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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81 ...

  •   轩阳君说完此语,便化作片片轻柔的鹤羽,消失不见。明月清辉铺洒,只余下一阵飘渺的茶金色清圣光芒。

      连同一起不见的还有鲛族之人,不管是尊贵如大祭司姬瀚,还是低微的侍女,白玉坪上的鲛人随着神龙一同销声匿迹。

      谢指玄眉心微皱,心有疑惑未解。
      轩阳君未如那日所言‘最恨背叛’而杀谢璟,仍旧想替谢璟融魂,对晏墨的仙骨感兴趣,可是轩阳君并没有真的对他们动手。

      是人行事必定有其目的,轩阳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这一堆看似无理的要求真的是轩阳君的目的吗,非也。

      谢指玄淡看杯中清酒一樽,眼中纯澈明亮,心中自有盘算。越是聪明的智者,目的就越明确,还能伪装的让人不易察觉,眼前所能见的不过是混淆视听的把戏。

      另一边,谢璟有意挑衅手持白玉盒的临渊。

      临渊坐在桌案前饮酒,手心落着一朵海棠花。

      谢璟昂首挺胸地走过去,道,“先生可否借开阳珠一观啊?”

      或许谢璟做好了被临渊拒绝的打算,是以语气嚣张,带着一股飞扬跋扈的挑衅意味。

      临渊一向都是好说话的,从袖中掏出了白玉盒,随手抛向谢璟。

      谢璟扬手接住,挑眉一惊,临渊就不怕自己抢了吗。

      “诶呀,”临渊突然感叹一句,一双桃花眸子不掩笑意,望着对面紫衣青年,“原来谢璟小公子是会说话的呀?”

      谢璟并无尴尬之色,笑道:“呵。”

      说着他就将白玉盒随意打开来,刹那间盒中金光迸发,刺的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开阳沉月,天地一暗,黑黢黢的苍穹之上乍闻九天龙吟声响,四海震荡。

      八方风起,树林摇乱,花影错落,簌簌狂风席来,似山雨欲来时层云奔啸的狂躁。

      晏墨反应迅速,早在谢璟接住白玉盒时,他就指尖一点施法护在谢指玄身前。
      此时谢指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骨头缝里一股侵寒冷意,看这天色与形势,又要下雨了。

      白玉盒里金光与烈风齐飞,谢璟被吹得衣袍狂飞,他好似什么都没看见,又好似看见了半颗金光闪耀的明珠,对,半颗!

      再一嘹亮龙吟之声呼啸苍穹,电闪雷鸣中似有翻江倒海的暴雨奔袭而至,谢璟虽然心思不够澄明,但危机袭来时也绝对不傻,这震耳发聩的九天龙吟非是俗物,是世间罕见的威力。

      谢璟聚仙力妄图合上白玉盒,可是如何也合不上,他面色发白的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白玉盒中喷薄欲出的金光。

      风越来越大,雷电乍然劈下,山林呼啸震撼间,白玉坪在恶力威慑下——

      “诶呀,你看刚学会说话就闯了祸吧,谢璟小公子诶!”临渊无奈地摇头,笑眯眯地起身。
      白衣玄袍垂落优雅,璎珞流苏与发间玉带华丽风采。

      临渊慢悠悠地走到谢璟身前,手一伸便将谢璟手中的白玉盒盖上,丢回自己袖中,藏起来。

      蓦然之间,天上乌云散,明月再荡清辉,花林依旧,清香又馥郁。

      谢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眼临渊,咬牙切齿的甩袖走人。
      妖族自跟随着谢璟一道离去。

      临渊随手将掌心那朵海棠花抛掷桌案的金樽中。
      落花有情无情,端看水自清。

      他朝晏墨与谢指玄走去,那二人亦起身来。

      回去路上三人无言,各怀心思。
      直待入了平文别院,临渊手中拂尘一甩,负手在腰后,拂尘手柄贴着挺直的后背,白色的拂尘搭在肩头,落在胸前。

      临渊顿足,微偏过头来,桃花眸子淡淡的明亮,他与二人道,“不若想想今晚之事的对错与蹊跷,明日我再与少主与谢公子过一遍。”

      夜色沉默一瞬,时光似被拉回到烛山讲学时,在种满白梅花的山坪上,笑眯眯的留下难题的临渊先生一如当年,时光从来不曾改变任何人,成长的是人心。

      “是。”谢指玄颔首,晏墨亦然。

      临渊提步走过长廊,回了自己居所。

      谢指玄回头看向晏墨,挑了挑眉头。
      晏墨唇角微动,“随我来。”

      跻身于修仙榜上的百家仙门,每隔百年,烛山会开一次面向世家的讲学,前百家的仙门子弟一生只能去修习一次。

      然,虽都统称为仙门子弟,实则根基相差甚远,而且聪慧程度也谬以千里。
      是以,那些盼望能从烛山三族长老之一的临渊长老手中学到修仙的捷径或者奇门武功的,最后都失望地回去了,什么都没学到。

