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杂谈之鬼妻》今夜飘风

3、锦衣少年

　　小碗百口莫辩，只倚着墙角低声哭泣，婆子气急败坏，在天井里不住踱步，直到三更时分，王大量才提着灯笼踉踉跄跄敲开了门，翠翠实是寻不着了。
　　计氏呼天抢地，王老儿亦是一筹莫展，一夜鸡飞狗跳，直把邻里们也吵将起来，说来也巧，邻里中有个叫田七的癞子，平日里游手好闲，没做过什么正经的营生，此刻倒自告奋勇站出来，活灵活现说甚么酉时三刻，在东城外的杨柳堤岸上，看到翠翠与一个少年公子走了。据说那少年公子锦衣玉带，看上去颇有些富贵，他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挽着翠翠，似是出城去了。
　　田癞子绘声绘色，言辞间十分暧昧，仿佛老王家的闺女耐不住寂寞，一心跟那风流公子私奔了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王老儿挤眉弄眼，调笑道：“王五爷，说不准过几日，您那富贵女婿就要上门咯。。。”
　　老王与婆子初一听田癞子这话，心中还稍有几分宽慰，心想许是翠翠迷路了，说不准明日就回来了，再一看田癞子一副猥亵模样，立马就不是滋味了，婆子上前拉扯住田七，骂道：“打不死你个胡吃浑说的田癞子，我家翠翠，那是干干净净的好姑娘，你若污了她名声，老身定撕烂了你这臭嘴！”
　　田癞子见计氏动了真火，倒也识相，吐吐舌头，便退回了人群中，这大半夜好一番哄闹，待众人都散了开去，王大量与婆子气的面色发紫，使唤小碗将门闩上后，婆子劈头盖脸又是一阵打骂，“小奴才，若是小姐名节坏了，饶不了你！”
　　小碗不敢吱声，依旧缩在墙角，王老儿眉头紧锁，伸过头去与婆子咬耳朵，原来这二老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去堵田七的嘴，反倒把翠翠还没回来的事实忘到一边去了。
　　一宿无眠。
　　翌日，清晨等到黄昏，翠翠仍是不见回来，邻里们都道他老王家走失了女儿，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好不热闹，直连累王老儿一整日坐在衙门里，耳朵边上也尽是妇人嚼舌根，白白耗了时间，半个字也不曾写得。
　　他面上虽是唉声叹气，腹中倒并非全然是百转愁肠，正如田癞子所言，也许他们王家真能攀上个甚么富贵亲戚，倒不失为美事一桩。于是，王大量便开始在脑中过滤人选，也许是东城寇员外家公子，抑或是小南庄柳二少爷，他甚至将算盘打到了县太爷头上，寻思着，如果翠翠有幸能攀上太爷家的公子，不管哪一个，他与计氏真可谓是三生有幸喽。
　　那边厢，婆子在家，却又是另一番不同景况。婆子备了桌小酒菜，便吆喝小碗去请田癞子过门一叙，田癞子有备而来，心知王家有事央他，便拿出十足气焰，进门后大摇大摆落座，好一副大爷派头。
　　果不其然，计氏换了副殷勤脸面，直招呼田癞子用酒用菜，田癞子懒得客套，使两只筷子挑肥拣瘦，又把那酒壶对嘴囫囵灌了个酒饱，没多会儿，这厮已是酒酣耳热，也不再兜甚么圈子，打着饱嗝便朝婆子道：“王妈妈，有事您就说吧。”
　　婆子见他问的直接，面上稍有些挂不住，讪讪笑道：“我说田七哥，我们王家与你做了这许多年邻居，素来情厚，你说是不是啊？”
　　田癞子一听这话，心中嫌恶婆子虚伪罗嗦，面上倒接着打哈哈，“瞧王妈妈说的这话，小子我自小可就是五爷看着长大的啊，五爷待我，那可真是不薄，再说王妈妈，您就更菩萨心肠啦，这不，没事还请我吃酒呢。”
　　田癞子说着又唤小碗添酒，婆子面色愈加难看，到最后终于放下了那所谓的身段，凑过头去说道：“田七哥，你实话告诉我，可真是见着了我家翠翠？”
　　“那是当然”，田癞子答得爽利，“我田七平素里确有些混吃混喝，可这种事，又关乎到你家翠娘，我如何敢浑说？”
　　婆子见他说的气壮，一颗心方略略安下，面上神色也松弛了几分，她复又提起酒壶，亲自去为田癞子把盏，一双眼睛东张西望，到口的话似乎还有几分欲言又止，田癞子心中明白的紧，他嬉皮笑脸道：“王妈妈，我可跟您讲，那可是个富贵公子，光那一身袍子，嘿，怕就值小户人家吃一年的，面容也十分俊秀，翠娘真真是交了好运咯。”
　　如今说到这个份儿上，婆子的心情真可谓乾坤大挪移，她口中虽说着：“咦（yì），莫要浑说！”可心中已止不住得意起来，她肖想着金龟婿的种种，对女儿的下落也不着急过问了。
　　婆子益发殷勤伺候田癞子，一顿下来，那田七吃的舒爽，说的更是起劲，临走时，婆子又拖住不放，咬耳朵道：“田七哥，这事可不能跟别人说了，我家翠翠的名节。。。”
　　田癞子心领神会，“王妈妈，小子记下了，记下了。”
　　婆子起身将田七送出门去，又允下不少好酒好菜，这才回身在堂屋中坐着，就等王大量回来，好说与当家的听。
　　小碗默默去收拾碗筷，幸而婆子的心此刻正腾云驾雾，好生欢喜，没空来刁难她，要不然，免不了又是一顿打骂。小碗低低叹了口气，也不知小姐到底身在何方，也不知那什么公子到底是真是假，她心中愧疚的厉害，手下干活也愈加卖力起来。
　　再说，那王大量从衙门回家，不等敲门，婆子听了他脚步声便来开门，一把扯将过去便咬耳朵，婆子说的兴奋，王老儿初开始虽听得将信将疑，到后来，竟也露出了几分喜色，唉，真是好一对糊涂的父母啊！
　　殊不知，殊不知他二人这边厢想着女儿的锦绣良缘，那边厢，翠翠早已是香消玉殒，命赴黄泉，只怕连尸身也冰凉入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