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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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沅抱腿坐在床上，看着窗纱外朦胧的月亮，将脸搁在并拢的膝盖上，默默发起了呆。
她时常这样看月亮，但从前望月，她都是快乐的，有她的母亲在，她不知愁苦为何物，如今却不一样。
明月亘古不变，可叹人却不同。
洗漱前薄沅仍旧泪流不止，薄夫人见劝不住，担心的不得了，要陪她一道睡。薄沅不同意，只说要独处，她不敢叫人瞧见自己如今的模样。
月已西移，薄沅仍旧毫无困意。今夜过于安静了，没有虫鸣，风也没有，世间万物像是在今夜尽死掉了一般。
在这无垠的寂静里，薄沅想，她的人生到底因何变作这样？
“……嘿，那是我的风筝，你弄坏它了。”
“……你这人真讨厌，总跟着我做什么？”
“……君心我心，我等你抱着雁登我家的门。”
“……好，你好的很！”
“……同牢合卺，相亲不离。”
薄沅闭上眼睛，落下泪来。
我有悔，上苍若肯垂怜，助我早脱苦海。
韩园里头，赵衡亦是无眠。
他不能闭上眼睛。黑暗叫他忆起一些事情来。
明亮灯光下纤毫毕现的身体，痛苦难耐的神情，沉重灼热的喘息，或细碎或高亢的呻、吟……
颈上伤口这会儿又疼起来了。
她清醒时绝不是这样的，赵衡笃定地想。
她总是很容易叫人察觉出她那若有似无的哀伤来，明明人就在跟前，却离得很远似的。她叫你知道她难过，可她不说她为什么难过，瞧着她的眼睛就会知道，她永远不会告诉你。
她很生气，她大概不会原谅我了。
赵衡又想起她白日里说的话。她是该委屈的，是他做错了事。
赵衡翻了个身，衣衫窸窣，夜里头吵到刺耳。
薄沅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应该是没睡多久，她迷迷瞪瞪醒来时，薄夫人正坐在她床头。
薄夫人手里捏着帕子，双目红肿，已然哭过一阵，眼下乌青，昨夜亦无好眠。
薄沅坐起来，声音干干的，喊，“母亲。”
薄夫人不说话，只看着薄沅，神情疲惫，半晌后说，“待在宫里果真叫你这般痛苦吗？”
薄沅无言，只睁着一双盈盈的眼睛，将双手放在了薄夫人的手背上。
薄夫人同样不说话，拿掉了薄沅的手，站起来，转身擦着眼泪离开了。
薄沅知道，她的母亲已答应她了。
贺银月再见薄沅，很是讶异，“我不过一日没见你，你怎憔悴成这模样？”
薄沅紧紧抓住贺银月的手，力道之大叫贺银月觉得害怕，反握回去，忧心道：“是又出了事吗？”
薄沅声音飘渺，似在云端，“银月，你得帮我。”
贺银月按着薄沅肩膀把人压到了椅子上，“我如何会不帮你？你先坐下，我觉得你要倒了。”她摸摸薄沅的脸，“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叫人送些？”
薄沅摇头，“我接下来说的都是些关乎生死的大事……”
贺银月注视着薄沅，薄沅看她神色，动了下唇，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了。
好在贺银月一直都是个有耐心的人，她只瞧着，并不催促。
“……上巳之前，你须得找到一具同我身量差不多的女尸……”
“你想死遁？”贺银月出口打断，目光逼人。
薄沅艰难吞咽一下，点了下头，“确实如此。”
贺银月眉头皱起。
薄沅瞧着贺银月此刻模样，不敢说话。
过了会儿，贺银月叹了口气，嘴角带了笑，“我虽不是头一日知你胆子大，却也想不到你胆子竟这般大。”
薄沅羞愧难当，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若贺银月拒绝，薄沅亦不觉有什么，贺银月这般身家，何必蹚她这趟浑水？她只是难过，竟然这样叫她的朋友为难，说到底是她无用，只会带累他人。
谁知贺银月只是摸了摸她头发，随后便说，“上巳确实是个好机会，只是事关重大，得好好筹划，我自认行事比你周全，安排起来也更便宜，此事便由我来计划，待我敲定诸事，书信与你。”她脸色肃穆，抓着薄沅的肩膀，“你须得听我的，不可轻举妄动。”
薄沅喜出望外，岂有不应之理，正欲再说些什么感激不尽的话，却听见外头一阵喧哗，贺银月也被吸引了注意，两人一道朝紧闭的门望去。
宝琳楼是贺银月开门做生意的地方，是个酒楼，汇集各地珍馐佳酿，天南海北的食客聚在此处，乃是个极热闹之处。薄沅与贺银月见面常在此处，可薄沅毕竟是贺银月挚交好友，岂是一般食客可比？她来宝琳楼，自然不是去大堂或厢房雅间，一向都是直接来这贺银月自住的地方，为的是见面说话方便。
