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宇宙的大人物都是我前任》王薯片

28、028

　　到了体能课教室，才发现他们到的还算早。

　　而负责授课的蒋奇石姗姗来迟，男人身上的军官制服还没来得及换，满身疲惫胡子拉碴，像是刚从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眼睛也半眯着，像是几天没睡好。

　　这边的新生们在做准备活动，而那边的颜砂和魏铭臣正在自动售水机前买水。

　　颜砂正蹲着选饮料，似乎很纠结的样子。手指从最上排一直滑溜到最下排，反复端详着每个标签，最后手指却凭空转了个弯，抓住了旁边魏铭臣的衣摆。

　　“你喝什么口味的？”这边能很清楚听到颜砂的话。

　　在旁边魏铭臣没有第一时间说话的时候，颜砂却已经扭过头。

　　他眨巴的眼睛里闪烁着亮亮的光芒，然后如同许愿晃悠铃铛似的拽了拽手中的衣角——毫不在意魏铭臣熨帖的衬衫下摆被他抓成了褶抹布。

　　“快说快说，到底喝什么，”颜砂小声催促道，一手还捂着侧脸，神秘兮兮道，“趁蒋教官还没来……”

　　他瞥到了蒋奇石，脖子忍不住一缩。

　　而注意到蒋奇石阴沉的脸色时，颜砂已经板起无辜的脸站起身，他挡在魏铭臣面前，嘴角的笑容灿烂，“好久不见啊蒋教官……”

　　蒋奇石沉默着逼近他们，男人一言不吭，像是没听见颜砂的问候。

　　而魏煌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不对，纷纷停下准备活动，有些疑惑的看向这边。

　　而终于超过社交距离，在蒋奇石距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时，魏铭臣终于往前走了几步。

　　他不动声色的避开了蒋奇石审视的视线，似乎是心虚的样子，但背后的手却已经把身旁的颜砂拽到自己身后。

　　“我怎么觉得气氛不对啊，”颜砂小声道，他趴在魏铭臣肩膀上，还不忘偷看蒋奇石脸色，“感觉今天的蒋教官气势汹汹的，难道是因为我偷买水的缘故？不应该啊……我跟他是好朋友，他才不会这么小气的。”

　　他加重了‘好朋友’，吹拂的热气烫在魏铭臣耳根。

　　而另一只手则没什么自觉的搭在魏铭臣肩膀上，手指随意的蹦跶着，像小鼓点一样敲击在魏铭臣的肩膀上，显然没什么危机感。

　　只有此时的魏铭臣知道，对面的蒋奇石汹涌的气势，沉默而从上到下的审视——自始至终都只针对他，如同注视着敌人。

　　“蒋教官，”魏铭臣垂下眼眸，他长睫微颤，不动声色道，“我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我只是有点渴……所以才来买水。”

　　“真仗义啊，”蒋奇石皮笑肉不笑，“你的意思是让我罚你，而不是罚颜砂，对么？”

　　颜砂慢慢的眨了眨眼睛，这时他才有些不安的握紧了魏铭臣的肩膀。

　　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伸出手，毫不犹豫的覆盖住他的手背。

　　颜砂犹豫了一下，他感受到魏铭臣的背脊很僵……像是在紧张。

　　于是他看了蒋奇石一眼，又小声凑到魏铭臣耳边，“别怕，估计蒋教官就是吓吓你。”

　　但在颜砂看不见的视角，魏铭臣已经抬起头沉默的和蒋奇石对视。

　　分明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他此刻握住颜砂的手无异于沉默的挑衅。

　　“哈，关系真好。”蒋奇石话锋突然一转，“你们出任务了，去对付污染者对么？”

　　颜砂立刻来了精神，正要跟对方讲讲这次的种种事迹，却听见蒋奇石一字一句道：“那魏铭臣同学，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上散发着污染者的气息？”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结了。

　　污染者？颜砂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蒋奇石已经掏出了武器，他一眨不眨的对准了微怔的魏铭臣，同时突然朝颜砂伸出了手，他说，“……过来我这边。”

　　“快点，”见颜砂不动，蒋奇石又催促一句，已经带上些许的急躁，“他很危险，我能感觉出来……他有和收容所那帮家伙一样的气息！”