      在谢指玄少年时,临渊所授之课为辨思,对某些人而言是一门受益颇深的学问,对某些人而言则是妇孺之谈的巧辨。

      谢指玄倒是觉得有趣,喜欢听临渊讲道,所辨所思是个人的智慧。巧言非诡辩,洞悉时局的敏锐判断往往比刀剑在手更令人安心。

      临渊曾经在授课第一日,说过一句令谢指玄久久难忘的话。
      刀剑在手纵然无敌,却收场的太潦草了些,你无法看清的事情本末,才是入局的真意。

      简而言之,空有一身武力可称无敌,却不能立于不败之地。

      晏墨带谢指玄去了书房,他先前找过临渊数次,多半时候是在书房看书或写信。

      谢指玄进屋,晏墨白日找谢璟的那段日子里,他时常一个人在书房打发时间,里面的书籍大多数都已经过目不忘地记下来了。

      书房在二楼,有三间居所的大小,黑色的桌椅,黑色的书架,黑色的线装书册。内有三列八行排列,每一行书架有三层。

      晏墨弹指点灯,燃了莲花佛手座上的焚香,一缕青烟自佛手拈花指中飘出,淡淡的韵味遮过屋中的黑木潮湿气息,弥漫若有似无的淡雅。

      晏墨坐下,清净咒净了手,然后在桌边煮起茶来。

      谢指玄好奇道,“当年前辈辨思一课需两人为伴互弈,与大公子同修的是谁?”

      晏墨长筷分拨茶叶间,挑眸看向烛火对岸的少年。
      他道:“先生说我年幼体弱,不必每日都参加,是以我向来独往。”

      谢指玄微有讶异的眼角一挑,不过也确实如此。
      记得自己去烛山参加讲学时,晏墨好似大病未愈般苍白瘦弱,多数时都一个人站在高处看着求学的子弟。偶尔是台阶上,楼阁上,高座上,又瘦又高的背影,冷清清的性格也不说话,竖瞳寡淡地拒人千里之外。

      “你呢?”晏墨反问,心里有几分好奇。谢指玄这么聪明,谁又配得上与他同修辨思一课。

      谢指玄眼眸一颤,纤长的睫毛扑闪着落下来。他声音有些低沉道:“方凌轩。”

      是他?晏墨手指微顿,然后继续挑拣茶叶入壶,语气寻常一般的谈论起来:“这人前不久已经去世,先生今夜留下的辨思,还请谢公子多指教了。”

      说完,晏墨右手在桌上伸出,打开手掌。
      谢指玄心头一暖,便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晏墨掌心,示为还礼。
      轻微的触碰,视线的无声交汇,眼瞳平淡如常,然后将手放下。

      晏墨垂眼,继续煮茶。

      谢指玄依凭记忆走到最里面的书架,取出一本黑色的大书,又带了三四本深海鲛族传记的书籍,走回桌边。

      晏墨瞥了眼,眸中唯有惊奇,道:“这些你平日都看过了?”

      若是没看过,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找到今晚解题需要用的典籍。

      谢指玄心情颇有几分愉悦,前辈留的辨思,晏墨主动做自己的同修。虽然只是辨思上的同修,但也证明在晏墨心中,自己还是有几分聪慧。

      谢指玄开心时眸眼似星辰坠落,明亮的似一条星河。他看向煮茶的青年,然后朝晏墨单眼一眨,笑着道:“早前就与大公子说过,指玄记忆力要比常人好。”

      晏墨手中动作微顿,抿了抿唇,脑中还不断回想着谢指玄朝自己单眼一眨的灵动举止,调皮。

      谢指玄入座,翻开典籍查阅。

      黑色的纸张,白色的字迹,大都是鲛族自创的文字,属于鲛族的文化自然有其独特的载体。好在临渊翻阅过,是以上面用术法留下了修仙界的文字,谢指玄查阅起来不算麻烦。

      秉烛夜读,煮茗焚香。

      两人各执一本,谢指玄取过墨锭研了会儿,青毫沾墨在纸上落下临崖、徐修白、凤逸、殷萧以及轩阳君的名字,顿了顿又添上了海龙王与悦明心等人。

      几本查阅完,晏墨丢了一本牛皮封面有些破烂的书册给他。

      谢指玄翻着看了些,自己原先也是看过这一本的,当时体会没有此刻的通透。
      白玉坪上知晓轩阳君等人出海所遭之事后,再看这古老神秘的祭祀时,脑中一清。

      书册末尾是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腾云驾雾而来,山林呼啸大雨,数不清的鲛人跪在地上,面朝云雾缭绕的城郭。
      四面都是高高的云楼,中间是一座高耸的祭坛。

