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无眠》明灵不顾

23、第二十三章

　　——同许多俗套故事一样，借着带点戏剧性的开端，后程未必就可被定义为“不俗”，不过是两个人的烟火，或熄或灭。而倘若过往都还记得，便不会过问所图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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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标杆”、“定海神针”，很多学院专业都有些类似的存在，说白了就是“稳得一批”，有什么功劳荣誉被之包揽了，不论师长领导还是学弟学妹，都丝毫不会对此感到意外。
　　就好像这种人出类拔萃很应该。

　　在第一次去到案发现场出状况之前，路见洲都是这样的存在，就连他自己都习惯了用最高的标准来对自己做出判断。

　　故而，在浮岭上“翻车”的时候，路见洲最初的情绪是茫然，几乎在某一瞬间都把生起的那股强烈呕吐感给压下去了。

　　确实，现场状况很令人触目惊心，满地的野草枯枝纵横交错，血迹混着泥污，而受害者残破的肢体……是连十年后的老油条徐竞见到了，都会忍不住翻白眼和吐泡沫的程度。

　　可路见洲在实验室或者别的地方，都没少见类似这样的场面，而以往每一回他都能冷静自若地面对，有条不紊地开展任务。
　　但这次，他是真的不行。

　　按理来说，现在还没有到路见洲正式上岗的时候，只是因为师长看重，带领他前来现场接代另一位工作者空出的位置。本该是十拿九稳又能增长经验的事，现在是显而易见地出了意外。

　　路见洲没想让对方失望，也不想让自己就这么退却，毕竟适应现场环境是干这行必备的职业素养，无论如何都得克服。可是他努力调整了许久，该有的排斥反应还是一点没少。

　　脸色发白就别说了，还止不住的干咳，反胃都能反到太平洋去了。也不知是视觉还是嗅觉在此刻变得格外敏感，动不动就能碰触到定时炸.弹。

　　那位师长难免觉得有些抱歉，关切地让他离得远些多作休息。

　　路见洲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照做。

　　别人忙忙碌碌的，他也帮不上多少，只是恰好遇上个实习的小警员在山道绕来绕去，给人分派着一袋袋的盒饭。

　　路见洲大致看清了他的举动，便前去和他一起做这活。

　　“别的我实在是插不上手，只好充当一下分外卖的，前辈说让我多点跑腿，就当是锻炼了。”
　　“这家店的最好吃，回购的数量也最多，我刚刚给自己的留到一边去了，你要不要也先留一份……”

　　那警员是个话唠，在忙着的时候嘴巴也停不下来，说了好多句才发现对方看起来像是个没多少气力的病秧子，忙讪讪地闭了嘴。

　　他后来却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你是累得都快抽筋了吗？那盒里面有好多猪肉，加的料很足，除了蚝油还有香菜大蒜。你要不要先吃点填下肚子？”

　　路见洲：“……”真的谢谢，他简直连打开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能做到的只是默默远离。

　　等到后来，那位警员再朝他走过来的时候，路见洲的第一反应就是装作不经意地挪下(赶忙瞬移)位置。

　　山道很宽，还都是下坡路。
　　只要不是蹶子，在这上面加快点速度不是难事，本来都已经快要摆脱对方了的，可是在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的时候，路见洲还是不自觉停了脚步，顾着抬眼朝那边望过去。

　　确切地说，是大排量的摩托车快速行驶在山道上发出的响声，正往这边越来越近，却又连同其上的那道身影在眨眼间掠过。
　　似是镌刻不下的自由与风。

　　若可以被后方的视线堪堪捕捉，只是因为车主在不远处有意的停留。

　　路见洲不太能听到那边的人在说着什么，但根据情状也隐隐能猜出车主跟这里办公的警察们相熟。

　　应该也是为着案件来的。

　　边忱赶到这里共花了短短的十二分钟。
　　若不是时间实在急迫，而且在几分钟内不带停地开上这种高坡的山道，车要是没有大排量根本做不到，他是不会再开这辆出来的，毕竟这一路实在是太招民警注意。

　　不只是翟秋生，其他的那些哥们儿一个个都觉得这摩托老旧落后还不环保，让他尽早给扔掉。边忱没想着就这么扔了，就算真是垃圾，这么多年也能有点感情，最多先收着。
　　有用没用是另一回事。

