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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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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三姐很厉害,很靠谱,人也爽利,行事作风潇洒,但这样的侠女世上多得是。
他亦见过叔伯家女儿也像这般,他都恪守君子之礼,如今......
定是太累了,一时疏忽了。
自小家教严明的叶栖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趿拉上鞋履,一抱拳,语气疾得像在赶鸭子:“三姐,失礼了,你休息吧!我出去。”
“叶栖,”柏樾叫住他,茶杯搁桌案上,发出清脆声响,面色不虞,“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拉近了。”
叶栖鞋还没穿好,扭头便见对方脸色黑沉如墨。
叶栖察言观色:“那我,不出去?你睡?这不太好吧。”
“......我的意思是,别动不动说失礼,你我之间,何必讲那么多礼数。”
“原是此意,”叶栖笑开道,“三姐不拘小节,侠肝义胆,我自愧弗如!不过我理应懂些礼数让你先休息的,这一夜熬过,你比我累多了。”
“还好,”柏樾不以为意,“毕竟我被灵锁缚着的时候只动用了意念,而你带着这身躯四处奔波,腿都快跑断了,还是你比较辛苦。”
带着,这身躯......
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这身体本是他的,他不带着谁带着。
“......三姐你说话还挺幽默,”叶栖笑了笑,“既然我们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又有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从今后,我们之间,便不拘那些俗礼了!其实人生在世,我亦喜欢洒脱些活着,只是怕一时冒犯了人家而不自知,惹得别人心中不悦,彻夜难眠,那可真是罪过。”
“我不是别人。”柏樾说。
“好好好,”叶栖给自己倒了杯茶,敬她,“我们以茶代酒,以后就是顶顶好的关系了,和我跟闻望一样。”
“为何拿我跟他作比?”柏樾虽如此说,仍饮尽了他敬的茶。
“对啊,我怎么拿你和他作比,”叶栖一拍脑袋,他又糊涂了,“以后你和我就像我和小妹一样,你就是我亲姐!”
“......”差点被茶呛死,柏樾连咳数声,婉拒,“那倒也不必。”
聊着聊着,便到了地方。
这里是青冥都都城,似鸮城。
只见高逾百丈的阊阖大开,直插云霄,宽阔长街一路通向那空中宫阙。
周边民居商铺星罗棋布,俯瞰而去,行人如蚁,星星点点,偶有舞狮队穿梭街头巷尾,似那红绸飘动,好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慕都主将青冥都治理得很好啊。”叶栖满意点头,浑然不觉自己欣慰的模样像来视察的。
这车乘在空中盘旋了数圈,不知落脚何处,那前面驭马的女子也不语,只一味绕圈。
那笛声越吹越欢快,看起来巴不得多绕几圈,好多坑些钱。
叶栖在车厢外的驾座上坐着看风景,柏樾在一旁陪着,只觉岁月静好,良久才反应过来:“我们现在去何处?”
正在悠哉享受的叶栖晃着腿,随意道:“不知道呀,方才是三姐把人家落下的,你问我。”
敬过他一杯茶,叶栖说话都放肆起来。
柏樾一挑眉,轻声哼笑,上扬的音调听着还挺高兴。
他俯视地上,道:“让我看看。”
叶栖心说,这么高,你能看到个鬼啊。
此念不过半息,就听对方道:“找到了。”
“......真的假的?”叶栖瞬间佩服得五体投地,“三姐,改明儿我也去云游,你这无门无派的,四处学点东西,可比那高门学府教的那些实用多了,要不你直接收我为徒吧!”
