙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鱼儿上钩了。"
话音未落,璀璨金网裹挟着凛冽杀气骤然垂落,宛如洪流倾泻,在中坛元帅磅礴法力的威压下,猎物挣扎的刹那,便被笼入天罗地网。
哪吒与敖丙足尖轻点,转瞬便掠至金网悬坠之处。
网中黑影如困兽般剧烈扭动,衣袂翻飞间难辨真容。哪吒凌空而立,金枪直指网中人:"既已入网,还不速速交代,你与旱魃究竟是何干系?"
敖丙眸光微动,指尖轻点间,一道青芒如游龙破网而入。
刹那间,那人周身萦绕的幻形法术消散殆尽,露出一袭斑驳僧衣,竟是一位佛门弟子?!
一柄气势汹汹的金枪抵在喉间,和尚脖颈蹭过枪刃泛起青白,额角冷汗顺着下颌线坠入僧袍褶皱:"元帅!仙长!小僧……小僧只是路过……"
哪吒赤瞳微凛,如淬了血的琉璃。
而后,无形威压如泰山压顶,和尚脚下枯枝瞬间寸断,整个人如同败叶般贴地颤抖,连抬起头的气力都被碾作齑粉。“路过?此地三步一瘴五步一险,你这身披佛衣的出家人,倒比魑魅魍魉更爱这绝路?”
敖丙负手立于月光之下,嗓音清冷如碎玉击冰:“以你的修为,根本无法驾驭旱魃这等邪祟。旱魃伏诛早在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你们也迟迟未感知到它。所以你才铤而走险来亲自查证它到底死没死,对不对?”
他垂眸俯瞰地上瑟缩的僧人,语气显然温软了几分:“为何勾结旱魃?从头到尾老实交代,饶你不死。”
几番徒劳挣扎后,那和尚终是垂眸叹息。他心一横,硬着头皮开口:“二位仙长,小僧法号无相,是念安寺的和尚。我们确实没勾结旱魃。”
哪吒挑眉反问:“没勾结你大晚上来找它作甚!”
无相讪笑几声,嘴角抽搐着挤出几分笑意:“我们确实没勾结旱魃,就……只是认识而已。”
哪吒:………………
听到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哪吒也没惯着他,拳头如骤雨般落在无相身上,疼得无相龇牙咧嘴,喉间溢出不成调的呜咽。看似凶狠,却巧妙避开致命处。
哪吒唇角勾出了一个相当“温和”的弧度:“还有呢?接着交代。”
挨了一顿暴揍,无相显然老实多了,开始断断续续交代:
原来在半年前的某个雨夜。
枯瘦如柴的旱魃自山林深处踉跄而至,瘫倒在念安寺斑驳的朱漆门槛前。这座隐于山脚的小庙,不过寥寥数僧,看到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惊得众人抄起禅杖棍棒严阵以待。
可那旱魃似是被佛音牵引而来,每日鸡鸣时分必守在殿外,听着木鱼声与经文吟诵,竟从不伤人,久而久之,僧众们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就只当多了个长得磕碜了点的“香客”。
变故起于月圆之夜。
住持忽称得了神谕,说旱魃本是蒙尘明珠,需以血为引方能点化。说罢,竟用刀在臂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入碗中。他将碗塞给无相,让他悄悄把血食端给旱魃。
自饮了住持的血,旱魃竟能踏入大雄宝殿,坐在蒲团上听经的模样,恍惚真成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信徒。
直到某天清晨,无相捧着早斋叩门,却见房门虚掩,暗红血迹蜿蜒如蛇。
推门刹那,骇人的景象撞入眼帘——那曾以血度化旱魃的住持,此刻只剩一具干枯如柴的皮囊,脖颈处两个深可见骨的血洞,而罪魁祸首正撕扯着染血的袈裟,血沫顺着獠牙滴落。
待无相惊呼声起,旱魃已化作一阵腥风消失了。
故事讲完,无相喉间溢出一声苍凉叹息:“唉!可怜住持以身饲虎,欲渡恶祟,最后却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