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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八节.魔眼之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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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宁静淡雅;月,照洒岚华派高楼,大院飘荡着少年的苦闷叹息。昀烨拿出权寂道给他的诗,百思其人身份而不解。抬头望天上明月,又是即将月圆之时——十二月十五,神州龙城通天塔的祭祀在其时举行。祭祀为塔狱之门再次开启之时,被收复的妖魔鬼怪将被关进塔狱,永不见天日,此乃十九年一次。昀烨从没见过祭祀,但还是晓得参加门派不仅限于八仙门,更有来自天地各岛的名门望族、德高之派。
“最近,仿佛所有人都好忙。”收起纸条,昀烨逛到院子围墙不远一棵雪装霜枝的桃树下,望那枝条,桃花无在,惟独冰凌化水。“兰兰又躲在房间三天,风月姐说受寒,该不至于如此。”伸手接住枝条上冰凌熔化滴下的水珠,晶莹而照出月影。“啊,那儿的花该开了!”昀烨陶醉于突发之兴,院壁上忽而“嗖”一声,掠过一黑影,急移目光,瞥院外一眼,不见何异。
“是谁!”他翻过墙壁,落到派楼外,四处扫视。大部分注意置于前方黑树林,一步一步挪向它,耳畔传来风摆夹杂轻功行空之音;加速冲进树林,如此寂静之夜,声音显得特别清晰急促,看似此人心气急噪,只顾于前进,不知后者正跟踪。直上树林,声音愈来愈逼近,月光映着他的白色长发,分不清是发丝的颜色,还是侧旁一瞬剑光寒心,一条人影自右侧树后掠去,飘过让他欲前却惊而止步的白色长发;那长发,如雪被月光照亮,勾起他对某个女子的熟悉。“难道是她?”容不得多想一刻,翻起身,随风而行,眼瞧林中高树后人影一闪一闪,尚在一刹,树即静,只剩下昀烨行过踏起的风声,他一踢近在前方一树,拐弯稳落一处。
环顾无踪,其人方才似乎觉察跟踪者,于是短时内随风消失。看急促无节奏的轻功,不像萧葶;看白发,无可否认,一模一样,一见如故之感依然无改。她慌慌张张,心神不定,不会仅因昀烨跟踪,好像在逃命。
“谁!”昀烨才站稳,左侧闪过一条人影,以为是逃脱者,翻身跃过一丛矮树,见那人影闻声转身,惊见昀烨。“你?”等他稳落到地,对方先开口。
昀烨瞅清对方,亦惊讶良久,对方居是风惊云,手持戟,严肃稍带狠利地盯住他,语气却平静如水:“你怎么跑到此地?”
昀烨定一下,想后没告诉他真正原因,撒谎说散步,反问他:“风前辈,这么晚,你到此地又为何事?”
风惊云无道穿谎话,确实相信?为何他脸上又挂起一丝不满,半分似针对他这问,半分可能为此答案,也有可能别含他意,简单丢一句:“我习惯在一个安静的环境练习。”甩头,慢步走过昀烨身旁,昀烨回头瞅住他,一面疑惑。欲开口喊住,风惊云正好抢在前,止步离他不远,空手背身后,头也不回,平静道:“麻烦少侠如此担心兰儿,不过她更需要安心养病。”随之,漫步远去。
“这是……”昀烨稍听出此话含外意,“麻烦”?刺眼之词,风惊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特别是后面一句,分明在暗示要他日后少去找旖兰,结合风惊云今晚看他的眼神,推断根本之意——反对昀烨和他妹妹在一起。
何来的冷风,吹起一丝纳闷苦恼,飘过无数雪树,给少年落下一丝纯洁的白发,昀烨捻起右手接住的白发,认真熟视,分不清是自己的长发,抑或是那人影留下。
风,继续吹向岚华派高楼,溜过窗缝,拂向房内的少女。烛影在白壁上抖动,谭风月坐在圆桌前的椅子上,端起一本紫红色泛灵光的无题书,肃然不安地急速翻阅。一旁传来紫发少女的喘气吁吁,梦中,她是否感到如躺于冰山雪谷之中,寒不可耐;另一旁,传来开门轻声,仙棠悄悄走进,轻轻掩上门;回头走向旖兰,坐在床边,自己的手按着她的手,一阵如冰的寒冷瞬间直刺心底,忍受不住,缩回手,站起,低声询问谭风月:“风月姐姐,找到办法了吗?”
