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风精灵》瑾瑾

30、10.风消烟残 I

　　丹尼不解地抬了抬眉毛：“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哦？难道你不想谈谈昨晚那惊险刺激的经历吗？”西蒙笑得别有用心。
　　丹尼一愣，随即想起和加文·罗宾斯的交手。该死，差点忘了自己正受到严密的监视。丹尼暗暗咒骂。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理变化，西蒙吊起了嘴角：“看来是想起来了。过程似乎是不太顺利啊。”花语中带着假意的关心与货真价实的嘲讽。
　　刻意忽略掉他的口气，丹尼回答：“只是遇上了小麻烦，东西不是到手了么。”
　　“但是你没有解决掉对方，不是吗？那个跟你交手的是谁？”
　　“加文·罗宾斯，奥斯瓦尔德·迈肯罗的助理。”他只能照实回答。
　　“哦……很显然，你应该把他干掉的，因为他在事后报告了他的上司，而奥斯瓦尔德报了警……”
　　听到这里，丹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却是下面的一番话让他大为吃惊：“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由于被盗物品属于公司机密，以及受害人的坚持，警方已经将你列入追捕名单了。你的住所现在大概已经布满了你的前任同事们吧，丹尼·普里斯。”
　　这怎么可能！他实在无法相信西蒙的话。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按照当初的部署，他负责打入城市帮内部，搜集罪证，同时藉由每次执行任务，将情报与证据藏在约定的隐蔽地点让接应的人取走。而相应的，警方不得干涉他的全部行动，更不会加以阻挠。这次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居然成了逃犯。
　　“怎么样？看来你很震惊啊。”
　　丹尼一惊，警惕地盯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家伙，揣度着他究竟还知道什么。
　　“不过，我们可以帮助你摆脱困境，普里斯。”西蒙不失时机地抛出一根救命稻草。
　　“条件是为你们工作吗？”
　　“呵……”西蒙不置可否，“我和我的秘书都可以证明，在案发时间，丹尼·普里斯先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商定转行事宜。你觉得呢？”
　　真是狡猾。丹尼目光一闪，不管答不答应，他都得为他们工作：“您是在威胁我吗？”
　　“我一向是个重视结果的人，过程怎样我是不在乎的。”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货真价实的威胁。
　　沉吟半晌，他终于妥协：“给我一天时间，我需要收拾一下东西。”
　　露出成功的笑容，西蒙终于从椅子中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欢迎加入我们，丹尼·普里斯执行经理，我将再度成为你的上司。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丹尼只得伸出手。当与西蒙的手握在一起时，他感到前途的莫测。
　　走出办公大楼，丹尼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蓦得记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大门上的标志。那是迈肯罗家族的标志！和在奥斯瓦尔德办公大楼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丹尼顿时坠入了迷雾：“我究竟是在为谁工作？”

