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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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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
林成没想到,当时在皇宫里随意一说,真叫刘轩当了真。他好容易从平西王的魔爪中跑回方府,看见平日刘轩身旁常常跟着的太监,怀抱着圣旨在等他。方青云也因为圣旨到来,从府中出来,做接旨的准备。
“世子,在下已恭候您多时了。”太监的声音和寻常男子相比微有些尖细,不过乍一听去,相差无几,“请世子接旨吧。”
“正常圣旨应该下到林府才对吧?”林成疑问,“你怎么知道要来方府?”
太监笑得谄媚:“陛下早就知晓世子被林大人撵出了王府,住进了方府。所以命在下特来此恭候。”
林成扶额,对方青云说道:“咱俩的事儿传得就这么广?”
方青云耸耸肩,表示并不关自己的事儿,是林成非要住在自己府上的。
“世子,请接旨。”
要说伺候人的活难做,这位太监真的是深有体会。两方都是他在他的上头,手里握着生杀大权,谁也得罪不得,只能小心提点。
不过好在林成没继续问下去,走到方青云的旁边,身后站着李自同和一些方青云从北楚带来的侍卫,齐齐跪下,行叩首礼。
“……镇北王长子林成虽德行有亏,但念其年少,尚可改过,不予惩处。其父离京之日在即,京城兵师不可一日无主。今特命林成为镇北将军,掌京城兵师,钦此。”
林成头也不抬,维持着叩拜的姿势,声音从他的身下传出,闷闷的:“那个……能不接旨吗?我是真的不想带兵,太累了,耽误我吃酒逍遥啊!”
太监:“……???”
方青云跟着林成一个姿势,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小声道:“接。”
“臣领旨谢恩。”方青云既已发话,林成断然没有不听的道理,只能直起身,恭恭敬敬地接过太监手中的圣旨。
圣旨好像烫手一般,太监见林成的态度软下来,忙不迭地将手中的圣旨放到了林成的手中。看着林成阴沉的脸色,他根本不想多停留在原地,立刻找了借口,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离开。
看来宫中传言不虚,这位世子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位常在深宫侍奉刘轩的太监,今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纨绔子弟。别的大人家的纨绔子弟跟这位比起来,犹如地上之尘埃,无所匹及。
连皇上御赐的官职都敢当众反驳,说耽误自己吃喝玩乐。虽然最后还是接了,但是整个京城还有谁!就试问还有谁!
太监走了后,林成和方青云等人起身。林成看着手中镶着金边的圣旨,心下一阵厌烦,随手扔给了方青云。
“陛下封你做将军,带拱卫京城的兵师,你不喜欢?”方青云将圣旨卷得整整齐齐,让李自同收好。
林成愁容满面道:“当然了!带兵将军,我就得去军营住了,就不能住在你府上。然后天天都得操练,不能与你时时相见。”
方青云:“男子汉大丈夫,正当最好的年纪,还请成兄胸有抱负。”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
方青云拿着定骨最坚硬的一边扇骨,狠狠地敲了一下林成的脑袋,将他从疯癫的状态带了出来。
他本来就是练的手上功夫,手劲奇大。下手打的时候又没收着自己的力道,连身后几步之遥的李自同都听见一声闷响。林成的额头一瞬间就红了,委屈巴巴地捂着。
“要么?”
“要。”
李自同:“……”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名门望族的子弟被自家主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你好好的,不必管我。”方青云说,“我不能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林成满不在乎:“哪里有什么大好前程。我这个年岁,文不成武不就的,全仰仗家族名望,就算谋了一官半职,也终归不是靠自己的本事来的。”
“什么时候就职?”
“不知道,”林成如实回答,“得看林峰什么时候上交虎符离京了。我估摸着,他前脚踏出城门,后脚我就该上任了。”
“我等你一展雄心,建丰功伟业。”
“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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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一改往日的门庭若市,诏令刚下,原先住在府上的幕僚都各自找了借口收拾收拾东西离府而去。
“滚!”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幕僚看不出王咏正在气头上,前来辞行。王咏大发雷霆,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上好的瓷器被摔了个四分五裂,其中茶叶和茶水更是四处飞溅,“拿着你的行李给我滚!”
下人们不敢出言相劝,只是站在原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幕僚才不管王咏如何,反正是得到应允,连忙拿着行李,连基本的辞别礼仪都不做,赶忙跑走。
从下朝回来,王咏的心中就一直憋着一股气。官场上的人踩低捧高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谁想那些人落井下石的速度比他回家的速度还快,有些人甚至都没和自己说一声,就擅自离府了。
一把火没把林峰烧死,反而撩了自己的头发。王咏不能明面上骂当朝圣上,心中也不免腹诽几句狠话。
他并不人们口口盛传的天才,家中又没有什么高官,当年科举入仕全靠他寒窗苦读十数载,才勉强获了个进士,谋了一官半职。
他今日位至丞相,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他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结果。
王咏吃过苦,受过难,被人瞧不起,也被人羞辱,一路来忍气吞声。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养出了王咏如今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模子。他狂拦权力,羽翼渐丰,培育的势力盘根错节扎进新越官制的每一处角落。
只有掌握了权,他才不会回到以前任人欺凌的日子!他也不想回到那样的日子!
