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心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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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怡香园，安氏打发林暖颜去吩咐厨娘做些饭菜，顾溪春却说没什么胃口，又因赶了半日的路有些劳神，便自去正房的西厢里歇下。
安氏跟随入内，亲自服侍顾溪春躺下，替他盖上锦被，放下帷帐，点了一柱息神香，又留了一个小丫头在厢房外面听唤，方才转身出来。刚走到正堂附近，却听到有人说话，安氏便静悄悄驻了足。
“多日不见，林姐姐貌似消瘦了些。”锦绣扶着腰坐在堂下左手第一把椅子上，上下打量着规规矩矩立在堂中的林暖颜，唇边泛起微笑，“听说姐姐如今跟着奶奶管事，想必是累着了，不如让妹妹替姐姐分担一些。”
林暖颜同样报以一笑，却没有正面答她：“我怎么敢当你称一声‘姐姐’，若论起来，我虽先你入门，却尚未圆房，终不及你的福气大。”
“瞧姐姐说的，方才老夫人也说了，我虽然与姐姐用度平齐，到底名分上不如姐姐矜贵。”锦绣假意叹道，“我一介孤女，不过凭着夫君的几许怜爱罢了。”
她故意将“怜爱”二字咬得很重，又摸了摸尚未明显隆起的腹部，露出满意的神色。“不过姐姐说的也对，这个‘福气’是来得快了些，竟抢在了姐姐前头，还希望姐姐不要怪罪才好。”
林暖颜顺着她的手势自然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淡淡道：“你这话就说差了，不过是先来后到，你有的我也终究会有，有什么可怪罪的？”但换了我是你，却不会这么笨，抢在嫡妻前头有孕。后一句话，林暖颜并没有说出口。
庶女就罢了，若是出个庶长子，那还不在安氏心口狠狠插一把刀？便是再温柔娴静的人，怕是也不会忍下这口气。
锦绣闻言脸庞变色，冷冷地盯了暖颜半晌，方轻轻吐了一口气，笑道：“长幼有序，先来就是先来，你就算后到，也是晚了。何况，爷现在心里的人是我……”
锦绣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后堂有人重重地咳了一声，慌得她连忙把话咽了下去。转头一看，安氏带着两个丫头从后头绕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瞟了自己一眼，登时惊得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安氏走到正堂主位坐定，淡然地扫了二人一眼，微微一笑：“你两个都坐罢，林氏劳累一天，锦绣又有着身子，没的让人以为我罚你们站。若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说我苛责爷的心爱之人，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林暖颜口中应诺，欠着身子坐在右首，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弯起，知道方才的话已然尽数被安氏听到。
锦绣自然也明白过来，坐又不敢坐，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紫涨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手心里头全是汗。
安氏却仿佛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仍旧对她笑道：“你虽然尚未奉茶，却是老夫人亲自提的名分，又对爷悉心照顾多年，我自然是不能不一碗水端平的。”她一指林暖颜，“只是她终究先你入门，又因给爷冲喜，老夫人亲口定了名分，是为贵妾。尊卑有序，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
锦绣不敢不答，躬身应是。
安氏满意道：“那就好，家宅安宁方能长久。我自然不是那不容人的人，却也不能坏了祖宗的礼法，让人笑话我治家无方。如今咱们爷既已大好了，说不得，这后院里头就要定个规矩。”
听安氏语气肃穆，林暖颜也站了起来，垂首聆训。
安氏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扫而过，却不急着说，伸手取过茶碗来慢慢撇着茶沫，轻轻抿了一口，方才继续道：“这第一么，便是忌言。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头要有个谱。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长舌。其二，是忌妒。若是让我知道谁为了争夺爷的宠爱使出下作手段，败坏门风，定不轻饶！”