书被谭风月“噗”一声合上,她走到床前摇头细语:“魔力日复一日增强,迟早会冲破琉璃。”闭上双眼,低下头,手举起,十指紧扣,道:“仙棠,跟我一起施法。”
仙棠轻应一声,做出同样动作,她们默念咒法,唤出一圈粉红圆形法阵,悬浮于旖兰上方,法阵上飞舞着三只粉红蝴蝶,扑打翅膀,洒落无数粉红星光。同时,链子上的琉璃蓝紫闪烁,旋风似把将落到它上面的粉红星光搅在一起,随一道蓝光的飞出,星光刹那被缠绕拉进琉璃。法术被打断,圆形法阵一闪一闪隐去。
她们睁开双眼,忧伤瞧见旖兰暂时舒适些,垂下手。谭风月叹:“神还术是最后的办法,希望惊云找到能人相助。”
仙棠蹙眉,回想起河上公对“劫”之碎片的解释:“琉璃的灵力愈是强大,碎片的魔力也高一丈,天神造出它用于封印魔灵,可他们同时造出了一个毁灭力量无穷的魔物。”
谭风月拍拍她肩膀,勉强一笑安慰:“世事一行皆含代价,好与坏并存,即使是上天神器,谁能肯定它不会给天下带来灾难?”
“风月姐姐。”仙棠瞅见谭风月温和的眸子,随后低头,道:“这些日子来,仙棠真多谢你教给了我许多。风月姐姐的医术之高,仙棠自愧不如,而你的见识广阔,我的孤陋鄙见与此一比简直云泥之别。”
谭风月惊讶一刹,微笑:“我见识比指缝还窄,像你们年轻人,该多向惊云请教……”后面几个字,声放得特低,似乎她的思绪已飞离房间,却又为了不影响对方心情,不得不收回来,更换话题:“这些天,你该累了,今晚回去休息一下。”
仙棠摇头连连,一个月以来,她和谭风月为照顾旖兰忙上忙下,也没多少休息时间。“仙棠已习惯,今晚还请你去休息吧,天一亮,我就会回房了。”
“这……”谭风月担忧她会疲惫过度,可见她双眼神采未失,才安心:“好,明晚就让我来守,天亮后好好休息。”
“会的,风月姐姐晚安。”仙棠送她出门,对方站在门外道别:“晚安,用不着多送。”目送谭风月远去,仙棠掩上门,回到床边坐下,茫然双眼望不见房间里的一切,空空如也的心荡着某种恐惧:“风月姐姐说,师姐可以出去走走,可是……如果突然发作……”
月的柔和被阳光的耀眼取代,射进房内,照着少女的长发,连连拍门声传来:“兰兰,还没醒?今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
“唔……”旖兰在床上翻来翻去,想继续睡,却抵不住阳光与嘈杂干扰,张开双眼,侧头望被拍动的房门,低声应道:“萧大哥,你等一会。”头晕晕地坐起来,清醒下脑袋,去梳洗。
一会,门外,昀烨叉起手支吾:“不叫都不起床。”转身,门被打开,旖兰走出,抱歉笑:“久等?”