　　颜砂的手从魏铭臣肩膀上挪开了。
　　两者相衡，他决定先安抚蒋奇石的情绪——毕竟对方手里拿着武器。

　　颜砂垂眸看着魏铭臣在灯光下薄到几乎透明的耳垂，他放下手，顺着对方背脊抚弄着，低声诱哄道蒋教官看起来状态不太对，他可能随时会对你开枪，所以……

　　“所以无论怎么样，在未查清真相之前，也不能把武器对准学生啊。”

　　训练室门口，只见所有人都看过去。来人这才礼貌的敲了敲门，她掩住了嘴唇，笑的温婉而大方，“打扰，蒋奇石教官，我现在敲门还不算晚吧？”

　　来人是罗盐薇。

　　事情化解的很简单。
　　因为罗盐薇一句“在军校里，我姑且也算是你们的长官”，她笑着亮出了少将军衔，又卸了蒋奇石的武器。

　　在所有人的注视里女人宣称魏铭臣是她信赖的好学生，绝不会是污染者，然后就把人带走了。

　　而魏铭臣居然也跟着她走，只是在走之前，他扭头看了一眼颜砂。

　　而此刻的颜砂正使劲浑身解数怒瞪着蒋奇石，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此刻居然像软了骨头，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在颜砂的小声嘀咕中，蒋奇石勉强摊手说着好好好，这次算是我不对好了吧。

　　体能课改为自由训练，两人来到休息室。

　　一进休息室，颜砂却像是变了个人，他面上没有丝毫的埋怨，反而客气的拧开一瓶饮料递给蒋奇石，很认真很郑重的询问道。

　　“蒋教官，你说魏铭臣是污染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信我？”

　　“我当然信你，”颜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毕竟从十年前开始，你就把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你不会撒谎的。”

　　“那你刚才……”

　　“哼，”颜砂扭过头，“我还不至于让罗盐薇得逞。如果我当时对魏铭臣表现出一点不信任，肯定就上了那个女人的当了。”

　　同样的亏他才不会吃第二次。

　　“说正事，我这几天一直呆在军部收容所，跟那些披着黑布的污染者待在一起，我感觉他们身上有一股味道，”蒋奇石低声道，“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今天我在你家魏铭臣同学身上，也闻到了类似的味道。”

　　“ok，味道是吧……”颜砂坐起身，很干脆道，“我回去会留意的。”

　　只是在他临出门前，蒋奇石问他如果魏铭臣真的变成污染者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颜砂没回头，他慢条斯理的拨开冰棍的包装袋，随意的塞进嘴巴，“……那就分手咯。”

　　但出了门，颜砂却猛地变了脸色。
　　魏铭臣有可能是污染者？培养了这么久的饭票君居然有可能是污染者？

　　他无法接受……连分手也无法接受。

　　不知不觉，颜砂走到了医疗室的门外。而里面的门缝微微敞开着，几乎可以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魏铭臣正襟危坐，衬衫下摆还残留着颜砂留下的皱巴巴爪印。

　　而旁边的罗盐薇搬来的凳子靠他很近，两人都沉默着，像是在等一朵花缓缓开放。

　　“感觉怎么样？”那女人微微俯身，他们贴的距离过分近了。

　　“抱歉让您失望了，这次任务没有收获，”少年微微欠身，不动声色的离罗盐薇远了一些，“抱歉，罗教授，之前说过分房的要求，您可以当我没提过。”

　　“我不是指的这个……”罗盐薇笑着捋了捋头发，“身体怎么样？我听白月蛟说……你吃掉了？”

　　魏铭臣没有说话，像是默认了。

　　“有没有感觉到不舒服？”罗盐薇问，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慢慢覆盖了魏铭臣挺直的背脊，像是在缓解对方紧张的情绪，女人笑着说，“……请放松，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而这一次，魏铭臣没有躲开。
　　颜砂忍不住屏住呼吸，弱不禁风的门却已经被他推开，刹那间两人都转头看着他，颜砂立刻一弯腰，他低声说我肚子疼，我先回宿舍休息了。

