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的路上》苏合欢

6、（六）

　　洗完一个热腾腾的澡，苏觉正穿着衣服，萧俊的电话打来，神神秘秘地让她快去阳台。
　　她一看，什么都没有啊，正想挂个电话骂无聊，黑森森的夜空中突然窜出闪亮的烟火，此起彼伏，她看的真切，夜幕中，那短暂而绝美的光亮照亮她的脸。
　　苏觉怎么会不懂萧俊的用意。但感情的事，她不愿将就。给他挂个电话吧，把事情讲清楚才好。
　　正要拿起手机，门外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开门啊，林远择！”好大声，苏觉听到这话里的着急，拖鞋也没换，立马跑了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
　　萧俊正在包里找钥匙。看到苏觉走过来，长长的头发正滴着水珠。“他电话里的声音不对，好像是发病了。”
　　打开门之际，里面突然发出一声响，不同寻常。萧俊首先冲进卧室，看到林远择重重摔倒在地，他没有够着轮椅。
　　“是不是腿痛？”他蹲下身，看见林远择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被单，另只手按住残肢，挣出细细的青筋。SHIT! 这种阴冷的天气，他的残肢从来都是肿痛的。
　　萧俊立刻扶住他，林远择想自己扶住床，无奈手抖的厉害。
　　“别乱动！” 萧俊呵斥道，继而抱住他的腰，托住他的臀部，把他放在床上。然后打开床头柜上的药箱，翻了几下，暴躁道：“你的药呢？”
　　林远择痛的说不出话，紧咬着泛白的嘴唇，只是摇摇头。
　　该死！“苏觉，我去买药，帮我看着他！”说完，萧俊飞奔出去。

　　他的腿，是没有的。
　　苏觉没料到这样的情况，脑子嗡嗡的。一直以为他是完整的，怎么，怎么刚才萧俊把他抱起来，那裤管遗落出那么空荡的长长一截。
　　“啊”林远择吃痛叫出了省。此时，他已经因为疼痛蜷缩成虾米状，手按住的残肢不由自主的抽痛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看着他的颤抖，苏觉的心也跟着抽痛起来。隐约感觉残肢就是他痛的根源，当即要退下他的裤子。
　　“不。。。。不要。。。。” 林远择捉住她的手，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都这个时候了，还死要面子！”苏觉不理他，甩开他的手，褪下裤子，立刻倒吸一口气。
　　两截苍白的大腿已经萎缩，短短地瘫软在床上。两条腿都在膝盖以上被截掉，右腿的残肢更短，只有正常大腿的三分之一那么长，创面交错着一道蜈蚣一样的大疤。左腿要比右腿长一些，但似乎因为久不运动而显得病态。
　　苏觉立刻从厕所拿两块热毛巾，分别敷在他那两截冰冷僵硬的残肢，她的手则隔着热毛巾小心地按摩着残肢的创面。
　　“你忍一下，很快就好了。”她倒是镇定，手上却不敢马虎。

　　“药来了！”萧俊冲进来，看见苏觉正在帮林远择按摩。心里咯噔一下，醋劲随即上来：“还是让我来。”一手把苏觉拉到一边，倒点药酒就在残肢上重重地抹开来，痛的林远择倒吸一口气，把脸埋在枕头里，不让她看见。
　　“你轻点，他会痛的！”萧俊虽不理她，手上的力道到确实放轻了点。
　　揉了很久，林远择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残腿也不再抽搐。
　　苏觉长舒一口气，充一个热水袋，在外层套上套子，小心地放在林远择残肢下面。
　　“你没吃晚饭吧，想要吃什么？”她轻轻俯在他耳边问。想想自己何时对人这么温柔过。
　　“苏阿姨大馄饨。”他回答地到是爽快，病成这样也不怠慢自己的舌头。
　　苏觉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你好好休息，马上就有的吃了。”顺手帮他塞好肩膀的被子。

　　他们开车过了两个十字路口才找到那家店。原来林远择每次生病都会点这家的馄饨。
　　“两碗馄饨，一份生馄饨打包。”他们选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他不吃涨掉的馄饨，烧熟了带回去反而被他骂。”苏觉心里发笑，这个人居然还有些小孩子气。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她小心地问。
　　“骨癌。那时我刚做上实习医生，他老是说腿痛，就拉他去查。可惜发现的太晚，不截肢很难保命。”萧俊说的有些低落，眼睛不自觉露出一丝自责。
　　馄饨已经到了，热腾腾的冒着热气。好大的馄饨，皮子是半透明的，灯光下看起来泛着光泽。苏觉拿勺子搅拌了几下，居然毫无胃口。
　　“他常常这样发病吗？”
　　“阴天就会这样。如果休息的好，应该不会像今天这么厉害。”苏觉一惊，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害他发病的？仔细一想，确实脱不了干系了。
　　没有话了，两个人沉默地吃着馄饨。这个馄饨，是真的好吃，一口咬下去，居然看到4个大虾仁裹着馄饨馅里，林远择这张嘴从来不会骗人。

　　“你不上楼？”萧俊把车停在楼下，把馄饨和钥匙一同交给她。
　　他微微低头，最后叹一口气：“其实，你喜欢的是远择吧。”
　　苏觉笑笑：“你想多了，我不过是和爱情无缘。不过我真心喜欢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她拍拍他的肩，和他道新年快乐。

　　夜已经深了。苏觉疲惫地开门进去，看见林远择正挣扎着起身，立刻跑过去呵道“你干什么？”
　　“洗澡。”他刚才全身大汗，粘在身上肯定不舒服。
　　“我帮你。”林远择已经没了力气，两个人努力总算是把他扶上了轮椅。
　　“我去放水。”
　　“不用。”他沉默着，一个人进了厕所。

　　自刚才一幕，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