“好啊,那要看你爹愿不愿意了。”柏樾是晓得怎么拿捏他的。
闻言叶栖立马如霜打了的茄子,蔫耷拉下来:“算了吧,他那么好面子的人,只能接受一个星槎出身的儿子。”
慕修旻给他们安排的地方离他的宫阙很近,类似一片空中农场,良田百亩,鸡鸭成群,牛羊无数,还有大白鹅扇着大翅膀发出鹅叫。
闻望他们到得更早,没想到那朵浮云还不是什么普通的云,定是加成了法力,竟如此快。
不过快是快,也没个遮蔽的,叶栖还是喜欢有篷有榻的。
小妹不知被慕容隐隐灌了多少迷药,恐要睡上个一天一夜的。
闻望到了地方,仲孙秋桐就从那女将士怀里接走了女儿,还对他感激涕零地连声道谢,比她儿子有礼貌多了。
不过就算叶栖没礼貌,闻望还是屁颠屁颠赶紧出来迎接......
不,是上赶着来付钱。
“你说多少?”
夸张地说,闻望嘴巴张得能吞象。
那身姿曼妙的吹笛女子,弯眼一笑,便能让人顷刻间倾家荡产。
“我给您算啊,妺燃城内约莫十里,来似鸮城三百七十八里,似鸮城上空盘旋一十五圈,就算你二百里,我回去的路还要算钱,还有那空域通关费,车厢内一应茶水糕点,床榻桌椅的使用损耗,还有我这面上精心描画的妆容,这一路上吹的笛声......”
她叭啦叭啦一大堆,闻望脑子嗡嗡的。
好一会儿才等到那算盘一敲,“给您抹个零,一共五千五百灵币。”
“......”
狮子大开口啊!也不怕吞了蚊蝇。
眼看叶栖他们都走远了,闻望心一横,一闭眼,把一大张灵票按她掌心,抚着郁结的胸口摆手:“快走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一睁眼,人早就听话地跑没影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黑商,奸商!”
闻望怒骂,“改明儿我定要去当地市署告她,坑骗外地人么呢!”
叶栖夹了一筷子火烧驴肉,往嘴里塞,烫得用手直扇风,呲牙咧嘴地说:“你呀,马后炮,刚才那会儿当人家面怎么不说,些许人家听你这话被你骇住了,给你抹个五千呢。”
慕修旻备下的午膳还是不错的,闻望悲伤地大啃一口肉馍,痛心疾首:“是啊,懊悔,真悔啊,我怎的每次都不敢跟人还价,是我性格太温柔?”
“要点脸吧。”叶栖斜睨他,“说到底,你还是钱太多,像我,贫穷能克制购买的欲望,且提升讨价还价的能力。”
“那怎么办,我闻家的药材生意遍布五都,在驭风都的富商里可是排得上前三的,那些瞧不起我们商贾之家的不是常说吗,闻家除了金山银山还有什么?”
闻望他自小被嘲讽惯了的,这话说出来不觉得有什么。
听者却是眼都红了,磨着牙像吃了十斤的生青葡萄:“要不我跟你换爹?”
“那不成,”闻望想到他爹,抖三抖,“你爹太凶了,我瞧着比那妖都之主还冷漠无情,你看慕都主待我们多好,给吃给喝给住的,皇帝般伺候着。”
叶栖不想提他爹,扯开这个话题,拍拍他的肩:“我教你,想要不被漫天要价,下次买东西带着叶芜,她最会精打细算了。”
“有道理,”闻望道,“对了,你刚才去看芜妹怎么样了,我进她屋子不方便。”
“三姐正在给她施针缓解,母亲在一旁守着呢,应当没什么大碍,”叶栖大口吃菜,“来了这似鸮城你就放心吧,等慕都主治好赤珠,会把小妹的眼睛彻底治愈的。”
闻望点头,道:“话说你这远房亲戚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待你们这么好,一夜未合眼,一来就先给小妹治伤,人长得还美,就是眼神凶了点,看我的神情怪瘆人的。”
“人家哪有,”叶栖维护他三姐道,“我昨日给你去信时不是说了吗,是昔年母亲小妹对她有恩,她亦回报,这就叫‘善有善报,因果循环’。”
“关键她还很厉害啊,听你刚刚说那些经历,要是你我同行,肯定死局,在红鲤那儿就嗝屁了,哪里能找到那地下三尺之地。”
叶栖面无表情:“我和你?连青黛染坊都寻不到,就折在妺鸳楼了。”
“呔,你对我俩也太没信心了点!”