是以两人都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在贺银月自助的地方前闹起来。
薄沅混乱中听得一句，“我就是要进去！你敢拦我？”只这一句，便已经叫她略变了脸色。
贺银月侧脸担忧地看了一眼薄沅，眉头复又皱起。
“我不见他，叫他走。”薄沅说。
贺银月“嗯”一声，朝薄沅示意，叫她找个地方躲一躲。看见薄沅站至柜后，贺银月这才上前开了门。
赵临正被几人七手八脚地拦着，脸色怒气丝毫不掩，门开前还在喊，“叫贺银月给我出来！”
贺银月双手推开了门，露出一张雍容的脸来，似笑非笑，“嗬，我当是谁？”
仆人们见贺银月出来，喊得齐整，“大小姐！”
贺银月仍旧那副脸色，矜持着点了点头，对拦人的道：“怎可这般唐突贵人？都收了手，做事去吧。”
她发完话，仆人便放了手，应了是后做鸟兽散了。
赵临得了自由，开始拍身上的土，又整理了衣襟，随后抬起脸，冷眼瞧着贺银月。他这些时日过得委实不好，人清瘦了不少，双颊都有些凹陷，眼神也变得孤冷。
“我要见潋滟。”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贺银月从头到尾都是那副神色，闻言挑了挑眉，“潋滟是谁？我不识得。”
“你！”赵临怒目圆睁，已是不满至极，但想到贺银月与薄沅贴近的关系，也便忍了下来，换了隐忍语气，“我看见她来，我确定她就在此处，我要见她。”
“见她？”贺银月冷笑，“我记得四皇子年前娶了妃，我还送了礼，皇子妃可是姓韩？”
赵临脸色一瞬间变得僵硬难堪。他与薄沅的事，知晓者寥寥，贺银月是其中之一，又同薄沅一边，他连发火都不敢。
“你知道我同她心意相通……”
“我知道你娶了三司使家的千金。”贺银月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他也嫁了人的，已然如此，你还找她做什么？我看你就是不想叫她好过，她非得为你死了你才满意。”
赵临又想起那晚上的场景来，他害的薄沅连最后的安稳都没有，她不曾有错。
赵临的脸色又难看了些，他长吸进一口气，“我对不起她。”
“你当然对不起她，哪还有脸见她？还不快滚！”
赵临还没从这世上除了薄沅之外的嘴里听过叫他滚的话，但面对的是贺银月，她为了薄沅才叫他滚，如此想着，赵临也不是不能忍，只说，“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说罢，便推搡着要进门。
贺银月虽比一般女子有力些，但绝不能同男子相比，赵临要硬闯，她决计拦不住，可她仍拼着了全力要把赵临挡在外边，“我无罪过，四皇子纵是天家人，却非王法，岂可乱闯！”
“我今日命不要，也要见到她。”
“何必呢？”贺银月咬着牙道。
她终是挡不住，被赵临一把推到地上，她跳着站起来，想要把赵临拖出去，一抬头，瞧见了站在中堂的薄沅，一时愣住了。
赵临也愣住了，可是看见薄沅站在他面前，他欢欣得要叫出来，两步上前，捏住薄沅双肩，“我终于又见到你！”声音已是哽咽。
贺银月见薄沅自己出来，想着或许是薄沅自己要见赵临，于是她便要出去。
薄沅叫住她，“新月，你得在此，我可不想入无间地狱。”
贺银月同赵临两人都不解其意，薄沅便解释了给他们听，“我立了誓，此生我再单独与四皇子见面，便叫我堕入无间地狱。”
薄沅看着赵临的脸，冷笑道：“我可不想为了这么个人下地狱。”
赵临脸色灰败，惨烈至极，贺银月则带了笑，好整以暇站在旁边瞧着。
“……你怎能如此对我？”赵临喃喃道，当即他意识到些什么，登时大怒，“她们找你麻烦！”
他不知道具体是谁，所以用“她们。”
薄沅甩开胳膊上的手，嘲讽道：“她们？她们可都是实实在在为你好的人。”
赵临想把薄沅拥入怀中，“可我只想要你。”他哀求道：“回来我身边。”
“什么？”薄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怎么敢跟我说这样的话？”薄沅忆及往日今时，怒火中烧，一个巴掌甩在赵临脸上，“我沦落至此皆是为你所害，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赵临一点都不在意薄沅打他，他仍旧还是哀求，“我们走吧，我知道你过得不好，你根本不爱他！叫我赎罪吧，我愿意为你抛弃一切，父母兄弟，富贵荣华，一切的一切，只要你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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