对他来说当然久等,话不应拖起对方的手往楼梯赶,边跑边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跑到楼梯前,瞥了楼梯一眼,长长的好似不见尽头,摇头,往旁边的栏杆望,干脆直接从栏杆翻下去,笑着把旖兰拉过去。
他的速度使后面的旖兰跟不上,好不容易停下,没反映好就听见他说:“捉紧了哦。”旖兰惊异见栏杆外——三层到一层的高度非一般,话没来得及说,才叫出个“萧”字,就被昀烨抱起,他嬉笑瞥了她一眼,翻身跃过栏杆;只是一瞬,他们的双眼对上,一个无奈,一个得意;只是一瞬,天刚好落下洁雪,纷纷扬扬伴随他们情谊绵绵;只是一瞬,楼中其他子弟的目光全然打扰不了他们。昀烨站稳在地上,未把她放下,也不管她要求,笑:“你走得太慢了。”
“萧大哥,这里人很多——”旖兰发现旁边一片扫兴的目光,赧然道:“还是我自己走。”
“不成理由。”昀烨毫不理睬旁边的议论,抱紧她跃起,脚下掀起一阵凉风,卷起地上的白雪,随半空落下的雪花交织。过院壁,往壁一踢,跃得更高,过城墙往西。下面,一片雪白,一片葱绿,幽静深邃;上面,淡蓝天际,雪花落在他们身上,随即化水。望着上方的绿林雪地,风中传来柔声:“真有诗意。”
“那个地方更有诗意。”
“什么地方?”旖兰抬头对上少年的双眼,他笑,故作神秘,改变话题:“抱你我很累。”
“我早提醒过你,不成理由。”旖兰笑着报复他方才的行为。
昀烨支吾:“学得挺快。不过——”
旖兰枕在他肩上,看着飘雪,道:“不过什么?”
“加速——”
“我听错了……”
风与雪起舞,如蝴蝶翩翩,如花瓣纷飞,交织出一面优雅的背景,可是,这美丽的背景后,为何抑不住一丝凄凉?从何而生,为何而生?
风渐缓,雪却续,翩翩少年,佳人如花,碧野繁花照暖冬。
“繁花满盛碧野岭,十九年一次的奇景。”
走过一丛树林,豁然开朗,缤纷花海,芳香飘溢,绿色被完全淹没。放眼不尽,微风,吹过花海,划出道道波浪;波浪上缀着点点白色,一起一伏;时而捎起未萎的落瓣,一飞一扬,如丝如幻。蝴蝶婀娜舞弄花海间,冬季之春流溢许清香,十九一梦不分置身何方,仿若世外仙境如花神殿。
“萧大哥,这是?”旖兰伸手接住风送来的一瓣淡紫,香意未尽,犹带几分海水的潮湿。“冬季之春。”
“听说,这是神州岛鲜为人知的花海,且花隔十九个冬季才开放。”昀烨叉着手得意洋洋瞥她。对方似乎全心陶醉于仙境之中,毫无发觉他的注意全放到她身上。“好似传说中的花神殿。”旖兰慢步走向花海,天空与海洋连成一线,雪,落到她的紫色长发上,微风吹起丝丝紫色,犹如花神殿中最耀眼的明珠;渐渐,脚被五彩斑斓所没,长裙随花而飘。她寻视,希望选出最宜人最俏丽的一朵,却久久下不得决定。“萧大哥,我要考你。”回头笑视少年,他良久才反映过来,走近她。
“假如,此地真为花神殿,那么花神藏于花海哪一隅?”
“这个问题要深思。”昀烨装着一本正经,对方应一声,走离几步,蹲下呼吸清香,逗弄花儿。他目光一直跟随花海一朵花挪动,同时假装思虑道:“我在观察,有一朵花,远胜于一片花海。”慢慢走近去。
“哪?”
“在我附近。”昀烨站在她身后,低声提醒四处寻找的少女:“在我前面,还没发现?”