      下一张图上,一个与跪地鲛人明显不同的男子,走上燃着火把的祭坛,他头戴珍珠王冠。

      下一张,这个人站到祭坛之上,恶龙两爪撑在祭坛之中,龙头朝下,尾巴与身体腾空,凶猛异常。

      最后一张,恶龙飞回电闪雷鸣的天空,尾巴浮夸的摇摆。
      跪地的鲛人纷纷低着脑袋,祭坛上乌黑的液体顺着台阶流落,纸张中没有描绘台上的状况。

      谢指玄起初想过这是一种最原始的祭祀——活祭。但为何偏偏要祭祀头戴王冠的青年呢,深海的王族。中原过往也有活祭的说法,却都是祭祀地位低下的奴隶。
      而今已然想明白。
      王族血脉比寻常人更尊贵。

      海龙王吃掉了临崖等人的道骨,便是效仿画中恶龙的行径。画中未言明的祭祀过程,祭坛的血迹已是昭然若揭。

      谢指玄提笔在纸上落下,海龙王吃掉道骨是因为邪恶的祭祀,效仿神龙。

      不对!谢指玄脑中一片明亮,他抬眸朝晏墨望去,“山海盛宴初遇海龙王时,大公子对我说只有一个海龙王,你是看过这些书了?”

      晏墨挑唇,手随意翻过一页,低垂着冷清漂亮的眉眼,平淡对答道:“不仅看了,还帮你留了译文。”
      “啊?”谢指玄诧异地看了过去。
      “谢公子不是说少时爱看书吗?”晏墨声音淡远,没有过多的情绪与关心。
      “我想渊沧屿谷地也没什么好去处,谢公子在平文别院里看看书、练练剑也是不错的。”

      原来是他留的译文与注解,谢指玄莞尔,取过玉瓷小壶给晏墨斟了一杯茶,“有劳大公子替指玄周全大小之事。”

      晏墨抬眼,视线掠过烛火,似呼吸惊了烛芯,才映得眸中的光影摇曳,恍恍温情。他取过玉瓷杯,两指一拈轻抿了口,“无妨。”

      谢指玄隔着烛火看着他,觉得晏墨面冷却对自己是温柔的,性格却沉默寡言了许多,又回到讲学时那个孤傲冷寂的矜傲少年了。

      “是想明白了?”晏墨见他望着自己出神,启唇问道。

      谢指玄慌得垂下眼,继续翻看已经看完的画册,尴尬地取过青毫落字,见砚台中的墨已经干了。

      晏墨望见少年白皙的脸上映了层薄薄的红晕,犹如山间朝阳雾霭般浅淡,更像是烛火映上去的光泽,比起下雨天他旧疾发作时毫无血色的苍白,要顺眼许多。

      他起身走到谢指玄身后,左手卷起繁复的圆袖,右手握住墨锭,加了点水研了起来。

      谢指玄身体坐的越发笔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碰到了对方。

      晏墨道,“要写什么?”
      “我不知道对不对。”
      “无妨,”他道,“我替你看,若是不对自会提醒你。”
      谢指玄轻笑,“大公子很有信心?”
      晏墨道,“辨思一课我不必每日参加还有一个原因。”
      “哦?”谢指玄好奇,一边在纸上落字分析人物之间的联系与因果,一边询问,“是什么原因?”
      “谢公子不若去问先生。”晏墨道,看着纸上的分析,询问道:“海龙王是轩阳君出海时遇到的海龙王,渊沧屿上亦无神龙踪迹,今夜轩阳君斩杀海龙王时,一族首领被杀,鲛族的反应是惊恐大于报仇,你觉得呢?”

      谢指玄顿笔,抿唇沉思。

      如今的海龙王是轩阳君出海时遇到的,说明对神龙的活祭已经停止了。

      为何渊沧屿没有恶龙踪迹,而轩阳君被称为神龙。

      白玉坪上,尊为神龙者,杀掉原本该祭祀的深海王族。与书中简单的图画一样,是行天经地义之事,所以鲛族恐惧的臣服心理远大于仇恨。

      再说轩阳君当年离开深海,带着儿子去过渊沧屿,并且收服了神龙?

      “一脉寄生!”谢指玄想通了,他起身朝后一转,惊讶地看向晏墨,“轩阳君必定留了血元在神龙身上,而且轩阳君很清楚神龙与鲛族的祭祀,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晏墨看着几乎撞在自己怀中的少年,微扬起唇角夸赞道:“真聪明。”

      谢指玄才意识到自己与晏墨距离是如此之近,尴尬地后退了一把,却是撞得书桌一晃,烛台倾倒下去。

      “啊?”谢指玄短促地一惊,下意识想去抓,蜡烛落地后熄灭了烛芯,室内一片漆黑。

      倏地,耳畔一阵轻热的气息掠过,细密的接触,肌肤酥麻发烫,惊起一阵涟漪。谢指玄身体一颤,尚未明白那是什么!

      晏墨反手甩出一张明火符,谢指玄下意识朝他望去。

      晏墨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两步外,谢指玄心想是自己的错觉?
      少年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回想那阵气息贴在耳畔时的触感,脸颊抑制不住地发热发热。

      谢指玄忙得转过身,一手提笔,一手捂住红的几乎滴血的耳朵。

      晏墨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视线落在那只可爱的耳朵上,无声一笑,潋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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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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