　　但实际上，他压根没回宿舍，而是来到了露天泳池。

　　周围安静的可怕，水面异常清澈能看见水底细密的蓝色方格，颜砂临时买了一套泳裤，他跃进水中，然后捏着鼻子把自己憋闷在水里。

　　耳边空荡荡的，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纷繁复杂的思绪。

　　什么时候，魏铭臣已经和罗盐薇关系那么好了……还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
　　心里酸酸的。

　　过了好久，颜砂才麻木的活动手臂想探出头换气，却听见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落水声。

　　颜砂仍然闭着眼睛没睁开，却感觉有人用力拽住自己往上扯，对方力气很大，几乎是把他夹在了宽广的臂弯里往上浮去。

　　直到上了岸，颜砂感觉自己被猛地摔在地上，腕骨被摔的发疼。他忍不住抽着气去揉，却听见男人声音蓦地低沉，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想把自己憋死吗？”那声音听上去很熟悉。

　　颜砂睁开眼，眼前的人居然是段司景。

　　只是此刻对方漆黑的制服湿透了，黑发也湿淋淋的往下滴水，男人不再看他，而是用力把碎发往后捋去，露出精致而帅气的面庞。只是眼下有淡淡青黑，看上去像是几天没睡。

　　“学生，你要是想死也不用挑在别人面前的时候吧……”段司景瞥他一眼，声音带着十足不耐，“真晦气。”

　　颜砂默默站起身。
　　他的视线扫过桌上摆着凌乱的咖啡罐，烟灰缸里堆满的烟蒂，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空无一人……原来是军部指挥官大人在这散心呢。

　　“还愣着干什么？”对方挑眉，像是没认出他来，“你该走了。”

　　“指挥官大人，”颜砂垂下眼帘，长时间的憋气让他脑袋不太清醒，但他只记得自己伸出了手，他声音有些颤抖，“可以抱抱我吗？”

　　大概是被泳池里的冷水激的颤抖，颜砂手臂微微颤抖，却坚定的抱住了对方。

　　透过吸饱了水的厚重制服，他却仿佛能嗅到段司景身上淡淡的烟味。

　　他想，对方为什么要来这片泳池呢。
　　在游戏里攻略段司景的时候，每次两人有了小摩擦，就会趁半夜来军校的游泳池旁散心。他们会坐在泳道边的躺椅上，共同搭着一条毛巾然后看着静静的水面，谁也不说话，像是谁先开口就输了。

　　那时候没有白天游泳的军校生，也没有坐的很高的救生员，露天泳池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天上的星点，温柔而和煦的晚风。

　　那时他们兜里很瘪，半年都难去一次水族馆。但是迎着这片泳池，仿佛全世界的海洋都流淌在他们脚下。

　　颜砂边翘着脚边给生闷气的军校生指出来，他说这里有鲸鱼，那里是黄花鱼、龙利鱼，那里还有黄鳝、鲢鱼，直到某天段司景终于忍不住了，他说你是不是傻，淡水鱼和海水鱼怎么可能在一起。

　　那时，颜砂就把头靠在段司景肩膀上，然后摸着对方气红的脖子，小声笑道：“你终于不生气啦？”

　　“我最开始就没生气。”段司景则理直气壮的答道。

　　在这片泳池旁，他们从来没有拥抱过。

　　而这次，段司景居然没有推开他。但也没有主动伸手搂住他，男人只是好整以暇的站着任由他抱，视线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怀里主动靠近的少年。

　　“颜砂同学，是吧？”半晌，段司景低声道，却抬头充满兴致的看向泳道尽头，“你再这么抱下去……你的小男朋友估计就该生气了哦。”

　　颜砂这才发现，那边的魏铭臣正遥遥的看着他们。

　　但他不知道的是，刚才在医疗室内，魏铭臣在他冲出门后就第一时间站起身。

　　屋内，少年视线落在淡然而笑的罗盐薇脸上，对方的表情像是一切尽在掌控。

　　“我需要接触你的身体，才能判断你是否为污染者，”罗盐薇笑着收回手，“事先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感谢你刚才的配合。”

　　顿了顿，当着罗盐薇的面，魏铭臣脱掉了刚才被碰触的外套拿在手中，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这个言笑晏晏的女人，语气相当直白。

　　“所以我现在是污染者么？”