“哪?没有。”旖兰看来看去,还是找不出昀烨所指的花,站起又往他左右瞧瞧,却得到同一个答案:“我前面。”她还是没发现,忙中无意发现少年未带好意之笑,生疑:“真的没有。”
昀烨故意眼往别处瞥,重复道:“一直都在这里。”待少女的视线回到寻花上,他流盼,突而见一只紫色蝴蝶围着他们飞舞,全身光荧荧,翅膀每拍打一下,即留下无数星点,星点萦绕落雪,渐渐溶解。蝴蝶仿佛知道自己被发现,幽雅飘向少年,围着他转了几圈,正当昀烨伸手欲捉住它,它便顿时化为无数星点,在风中溶解。昀烨被这一惊,半似幻觉,半如现实,思索不解,这思绪被少女追问打乱。
“这里。”昀烨右手平放紧握,伸向她。她看见他手空握,马上知道他在撒谎,不满:“大侠,真会开玩笑。”举起手准备教训他。
“没。”昀烨躲过一击,对方打消教训他的念头,才嬉笑弹回她身边,靠得很近,低声道:“一朵兰花。”话才出,旖兰瞥见他眼神,如春天的阳光,赧颜速起,转身,道:“死性不改。”
“你想我改么?”昀烨乘机伸手揽住她腰间,右手仍未松开,仿佛觉得手中的确有存在花神。静听旖兰轻声道:“不要。”她按住少年的手,挨在他肩上,望着点点白色,不知何来之感,雪花骤然变成了朵朵花瓣,如桃花源的缤纷落英。
“哦?”两人静静欣赏白中花海,许久,昀烨收回视线,凑到旖兰的耳旁道:“你猜,我的手现在是不是空的?”顺机,去亲她夹杂发丝的耳廓。
旖兰低头去看他犹然握紧的右手,不似有何动静,但认真注目一会,若有若无泛出丝丝紫光。“又是你变的玩意儿?”
昀烨也低头看手缝中泛出的紫光似是而非,慢慢离开旖兰的手,而手臂犹然被她捉住,道:“看看就知道。”松开右手,光芒愈发清晰,一蝴蝶影子隐隐约约,星星点点盈满手掌;渐渐,渐渐,蝴蝶拍打紫色泛光的翅膀,落下的星点飘起,萦绕他们上方,之后围绕他们身上转一圈,飘回被摊开的手掌上,溶解。“先前,我捉住她时,她瞬间消失。方才,我突然感觉到手上某样东西在动弹。”
“这是什么蝴蝶?从来没见过。”蝴蝶的翅膀上两朵雪花隐约发出白光,它眼中,仿佛流露着喜悦,可是,蝴蝶怎么会有神情?
“难道是仙子的法术所变?”昀烨合上手,紫光被他收拢于内,却剩下点点微弱的星光,蝴蝶的影子消失其中,环于旖兰的腰间,旖兰突然疑问他为何不把蝴蝶放回去。“你相信不,等我再张开手时,她就不见了。”话毕,他又慢慢张开右手,的确空空如也,不见一丝一影。
旖兰惊呆,听昀烨解释:“也许,此地真是花神殿。”不再合上手,回到旖兰手上。
“花神?”旖兰还在沉思之中,昀烨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随即道:“娘子,花神的祝福。”
“你说什么?”旖兰被前面的两个字吓了一跳,自来神州,她日日提醒,要他改口,他才乖乖停了几天,现在功夫不会又白费了?“想悔婚?”被他抱起,一种不好之感突涌心头。“婚!”她猜他又想玩空中加速,竖起右指,指头上燃起一朵火花:“萧公子,你喜欢看这种花么?”
昀烨知道她会用那个称呼来吓唬他,早已习惯,嬉皮笑脸道:“我更喜欢这朵花的主人。”脚下掀起绿色旋风法阵,花海上呈出一道旋风,一直把法阵推上高空。“风神也祝福我们。”
“是你自己使的法术。”旖兰毫不留他解释余地,笑着揭穿,然,往下望,波浪犹一起一伏;缤纷大海上接着一朵朵上天赐予的白色,仰头向他们抱以欣然祝福的微笑。
昀烨坐下,抱着她,还要反驳:“属风象,见法术如见风神。”
“拿你没办法。”旖兰免得再戳他的谎话,静静观赏风景。
花海,花神殿,柔情如水流溢,传说中的花神祝福——直到永恒……
“不知,十九年后,我们还能否再见花海?”