这小皇帝自己的龙椅还尚未坐稳,就想搞先帝集权的一套,怕是忘了他父亲究竟是因何丧命。王咏拳头越握越紧,狠狠地砸了一下椅子的扶手。他如今正直壮年,论阅历、论手段,他哪点比不上刘轩!凭什么有的人生来就享受了荣华富贵,有的人却要在泥泞之中摸爬滚打!
凭什么!
怒极之下,他丝毫感受不到身体上传来的痛意。脑子里挂起的是狂风暴雨,他的理智崩成了一条直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断裂开来。
“刘轩!你干得漂亮!”王咏咬牙切齿,“手段可以!”
“呦,王丞相好大的火气啊。”一个身穿朝服的人操着一口京城的口音,带着轻蔑的语气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脚踩到了一枚瓷器的碎片,退了一步,俯身捡起,左右端详了一番,“多好的茶盏啊,摔了真可惜。”
王咏冷笑一声,道:“赵丞相,朝服都不脱就上门拜访,意欲何为啊?”
赵之章径直地走到王咏身旁的另一个主位坐下,招呼自己带的随从:“升官之喜,来给王丞相送礼,多谢这些年的关照。”
“哦?”王咏挑眉,问道,“关照?”
“是啊,”赵之章打开侍从送上来的锦盒,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元宝,“多谢王丞相这么些年的风头正盛,独揽大权。才让我一个左丞相,做什么都可以安安心心的。”
赵之章的笑中藏了太多。计谋得逞,利欲熏心。
“没办法,我已经尽量收敛了升官速度,可能是我太有为官的天赋了吧,就深得百姓爱戴,所以就一路高升。”赵之章将锦盒扣上,推到王咏的面前,“要是没有王丞相在我面前拦着,我还真的怕哪一天露馅了。辞官的奏疏我都打了,可惜了就是没用上。”
“有话直说,少在我面前拐弯抹角。”
赵之章点头,道:“好,那咱们就直入主题。我就先交个底。我的父亲来自西域大秦帝国,是皇族。当年新越和大秦一场大战后边境多有摩擦,我父亲就是在其中的一场中,被人暗算,身负重伤,而后被我娘所救。二人日久生情,随后定亲。细细想来,我虽在新越生活这么多载,可心下还觉自己属于大秦。”
王咏心中一惊,这才细细打量起赵之章。他面容乍一看瞧不出什么与新越人的不同,而今他稍微一提点,王咏才发现他的瞳孔颜色浅,睫毛长,五官非常的立体,如果混在人群之中倒是有可能发现他的异样。
可是赵之章的聪明就站在于此了,平日里独来独往,完全不将自己置身于人群之中。上朝的时候低眉顺眼,不声不响,尽量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怪不得原先身为左丞相的他,却从不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除非事情需要,他甚至都很少在上朝的时候启奏。如果不是今日赵之章找上门来主动暴露自己,王咏甚至都没将这个人放在眼里。
这人平日躲在自己的风光无量下,存在感之低,拿自己当挡箭牌,隐藏自身。
随着自己没落,刘轩将他提拔到右丞相的位置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让他走到了人前,让赵之章很难隐藏自己。作为一个习作,太过处在阳光之下,众多眼睛盯着,反而会畏手畏脚。
所以他会在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来找上自己。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就算有反应快的,赵之章也可以用慰问这个借口堂而皇之地回答他。
看来刘轩不仅打破了自己的计划,还打破别人的。赵之章朝服都未脱,恐怕并不是前来炫耀升官,反而是因为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时间真的不够用了。
王咏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来问问王丞相,今日一事,可心有不满?要我说,陛下还是过于年轻,缺少了点儿面对大是大非的经验。王丞相您是忠臣,所做一切不都是为国为民,应该是陛下一时糊涂才下了那样诏令。”
赵之章的声音充满着蛊惑的意味:“多年来王丞相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奈何当今圣上却没能慧眼识珠,为了小小的一点权力,埋没了您的才华。不然以您的才华谋略,又何止是当一个小小的丞相呢?”
“不如和大秦做个交易。您替大秦打开新越的国门,我就替大秦许诺,事成以后,新越可以作为大秦的附庸国保留国号,龙椅给您双手奉上。”
“且好好考虑呢,王丞相。哦,也许不久以后我应该叫您声……”
赵之章起身离去,步伐轻盈,但说出的话如千斤之石,砸向地面。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