　　“很遗憾，目前的你并不是。不用在意蒋奇石的话，他最近几天在军部收容所帮忙，那里环境不太好……他有应激反应也正常。”

　　觑着魏铭臣的神色，罗盐薇又状似犹豫道：“不过还是定期检查为好……”

　　“不需要。”魏铭臣已经推开门，还不忘回头和她点头示意，“感谢您的帮助。”

　　“怎么，是怕颜砂同学误会？”罗盐薇笑了，“魏铭臣同学，虽然你看上去似乎并不太通人情世故，但对这种事好像还挺敏感的。”

　　“只要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就知道了，”魏铭臣避开了女人过于探究的视线，他轻声道，“如果颜砂遇到这种情况……我可能也会生气。”

　　比如刚才他和罗盐薇一起离开的时候，颜砂并没有看他。

　　而是忙着和蒋奇石打闹，那一刻魏铭臣很希望对方能够转头看他一眼，所以他一直到出门都紧盯着对方，但是颜砂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样啊，这个说法倒是很新鲜。对了，之前让你找的颜·斯特凡诺，除了那盘没用的磁带，你们真的一无所获么？”

　　魏铭臣不置可否，而罗盐薇则弯唇微笑，她声音哑了下来。

　　“你没想过后果么，修斯陛下可能会苛责你……或许只有我能帮助你们。”

　　罗盐薇站起身，她也走到门边，轻撩起白大褂，露出的手臂细长而白皙，就这么斜斜的撑在门边，却透着点诱惑的意味。

　　但让她失望了。
　　因为魏铭臣毫不犹豫的已经躲过了她的手臂，却突然想到什么，少年飞快的从兜里掏出之前的照片。

　　但罗盐薇白大褂上下没有口袋，内衬的沟壑倒是瞩目。

　　魏铭臣视线没再往下，手指微转，居然把照片塞进罗盐薇撑在门框的手心里——他闪身出了门。

　　魏铭臣胡乱把外套揉在怀里，视线却异常坚定的看着颜砂消失的方向，他先是走路，然后步伐却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飞奔着开始跑。

　　“学长你好，”有人气喘吁吁道，“打扰您了，您有没有看到刚才过去一个只穿衬衫，跑的很快的男生……”

　　“学姐您好，”有人语气越来越急促，他对捧着书的少女们九十度弯腰，“不好意思打扰您，您刚才有没有看见穿着衬衫的学弟，他往哪边跑了……谢谢您。”

　　于是他一路问路，来到了露天泳池。

　　而此刻，颜砂也看见了远处的魏铭臣，他先是一喜，正要朝对方打招呼，却感觉刚才一直没动静的段司景慢悠悠的搂住了他。

　　男人结实的手臂就像是铁箍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这位同学？想利用完我就跑掉啊？”段司景笑道。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指挥官大人，”颜砂这才意识到他拨弄了老虎的胡须，他脑子瞬间清醒，“您大人有大量……”

　　“你别误会，你们两个我谁都不喜欢。一个小屁孩不知好歹，水性杨花，敢直接抱不认识的大人，”段司景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转移到对面的魏铭臣脸上，神情若有所思，“另一个小屁孩……眼神露骨的让人厌恶。”

　　让他想起了那天的修斯·诺曼。
　　当得知他们两个曾经的爱人其实是同一个人的时候，那位冷若冰霜的陛下却先看了他一眼。

　　蕴含着埋藏很深的愤怒，仇恨……就像是守护的最心爱之物，被人夺去的眼神。

　　即使表面风平浪静，但内里却已经暗潮汹涌。

　　他们在较量，人在军校是唯一的线索——他和修斯在比谁先找到那个肆意妄为的神明。

　　思绪流转，段司景视线回到面前这个面色惊恐的少年脸上。

　　找不到真的，先找个替代品也不错。他想。

　　“我听说了你们两位在狩猎污染者过程中的卓越表现，”段司景随口道，“做的这么好，不嘉奖你们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呢？”

　　“跟你的小男朋友说，后天来我这吃饭。”纯白色的卡上写着一串隽永的字迹，是地址。

　　男人漫不经心的把卡片塞进他完全湿透的领口，又状似亲密的拍了拍他的脸颊，“……记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