“能……这个地方,永远只属于我们。”
“凤花曲,无泪雪……”
“娘子,你唱的是?”
“萧大哥,你还记不记得骊姜姑娘唱的曲子。”
“记得,可惜曲子中的故事太凄凉。”
旖兰不再回答,对方亦不再问,皆闭上双眼,假如这一刻停留,直到永远……红尘一笑心死醉,情恨难离终无悔。
“咳咳——”
“怎么了?”昀烨忽而感到对方的身子变得冰冷,她捂住嘴咽下咳嗽,低声道:“没……没有。”
昀烨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冰冷,还稍觉颤抖,低头熟视,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不对路,我们快回去。”
旖兰强忍着挤出笑容,连嘴唇也冷得抖动不起,声音很低:“我很好。”
“不行,我们立即回去找风月姐。”昀烨心乱神慌,急急忙忙不等她说下一句就使起轻功,旋风在他们离开后逐渐缩小,缩回一个法阵,慢慢隐去。花海上掀起道道杂乱的波浪,树丛中树木左右摇摆不定,接二连三发出“簌簌”之音。至他们的影子消失于树丛中,一个藏于花海不远处的少女向他们远去的方向张望,金色长发随风飘扬,她手上紧握蓝色法杖,法杖上的宝石放射光芒,脚下顿时浮出一个白色的圆形法阵,随之其人消失无踪。
碧野岭树林深处,白色圆形法阵再次浮出,仙棠走出法阵四顾,附近传来熟悉声,她往声源走近。几棵大树挡住去路,亦可看到旖兰对昀烨笑:“我都说没什么了。”
昀烨困惑不解,担心道:“万一一会病又发作怎么办,还得先回去。”走过去拉起她手,忽然感到某样东西在手心蠕动,松在她的手,摊开自己右手,奇妙的丝丝紫光中渐渐现出蝴蝶影子,随着星点扩散,蝴蝶婀娜地扇动翅膀。“又是她。”
“奇怪,她好像成天跟着你。”旖兰弯下腰,伸出纤长的手指,正想逗弄蝴蝶,站在一旁观看良久的仙棠突而上来问道:“师兄师姐,你们也来了这里。”旖兰收回手指,问候她:“在房间呆闷了,出来散散心。”
“仙棠,你来看看这只蝴蝶。”仙棠听昀烨道而走来查看,不见他手中有何奇异,道:“什么蝴蝶?”
“不就是这……”他低头再看手掌,蝴蝶消失无踪,如堕五里雾中:“方才还在……”
仙棠摇头,不想再打扰他们,道:“没关系,师兄师姐,仙棠今早来此采药,仍未去看望家母,得先失陪。”等到跟他们互相告别后,姗姗走出树林。
昀烨犹被刚才蝴蝶之象困倒,目送仙棠离开后再往手心看,一只泛着紫光的蝴蝶悠然扇动翅膀,翅膀落下点点星光,溶解在手中。“她还在……”旖兰若有所思望着蝴蝶,它仿佛在微笑。
月又爬上了夜天,昀烨把旖兰送回房,在她房间里踱步,恼怒一路归来听见的闲言碎语:“姓段的狗真多。”
“萧大哥,退一步海阔天空。”旖兰望着他走来走去,回想那群剑轩派子弟在院子里的窃窃私语:“喂喂,那小子回来了,还好段师兄不在。”
“对呀对呀,量他也不敢跟段师兄打。”
“嘻嘻嘻——啊,师弟师妹,这么晚才归来啊。”那群子弟发现昀烨和旖兰一直盯着他们,态度迅速大变,假笑缩回经堂。昀烨“哼”了一声不屑一顾走开,旖兰只好跟上。
“那群家伙,迟早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昀烨转回头,顿时慌见旖兰面色又开始苍白,迅速去扶她道:“怎么了?”
