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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中正教掌教 ...

  •   这天,凌霜与谢衿终于盼来了中正教掌教巡查的日子,也如愿踏入了那间传闻中肃穆异常的议事堂。
      “便是你们二人,执意要见我?”温润的声音自身前响起,中正教掌教身着素色衣袍,面带浅淡笑意,目光平和地落在二人身上。
      凌霜与谢衿心中皆是一怔。来之前,他们无数次设想过这位掌教的模样——该是威严赫赫、气场迫人,甚至带着几分让人望而生畏的压迫感才对。可眼前之人,眉目清隽,身形清瘦,举手投足间竟透着几分文弱书生的儒雅,与传闻中执掌一方教派的威严形象,截然不同。
      “自我们入教那日起,便一直盼着能有机会面见掌教。”谢衿微微颔首,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礼貌浅笑,语气温和却不失沉稳。
      掌教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淡淡扫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面前的年轻公子,修为底蕴一眼便能窥得大概,竟是深不可测;而身侧的姑娘,他凝神感知半晌,却如探入空茫幽谷,毫无半分灵力波动——要么是修为远在他之上,已至返璞归真之境,要么,便是全然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我要颠覆这世间既定的形态。”谢衿的声音陡然沉了几分,褪去了方才的温和,眼底翻涌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总觉得,掌教与我怀着同样的心思。”
      她凝眸紧盯着眼前的人,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那层温润儒雅的表象,直抵对方心底最深处的隐秘——这般言语听来狂妄至极,甚至带着几分不切实际的疯癫,可谢衿笃定,眼前之人必然懂。若非如此,他又何必打破常规,创下这与众不同的中正教?
      掌教闻言,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清朗,却未带半分嘲讽,反而藏着几分意料之外的兴味:“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离奇,也太难实现了吗?”
      他看向谢衿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世间之人,要么安于现状,要么怨天尤人,竟少见这般敢将“颠覆”二字宣之于口的人。更难得的是,说出这话的,还是个看似温婉,实则胆气冲天的女子。
      掌教的笑容微微一滞,眼底的玩味渐渐沉淀,染上了几分悠远的怅惘。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曾有这样一位女子——天资卓绝,惊才绝艳,满脑子离奇大胆的想法,宗门世家的规矩困不住她,世俗的眼光缚不住她,那双眼睛里,永远燃烧着一簇永不熄灭的、名为“颠覆”的火焰。
      记忆中的身影与眼前的谢衿渐渐重叠,同样的目光灼灼,同样的胆大包天,同样的,对这世道既定的规则带着彻骨的质疑。
      “可这世间,本就不该是这般模样。”谢衿的声音掷地有声,目光愈发坚定地锁住掌教,“所谓的自由与平等,从来不是正道魔道随口定义的枷锁,更不是他们施舍给普通人和精怪的怜悯——那是本该属于万物的权利。”
      她笃定,眼前这位敢于打破常规创立中正教的人,必然能懂这份共鸣——懂她对这腐朽秩序的不满,懂她想要重塑天地规则的执念。
      “世间本该是什么模样?”掌教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褪去了先前的温润,带着几分直击人心的诘问,“普通人和精怪所求的自由平等,又该如何界定?”
