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与春同坐

63、义诊2

　　来到九原村的第一夜，安衍就没睡好，床板吱吱呀呀的声音持续了整整一夜，早上起来时安衍的眼睛酸胀不已，村长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他。

　　“安医生，俺们做了早饭，你起来一块吃点。”

　　村长憨厚的笑容一开门就出现在眼前，安衍刚起床模样有些狼狈，也不想就这么出去，就让他们先去吃，自己等会儿再去。

　　可当安衍收拾完进屋的时候，他们一家都坐在一旁，看到他赶紧起身。

　　“安医生来了，翠喜，快把饭端出来。”

　　村长着急的让翠喜去，还把凳子让了出去，小孩也跟着他有样学样的站起来，他们站起来比村长还要高，看起来已经是上了初中的年纪。

　　安衍让两个孩子坐下，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塞到他们手里，抚平了他们卷翘的头发，道：“其实你们可以不用等我。”

　　“你是客人，咋能不等你俺们先吃的。”

　　翠喜端着饭进来，手里拿的满满当当，村长眼尖，立马上去接过最重的那碗汤，放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手指下意识的摸摸耳垂，说：“一直坐在锅里，还热乎着呢。”

　　安衍看着他被烫红的手指，说：“你的手没事吧，我那里有药，等我去拿。”

　　说完就要起身，村长急忙按住他，把双手摊在面前来回摩擦，毫不在意的说：“没事，俺们皮厚不怕烫，就不用抹药了，浪费了不是。”

　　“别看着了，快吃呀。”翠喜把白花花的馒头端上来，两个孩子都忍不住的抓起就往嘴里送，是真饿到了。

　　“这汤是我老婆子的拿手菜，你快尝尝。”

　　村长殷勤的帮他盛了一碗，一勺子从汤底捞起，汤面儿还飘着油花。

　　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中，安衍端起汤闷了一大口，有些咸，喝起来腻腻的，但闻起来倒香得很。

　　早饭过后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边写作业边玩，只是进个屋的功夫，院里的孩子就多了不少，个个眼巴巴的望着安衍，看起来兴奋极了。

　　安衍拿出带来的零食分给他们，每个人都排着队，只有一个小女孩没有过来，她坐在门口的石头墩儿上，静静的看着他们簇拥着安衍。

　　孩子们散去后，她依旧坐在原地，安衍仔细看来才发现门口是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回想起刚才围上来的孩子里并没有她，然而袋子里的东西也早被分食干净了，他摸遍全身的口袋，找到一盒糖果。

　　那是临走前安郁特地买给他的，小时候安郁最喜欢吃糖，每次都吃得很多，谁说都没用，安铭宇怕他吃出牙疼，把他房间里的糖全部翻出来没收了，安郁为此怄了好几天的气，连饭都不愿意多吃，安衍怕他饿坏了，就和他约定每天只能吃一颗，从那以后安衍的身上总会带着一盒糖。

　　安衍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和她平视着，她像是被吓到了向后倒去，好在后面有墙接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回答他：“我，我叫庞圆…圆…”

　　她的声音渐弱，怕他没听清，尾字她说了两遍，安衍十分认真的听着，笑得像个邻家的大哥哥，默念了一遍，随后道：“庞媛媛，很好听的名字，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不和他们一起进去？”

　　庞圆的心跳的很厉害，她想要开口解释，但不知道怎么说，安衍等了很长时间腿都蹲麻了，她才开口：“是庞圆，圆圈的圆。”

　　安衍有些尴尬的笑着，向她道歉：“抱歉，是我听错了，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庞圆嗫嚅道：“因为他们都不带我玩。”

　　她的声音很小，尾音竟然还带着哭腔，像是戳破了她的伪装，将她曝露在烈日之下。

　　安衍拿出一颗糖，说：“那你很想融入他们吗？”

　　这个问题把庞圆问懵了，呆呆地接过糖果塞进嘴里，说：“其实也不是，就是看他们玩的很开心，我也想这么开心。”

　　安衍的腿彻底麻了，他只好站起来，微微躬身，侧过头对她说：“你看，你只是想要开心，但能让你开心的方法有很多种，选择融入他们是最费力也是最违背你自己的一种，所以你不要强迫自己去做违背初衷的事，说不定你多笑笑他们就主动来找你玩了。”

　　庞圆的脸颊鼓动着，嘴里的糖是很普通的草莓味，但是她很开心，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见她终于笑了安衍把剩下的糖送给了她，说：“这个你先拿着，如果有机会的话我送你一盒新的，以后要是不开心了就吃一颗。”

　　庞圆狠狠地点点头，看着手上的糖盒，情绪又低了下去，安衍的腿终于恢复了，搬来一块石头坐在庞圆的身边，说：“怎么了，刚刚不还挺高兴的？”

　　庞圆肉嘟嘟的手指攥紧了糖盒，说：“可是我很胖，吃了糖肯定会更胖的。”

　　安衍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随手捡起脚边的石子，举在她面前，说：“那你看这两颗石头，这个又长又扁，这个又宽又圆，你觉得那个更漂亮？”

　　庞圆认真观察他手上的两颗石头，不断的进行比较，最后犹犹豫豫的选择了又长又扁的那颗，但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另外一颗石头上。

　　“其实这两颗石头都非常漂亮，只是选择的角度不同，如果在一条小河边，更多的人会选择又长又扁的石头，但在建造工人眼里，又宽又圆的石头才是最漂亮的。”

　　庞圆抬起头，拿过那两颗石头，有些胆怯的问他：“真的吗？”

　　“真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相对相生的，有白天就有夜晚，有冷就有热，既然有苗条就一定会有丰腴，否则这个世界就太千篇一律了。”

　　安衍拿出纸巾，把她刚才拿过石头的手擦干净，拉着她走进屋里，说：“洗个脸吧，把眼泪洗干净，看着自己这么可爱的脸，很难不开心吧。”

　　看着安衍的笑容，庞圆的脸不自觉的泛起红晕，那盒糖被她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水是热的，蒸汽熏陶着她的脸，刚才还紧巴巴的皮肤瞬间放松下来，安衍跟她说了一晚的话，直到村长回来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路上不好走，我送你吧。”安衍说着就要回房间拿手电筒，村长趁他离开的空隙，把庞圆带出去，冲他喊道：“安医生你休息吧，俺把她送回去就行了。”

　　等他出来时，两人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