旖兰呼一口气,稳定下来,拿开他的手,笑:“只是累了罢,萧大哥,你回房吧,我也想休息了。”对方仍然不安,不肯走开:“你脸色不对头,要不我去找风月姐。”话才出,马上被打住:“真的用不着,风月姐姐这几天都累了。”
“可是……”昀烨接过她温和的眼神,摇头道:“那我在这里陪你。”
“也不行,你在这里,我睡不觉。”
“为什么?”
“若过别人知道你整晚都在我房间,会怎么想?萧公子,你还出去吧。”听到她又用这个称呼惹他发寒,明白了他不离开,她绝对不会睡。“这不是个问题。”
“还不是问题?好啦,回房吧。”旖兰见他不走,推着他出房,道。昀烨站在门口,还是担心不已:“再发作怎么办?”
“不会的。”说罢关上门,昀烨拍了几下门,得到一个回复:“晚安。”叹一口气,再纠缠也没意义,还是趁早归房算罢:“你得好好休息。”等房内应话,才漫步离开。
旖兰等外面再没昀烨的脚步声,速速跑去开门往外一看,锁上门,倚在门上喘气,没有察觉链子上的琉璃闪烁不定。感觉全身如被冰刺痛,寒气攻心,无力支起身而滑落到地上。晕忽忽,两眼模糊,她还要支起身来,忍痛走近圆桌,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却不料手一颤抖,撞倒在桌子边上,传来瓦摔碎的声音。倚着桌脚,她感到血如破六脉涌出,身如置冰天雪地,眼缝极力撑大,吃力举起右手,手指上一点紫影若隐若现,是那只碧野岭遇到的蝴蝶,原来它跟着他们回来了。眼光挪动,手臂上裂出条条血痕,鲜血从手臂滴落到地上,随之澌灭。手无力而垂下,她头挨在桌脚上,模糊不清见脚跟下亦有鲜血涌出,流到地上后又不知踪影。那只蝴蝶飞离她的手指,落到地上,似乎在对那丝丝血痕而叹息。
昀烨没有归房,他如昨夜那样,悄悄进了那个临近通天踏的树林。挪动脚步,被踩下的白雪留下脚印若有若无。周围被寂静笼罩,毫无人影。他止步于一棵大树前,默默寻思,挂在树上的雪堆滑落,摔到地上的声音清晰有力,随而传来少年的声音:“昀烨兄?这么夜还到此地?”昀烨立即转身,流云一面深沉走来。“我来散步,流云兄如此悠闲?”
“不及昀烨兄悠闲。”流云神色沉重,更让昀烨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跟他开玩笑,显得特别神秘正经,第一次见。两人保持沉默许久,昀烨恰想道别离开,流云却抢先问道:“昀烨兄,你还带着修罗殿无常阁的那块奇石?”他以为流云想向他要回吊坠,这毕尽是他们每次见面时难缠的事情,可如今一问,奇石,不提他也忘掉了它,认真思索,那块石头确确实实还在自己身上:“有问题么?”
“这……”流云吭出一个字又陷入沉默,再次回神与他对话却只是道别:“那就好,没弄丢,天夜了,我先归去,昀烨兄也早归吧。”走过他身边,昀烨不解喊住,取出那个柳叶型的吊坠嬉笑道:“流云兄,你成天唠叨不是为这个么,怎么今天一字不提。”都带在身上那么久,不跟他开玩笑了,干脆归还,免得他日后再唠叨。
流云连头也没回道:“暂时用不着,昀烨兄先替我带着吧。”之后,渐渐消失在黑夜的树林中,昀烨茫然不解:“一时死缠要回,一时视之无用,怪人——对了,昨夜风前辈也是怪怪的,最近大家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