安氏虽是对着两人说话，那眼睛却时不时地在锦绣身上瞟过，让锦绣心里顿时寒浸浸的。
“其三……爷虽大好了，却终究须以保养为要，因此有些话也不得不说开。一月里头，爷须得一半日子独寝将养。另外一半，为免你们说我不公，将其均分，每人五日。你们可有异议？”
安氏眉头一挑，望着两人。
连嫡妻都自降与妾等例，林暖颜两人哪还敢有什么异议，连忙谢恩，赞其宽宏。
安氏笑道：“我也当不得你们夸赞，只要别在背地里嚼我就够了。只是锦绣现有着身子，不便伺候爷，我这两天身上又不大好，等爷缓过这两天，就先安排林氏圆房。锦绣呢，就安安心心地养胎，等出了月子，再侍奉不迟。你就住在‘梨香阁’，一应份例比照‘醉棠苑’。你两个挨着，相互照应着些。好了，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们各自回去歇着罢。”
林暖颜起先还认真听着，听到安氏说让她圆房，纵然锦绣在侧，到底还是红了脸颊，全然没了方才与其机辩时的淡然。
从正房里退出来，锦绣狠狠地瞪了林暖颜一眼，扭头走了。惋柔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方才从福禧堂离开时，便没再跟着她。反而是安氏赏给她一个名叫红莲的丫头，见状赶忙跟上前去。
林暖颜本就没期待她能有好脸色，倒也不在意锦绣的态度，自己扶了绿屏往院子走。
绿屏见左右无人，嬉笑道：“恭喜姑娘，终于要有‘夫妻之实’了。”
林暖颜不禁红了脸，啐道：“呸，你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什么混话也敢说，也不怕让大奶奶听见给你一顿板子撵出去。”
绿屏捂嘴笑道：“奴婢不怕，奴婢是替姑娘高兴，就算大奶奶知道也不会罚奴婢的，大奶奶对姑娘偏心着呢。”
偏心……是么？林暖颜渐渐从羞涩中冷静下来，仔细琢磨着绿屏的话。
安氏只不过是因为锦绣先有了身孕，才不得不拉拢自己，以对付共同的“敌人”。即便如此，到底也还是防着自己的。便是“每人五日”的同房，也因锦绣有孕而“理所应当”地归了正室。虽然安氏没有明说，可难道自己身为侧室，能与嫡妻去争抢不成？若果然去争，便犯了安氏所定的“妒”，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自己了。
林暖颜没那么傻，知道是南墙还硬往上撞。在这深宅大院里，真是少用一分心都寸步难行。
罢了，至少目前的境况还是对自己有利的。以二对一，纵然锦绣能有福生个庶子出来，也不是没有后招。
林暖颜脑中灵光一闪，唇边泛起笑容。
“林姨娘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不远处，三姑娘顾涴秋亭亭玉立地站在怡香园门口的甬石路上，扶着拱门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暖颜。
林暖颜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心道顾溪春方才一回来，这三姑娘就迫不及待地跑了来，也太有些不知检点。她如此张扬不知收敛，这府里头，怕是看出端倪的人不在少数。只怕等着看笑话的人更多。
这么想着，林暖颜的脸色也便不大好看起来，敛了笑容道：“三姑娘这个时辰过来，怕是不大方便，院子里的人都在歇午觉。便是急着探望‘锦绣’，也不在这一时，总要等她歇歇脚缓几天。”
顾涴秋一听，也便冷了脸：“哼，左不过才当了几天的管事厨娘，就认真管起我来！好大的架子！连你奶奶见了我都温声细语的，你倒拿起大来了！”
林暖颜见她声音有拔高的架势，怕正房听见，便将食指竖在唇边，微笑道：“我们爷才睡着，三姑娘小声些，别惊着了。”
顾涴秋向正房那边瞄了一眼，瞪着林暖颜不说话了。
林暖颜示意绿屏走开些，回头对顾涴秋轻笑道：“三姑娘可曾见过何家大爷？”
顾涴秋一怔，摇了摇头，却不知她此时突然提起何轻舟是何用意。林暖颜笑道：“这就是了。听老夫人说，何家大爷颇为遵守古礼，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来了这些时日，都不曾见过家里几位姑娘。”
顾涴秋脸色变了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暖颜微微一笑：“婢妾只是说些闲话，没有别的意思，三姑娘莫要多心。”
顾涴秋狠狠地盯了她几眼，转身离开了怡香园。
林暖颜轻轻呼了口气，失了会儿神，便也叫回绿屏，回醉棠苑去了。
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提点，这三姑娘若是还不能醒悟，怕是终会酿成大错。到那时，就连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心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