　　安第斯山脉东侧干燥炎热，可一旦遇到阵雨，便像是尼亚加拉瀑布挂错了地方，让人分不清天地界线。
　　难得得到绮维亚王后的帮助，给汽车加满了油；却不幸遇上这种天气的汀娜和尤里西斯只能缩在汽车里，在毫无遮掩的荒原上无奈地等待雨停。
　　出于好奇，和做为打发时间的好方法，汀娜拉着尤里西斯不停地问这问那，闹了半天才把神界的是弄了个大致。而后想起了一个特别的问题：
　　“休特利和你们究竟有什么过节？看上去他特别不喜欢你。”
　　“这个……”尤里西斯开始支支吾吾。
　　“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汀娜半是追问半是撒娇。
　　“这……好吧。你听说过狐狸和乌鸦的故事吧？”
　　“嗯……是不是那个狐狸骗乌鸦说它的歌声很动听，让它张口歌唱，结果骗去了它嘴里的肉的故事？”汀娜努力翻找布满灰尘的记忆，终于在一本名叫“幼儿园故事”的回忆书中找到了它。
　　“没错……”
　　“那有什么关系？”
　　“……休特利的动物形态是乌鸦……”
　　“诶？！”汀娜诧异地大叫出声来，“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你们就是故事中的主角？”
　　“不，那是好几代前的柯帝和休特利……”
　　汀娜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用不可思议的口气问：“就为这个？”
　　尤里西斯点头。
　　“天哪，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当事人早都作古了吧，做子孙的还这么念念不忘，真小气。”
　　尤里西斯笑了起来：“休特利被人类尊称为‘智者乌鸦’，受到人们的敬重。印第安人祖先使用的火种就是休特利出主意从圣地盗出来的。可到头来却因为这件事落了个自大无知的丑名，一定觉得有失颜面吧。”
　　“真小气……”汀娜还是气不过。
　　她气嘟嘟的样子意外的有趣，尤里西斯不禁哑然失笑。
　　沿着原途返回，两人决定再次拜访两位巫师，对他们的帮助表示感谢。
　　见到他们平安归来，雅诺特巫师显得十分欣喜。
　　当听到他们的任务之后，他再度透露了一个令尤里西斯惊讶的消息：“智神斯凯尔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你们的恩人。”
　　两人颇感意外地看着老人。老人则点点头，继续说：“据说，当年第一个提出柯帝可能是受到怂恿的，就是斯凯尔。如果不是他，恐怕神界不止是派出大地神这么简单，连怒神劳都提出要参加讨伐。”
　　听到这些，尤里西斯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神力非凡且力大无比的怒神若是参战，柯帝族恐怕会就此自地球上消失吧。这么说来，他们还真的得感谢斯凯尔了。
　　相比雅诺特巫师的热情，比维尔巫师的态度似乎冷淡得很。但是汀娜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安心与释怀。在简要地了解了他们的经历后，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当两人即将启程，比维尔老人忽然问了一句：“丹尼过得还好吗？”
　　汀娜一愣，连忙回答：“他很好，工作也十分出色。您放心吧，他是个很棒的警察。”
　　也许是没料到汀娜会这么回答，老人不由一呆，半晌才沉沉地叹了口气：“要真是这样……你去告诉他，叫他不用回来了。”
　　“诶？”汀娜意外地看着老人。
　　比维尔低低地说：“让他不用回来继承我的位置了。这种只知道在外边乱跑的毛头小子不会是个好巫师。”
　　从老人的话语中感到了一份宽容和一丝淡淡的失落。她点点头：“我一定会如实转达的。”
　　而尤里西斯则更多地感受到了老人的无奈。神灵与巫术的时代已然结束，对百年之前这片大陆的入侵者而言，他们现在才是不折不扣的“异类”吧。这并不是用神力或巫术可以解决的，那是时代的变迁，他们谁也无力挽回。
　　告别了比维尔巫师，两人驱车离开了保留地。
　　当印第安古老的回忆被远远地抛在身后，盐湖城的繁华出现在州际公路的前端时，汀娜终于有种旅途结束的感叹。
　　躺在睡袋中，汀娜回想着过去十天中发生的一幕幕，不禁发出小小的叹息。
　　听到叹息声，汀娜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会叹息？她心不在焉地翻了个身，发觉脑子里全是尤里西斯的影子。会和他一起旅行，是不愿看到他因为过去而深锁的眉头，更不想见他即使是微笑，眼底也带着深深的苦涩。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抚平他的眉头，让他真正开怀地微笑。
　　然而这一趟旅程下来，愿望不仅没能实现，反倒让他记起了更加沉重的过往。
　　不是的，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她在心中喊着。突然不想回家，不想结束旅途。如果可以这么跟尤里西斯一直旅行下去，应该也很不错。她无端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汀娜越来越烦躁。再也没了睡意的她只好爬起来，到帐篷外透气。
　　走出帐篷，毫不意外地看到尤里西斯背对着她坐在篝火边守夜。
　　汀娜于是上前，挨着他坐下。
　　“还没睡？”尤里西斯有些意外。
　　“嗯，睡不着。”
　　两人并排坐在火边，无语沉默着。
　　尤里西斯心里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汀娜也想过许多次。也许不完全无动于衷吧。
　　她不由地转头抬眼看他，恰巧他也扭过头来。两人的视线相交，她看见了他眼中与她相同的情感，还有那份浓重的悲伤。
　　时间好像忽然停止了，两人就这样默默相对，仿佛世界只剩他们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汀娜猛然意识到了气氛的暧昧，不觉脸颊发热，急忙把头别了回去。
　　为了掩饰窘相，一个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脱口而出：“如果诅咒真的解除，你们有什么打算？”
　　尤里西斯愣了一下，并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大概会回圣地吧，毕竟那里是我们的故乡。”
　　“然后呢？不会……再回来了吗？”汀娜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也许吧，对于现在的人类而言，我们才是异类，才是入侵者啊。神界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我们大概会就此退出人类的世界，自生自灭吧……”他的话语中有着更多的无奈。
　　不是的，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在汀娜的意识深处，这样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着。多么希望他能留下来，陪在自己身边。然而在他们之间，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她感到无能为力。
　　“那么你就没有其它的打算吗？”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动摇，她继续问道。
　　尤里西斯的心里也有相同的犹豫，那份古老而熟悉的情感再度自内心深处涌出。多么希望她能够开口挽留，那么他定会不顾一切地留下。可是她没有，这令他有着些许失落。强压下心中的落寞，他回答：“也曾经想过要去各地旅行，看看千年之后的世界都是什么样子的……”
　　“是吗……那么，我……”汀娜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靠在尤里西斯的肩上沉沉地睡去，剩下的话语也随风飘散。
　　只是，散落于风中的言语并没有逃过风之精灵的耳朵……
　　“……希望和你一起……旅行……”
　　尤里西斯不语，只是将叹息留在了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