呵呵,叶栖懒得说了,拿桌上帕子擦了嘴,提起一旁下人备好的食盒,起身去寻三姐她们。
闻望嘴都来不及擦,忙不迭地跟了同去:“你等等我啊,这么急。”
这空中农场的竹舍修得不错,曲径通幽,能避西境风沙,削劈打磨光滑的竹子上还留了些许翠叶,以妖力覆着,常青不败,一看就是慕修旻的手艺。
听三姐说了慕容隐隐的事,叶栖甚是怀疑慕容隐隐没事找事做的那些年,慕修旻也没闲着。
都是可怜人呐,怪只怪造化弄人,叶栖如今也释怀了。
慕容隐隐受的苦不比他少,从前如今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祂恶妖之身,生来嗜血,想来前世叶栖和闻望不慎损祂法器之时,祂一时气极,唯恐那法器难修复如初,坏祂大事,没控制住杀意,这才......
当时祂虽说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说不定也只是在吓唬。
若不是闻望为了叶栖甘愿自撞兽角而死,到最后一口气时,祂也许会将他们都放过,一起扔出妺燃城。
那前世,祂也不会因为害死一人,而被慕修旻亲手诛杀了。
前尘往事,既然已经转圜,便不再提了,叶栖只想珍惜眼下。
轻轻敲了敲门,叶栖唤:“母亲?”
里面传来仲孙秋桐的声音:“栖儿稍等会儿啊,很快便好了。”
室内,柏樾落的那些针基本都在眼周,再辅以灵力,可缓解眼睛肿痛的症状。
他叮嘱道:“叶芜的眼睛被慕容隐隐取出来过,虽归位及时,没什么大碍,但也需好生将养,毕竟还有之前的隐疾。是我不知情了,耽搁了时间,本可以再快些,抢在慕容隐隐动手之前的。”
仲孙秋桐如老母亲一般的凝视着对方。
眼前的女子正值花信年华,出去闯荡了这么长时间不曾归家,和四年前内敛寡言、谨小慎微的模样大不相同,眼中净是沉稳自信,下针时手都不带抖一下的,果然是大了成熟了。
这般也好,嫁不嫁人又有何关系,她能自保便好。
“荞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般危难之际,你姑父寻遍了亲戚好友都无人肯相帮,只有你,这么大老远的,跨了东西两个都城,风尘仆仆赶来,不眠不休,奔走四处想办法救我们母女,这份恩情,姑姑记住了。
仲孙秋桐说,“你也要记住,无论发生何事,就算今日你没有救过我们,你始终是我仲孙秋桐的侄女,独自行走江湖多坎坷,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情,你都可以回来寻姑姑,姑姑这里永远有你的一席安身之地。”
仲孙秋桐慈爱地看着对方,忍不住将手搭在对方手上想轻轻抚摸。
刚一触碰到,对方嗖一下就弹开了。
柏樾拱手,话都说不顺:“夫人,不,姑姑,你的话我铭记在心,此次也是我正好就在青冥都,顺手的事,就当是还你四年前劝告我父母、救我于白绫之下的再造之恩,您不必挂怀。”
“你这孩子,说话这般见外,手也不让碰,跟姑姑还害羞呢,想你小时候天天在姑姑怀里吃糖呢。”
面上慈祥的笑容更甚,仲孙秋桐向对方招手:“来,到姑姑怀里来,这几年没少吃苦吧,皮肤黑了,还学了这么多好本事,来跟姑姑好好说说。”
叶栖正在外边跟闻望编排慕都主的八卦呢,就听里面他三姐一声疾呼:“叶栖!”
“诶!”他和闻望对视一眼,心道不妙,赶紧冲进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