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室之澹——《蒲公英的约定》》志村肉松

63、第六十二章

　　从来没有奢望过我能够对你不离不弃。
　　小朵，是你太自卑，还是我对于情感的表达太过拙劣。
　　他开始极力奔跑，带动了周遭的气流，像是有狂风在呼啸，吹掀着纯白的衣襟。
　　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在漂泊中追逐风的脚步。
　　微风拂过茂密的香樟枝叶，太阳光线在树冠的罅隙间斑驳跳跃，世界偌大，却静谧得没有了声音。
　　而他一直在找寻。

　　有人说，曾经在江滨的休闲长椅上见到过一个拥有特殊而美丽的暗色红瞳的女孩；
　　有人说，曾经在繁茂的香樟树下见过那流光般倾泻而下的如锦缎的黑发；
　　有人说，曾经在遥远的公车站见过那样一个女孩，赤裸着纤足，穿着白色的旗袍，小腿修长而光洁，长久地伫立在人群之中，显得羸弱却又让人感到惊艳。

　　他寻觅了所有曾经有过她踪迹的地方，却始终没有见到那极美的身影。
　　一直到有一天——

　　卓欢慌乱地闯进书房，白净的面孔上悬挂了大颗大颗凝聚着滑落到下颚的汗水。她重重地喘气，呼吸急促得无法说话，只能够焦躁地扣着门。
　　卓璟蹙着眉将视线从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移到她身上，茶色的眸中是深深的不满。卓欢快步跑向他，飞快地将手指紧攥着的信封递到他跟前。男子眉宇紧蹙，接过的动作缓慢而有些停滞。
　　骨节分明的手指撕开封口，将烫金的卡片从信封中取出，将正面翻上来。
　　请柬。
　　卓璟几乎是霍然站起来，一旁的咖啡杯被失手挥开，深褐色的液体飞溅开来，浸透了白纸，留下深深凝结的褐色的泪。

　　他定了当日的机票匆匆赶往遥远的城市。
　　烫金的请柬一直被他攥在手中，因为手指用力过大，卡片被捏成扭曲的形状。指腹沾染上了淡色的金粉，摩挲的时候有粗糙的感觉。
　　他在出关的时候一眼望到的便是那一头流光般倾泻的长发，朵婼在对他微笑，恍然若梦。
　　他什么也没带，省却了接拿行李的麻烦，快步跑到她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微笑着，眼神却极为生疏。暗色的红瞳不再被深黑的隐形眼镜所覆盖，闪烁着温润的光泽，美丽异常。
　　卓璟重重地喘气，张口想要说什么，朵婼却向后退了一步，“卓璟，这是我先生。林昊悠。”
　　站在她身侧的男子穿着白色西装，骨骼修长，鬓边细碎的发丝掩了耳，却突出了明朗的脸部轮廓。他在微笑，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优雅气质。
　　“你好。常听小朵提起你。”林昊悠对卓璟伸出右手，而茶色眼眸的男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他在苦笑，因为那个名字。
　　“你始终还是，放不下他。”
　　卓璟忽略掉林昊悠缓慢垂落的右手，男子依旧是微笑着，没有丝毫的尴尬。卓璟的声音低哑，朵婼在浅笑。
　　“上车吧。”林昊悠屈肘，朵婼将胳膊勾进他的臂弯，两人对视而笑。而卓璟站在原地，有些呆怔地望着女子许久不见的笑靥。
　　想问，你现在能感觉到幸福吗？
　　想问，你是否真的放下他了？
　　想问，眼前的这个人，你是真的爱他吗？
　　甚至还想问，你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推托之词？
　　只是问不出口，于是只能够无语凝噎。
　　因为她的眼中没有他，至始至终。
　　白色的法拉利有极为流畅的弧度，林昊悠极具绅士风度地为朵婼开了车门，待她坐稳后再俯身进去。卓璟坐在朵婼的左侧，而林昊悠在她的右手旁。
　　裸露的手臂在无意间触碰到卓璟温热的皮肤，茶色眼眸的男子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向右侧挪动了身体，而他却也只能够垂首。
　　她将为人妻，不复往昔。

　　抵达这座城市时已是四合暮色，此刻，陌生的城市已完全阴顿下来。空气中肆意弥漫着浓浓的雾霭，像是千百年化不开的忧愁。
　　卓璟自车内向外眺望。隔着深墨色的玻璃，路灯昏惑，因年代久远而不太明亮，星星点点映在深色玻璃上，斑驳而寂寥。
　　他在深深呼吸，空气迟滞得压抑，而车内是一片沉寂。
　　朵婼伸手将长发拨到耳后，林昊悠的手指触着她冰凉的发丝，朵婼伸手勾住他的食指。男子把玩着手中的Zippo，唇边是无法掩饰的笑意。
　　“卓璟，明天是婚礼，你参加了再走好么？”
　　似乎已预想到他会离开，朵婼歪着脑袋柔声询问。卓璟有些迟滞地对上她幽深的暗红眼瞳，喉间干涩得几乎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他微微点头，算是一个含糊不明的承诺，朵婼笑着，手指绕转着暗黑的长发。
　　傻瓜……
　　他想要笑，想要拥抱她，想要带她走，但只是“想”而已。
　　……坐在教堂的长椅上，看你和别的男人走过红地毯，宣誓，交换戒指，亲吻。
　　我不是圣人啊，怎么可能……会忍受得了，又如何要给你祝福，对你微笑？
　　朵婼的笑靥在眼前变得极为模糊，恍若是梦境。他局促地转头望向窗外，只是感觉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