　　反正现在有用，不管是上下坡都好得很。边忱把该送过来的重要物件交给副队，在旁拿了瓶矿泉水和他们说上几句，既已把该做的事办妥，他随后就准备离开。

　　路见洲便是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实习警员对他的提议，“看你状态很差，要不要跟他先走？”

　　路见洲收回目光，问：“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会有人那么不讲情理的，大概率都是同意。再者，你继续留在这也没太大意义。”警员思索了一下，认真道，“虽说那位前辈被一致认为开车有点不靠谱，但他好歹也是有证的，而且没听说有出过任何的交通事故。”

　　路见洲有些不太理解。
　　所以，对方的车技算坏吗？

　　“对了，你买了保险没有？”警员又热切地说，“差点忘记介绍，我家里是开保险公司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就算路见洲开始有些犹豫，到了现在还是很果断地做出了选择——还是走吧，至少耳根能清净了，也不用再防着闻到肉味，他的状态也确实不好。

　　其实在这之前，他没有被谁开摩托载过，但对于这个应该是适应性挺强的，没必要顾虑那么多。
　　目前是这么想的。

　　在警员过去跟人交待一通的同时，路见洲也简单地把事情跟师长阐述一遍，不出意料的都挺顺利。

　　也就是在这时，那位车主转脸看向他，他也看过去。发现对方只是身着便衣，照样显出身形的挺拔优越，大半的面容都隐在头盔下，除了轮廓之外都被看不分明，而眼神却似乎更加幽深。
　　路见洲就是有种笃定的感觉，这人是个警察。

　　边忱对身边人开口说：“不好意思，没用这车载过人，没备多的头盔，有谁给他借一个？”

　　有人去别处取来递给路见洲之后，对边忱说：“你还挺遵守交通规则！”

　　边忱就笑笑不说话。

　　路见洲的心放下去不少，低声说了句“谢谢”。他没觉得对方有哪里不靠谱，正经驾驶且还会为他考虑，挺好的。

　　等跟着去到摩托旁，边忱先跨上车座，侧着脸瞧他，漫不经心地问说：“新上岗？”

　　路见洲垂眸组织着语言，却发现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想起自己过往的那些为人所赞的“成就”，就比如十五岁因取得全国生物竞赛一等奖，入选国家队伍，后被保送到大学本硕连读，因为学术成绩优秀被联合培养……
　　但是在这一刻，他发现在这位警察前辈的面前，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长处，也说不出来。

　　见着车快要开动了，路见洲只好先点点头，接着便要上座。

　　在这过程中，他不知怎么地就扯住了边忱腰侧的衣服，意识到后便迅速松开，改换成抓紧车后的铁柄。

　　路见洲的确有些不适应，也可以说是局促，连脚都不知道该踩放在哪里，他满眼注视着的只有面前的身影。对方的周身被山风片刻不停地冲迎覆盖，却在某时某刻给他挡了风。

　　在下一瞬，他便发现脚踏被放了下来，再次调整一下坐姿后，果然安稳了许多。

　　边忱说：“很正常，我也不喜欢那种场景。”

　　路见洲应了一声，心头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原来他们在某一方面有着类似的地方。

　　这句短短的话，仅仅是无意地被说出，没有掺杂多余的安慰或者别的，却未必就起不到作用。

　　不算什么多坏的事情不是吗？本就很正常，太多的苛责或许没有必要，很少有人在一开始就能做到无懈可击，就算是再怎么优秀的人也很难做到何时何地都不出问题。就算别人会因此感到意外甚至是失望，可这就一定是他的错吗？
　　这位载着他的警察对他说，“不是的”。

　　原来这叫做“被理解”。

　　边忱问：“快没油，我得少刹车开快些，中途非必要就不停了，你可以吗？”

　　这种时候车要是熄火，想要再次开动就会更有难度，很有可能就这么直接“断气”了。熟悉这些的人如果不说，别人其实不太明白。

　　路见洲忙点头，也没有追问其中缘由。
　　他却又想起对方现在应该看不到自己的正脸，便开口说：“我没事。”

　　边忱从车前镜那里看了看路见洲的脸色，笑问：“要是真晕倒了呢？”

　　“我不讹你钱。”路见洲连忙说，停顿一瞬后有些纠结，“就是可能，会给你多添麻烦……”

　　边忱正了神色，目视前方。
　　“行了，坐稳。”
　　“可以的话帮我留意下车尾灯，显示有点坏。等出到市区再告诉我，你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