      他身形依旧清瘦,可看向谢衿的目光却陡然变得锐利如刃,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人心最深处的隐秘:“世人多愚昧,早已习惯了被正道魔道划分的秩序,习惯了在既定的框架里苟活——他们未必渴望你口中的自由,更未必能承受打破规则的代价。”
      他欣赏眼前这姑娘眼底的光亮,欣赏她敢于挑战天地的孤勇,可正因为欣赏,才更觉心惊。那光亮太过炽热,像极了当年那个人,也像极了当年那个人最终燃尽自己的结局。他不忍,也不愿再看一个鲜活的生命,重蹈覆辙。
      “至少,他们该有选择活着的权利。”谢衿迎着那锐利的目光,分毫不让,声音清亮而坚定,“普通人和精怪,不该被剥夺修行的资格,更不该眼睁睁看着宗门世家垄断所有资源,将术法与知识变成少数人的特权。”
      她的眼神里燃着理想的光,字字句句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若普通人能读到免费的书籍,若修行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当这些最基本的需求被满足,世人便不会再困于愚昧。这世间,自然会朝着更开阔的方向走,人们也会有勇气去探索更远、更深的天地。”
      她知道这番话听来如空中楼阁,可她眼底的笃定,却让那虚幻的理想,多了几分触手可及的重量。
      掌教望着谢衿坦荡得毫无半分闪躲的目光,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意里藏着几分无奈,几分释然,还有几分久别重逢般的了然——他早该料到会是如此。从前面对那个人时是这样,如今对着眼前这双同样燃着理想之火的眼睛,依旧是这样。他向来,都拿这般纯粹又执拗的人,毫无办法。
      世人总叹天妒英才,可他却忽然觉得,或许这些人本就不是凡俗意义上的“英才”。他们更像从天而降的神明,带着与生俱来的信仰与使命降临凡间,只为给混沌中的世人指引方向,待到使命完成,便会毫无留恋地返回属于他们的天际。
      这般想着,掌教眼底的锐利尽数褪去,重新染上了温润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深处,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期许与决绝。
      掌教的笑容缓缓敛去,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语气沉沉如叩击金石:“凡事欲其成功,必付代价。须知天道酬勤,却从不是付出便有回报——这条路,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条无解的死局。”
      谢衿闻言,眼底的光芒却未减分毫,反而愈发坚定如磐:“天道酬勤,厚德载物,我向来信这八个字。但我更信事在人为。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她顿了顿,声音轻却掷地有声,“成功与否,谁也无法预料,可只要拼尽全力,未必没有一线生机。或许我算不上那厚德载物、能堪大任的人,但我愿意做这场使命的献祭者——哪怕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
      她清楚前路是刀山火海,也明白或许终其一生都只是徒劳,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为了信念一往无前的孤勇。
      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做这件事的吗?”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嘴唇早已没了血色,双手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掌心被指甲掐出深深的红痕,尖锐的刺痛才勉强让他维持着清醒。
      世间人何其多,为何偏偏是谢衿?为何偏偏要让她去蹚这趟九死一生的浑水?而自己,空有一身修为,却什么都做不了——既无法替她分担,甚至连阻止她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那种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让他窒息。
      掌教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凌霜身上,见他这副隐忍痛苦的模样,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深沉的叹息。
      他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彼时,他也曾像凌霜这般,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的身影,看着她怀揣着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冲向未知的险境,却没有任何资格和权力去阻止。他喜欢的,本就是那个浑身燃着热血、敢为天下先的她。热血可以冷却,却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怯懦与自私,而让她心中的火焰熄灭。
      当年他没懂,如今看着凌霜,才骤然明了——真正的守护,从不是强行将对方留在安全的港湾,而是要么随君同死,要么为君而活,拼尽全力护她所念、成她所愿。
      “正道宗门、魔道各城,早已将世间资源攥得密不透风。”掌教的声音沉缓,带着洞悉世情的冷冽,“修行之法本是前人摸索出的大道,却硬生生被他们变成私产——唯有出身名门、手握权柄者,才有资格踏进修真之门,芸芸众生只能沦为砧板鱼肉。”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目光扫过窗外沉沉天幕:“更可笑的是,这些人既觊觎成神之境,又贪恋凡尘权势,一边标榜正道、一边行苟且之事,相互勾结又各怀鬼胎。这样的同盟,不过是建立在私欲之上的沙堡,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溃。”
      谢衿望着他,眼底骤然亮起灼人的光。从这番话里,她清晰地捕捉到了与自己同频的脉搏——那是对腐朽秩序的痛恨,是对众生平等的渴求,更是对打破桎梏的决绝。眼前之人,果然与那些固步自封的掌权者不同,他心中藏着同样的惊涛骇浪,同样的改天换地之志。
      “掌教,您愿意与我们共谋此事?”谢衿的声音里难掩抑制不住的喜悦,眼底亮得像盛了漫天星光——来时虽有笃定,却未想过此行竟会如此顺遂,那份突如其来的狂喜,让她连语气都微微发颤。
      掌教望着她孩子气的雀跃模样,忍不住失笑,语气温和却无比笃定:“我想我说得已经很明白——我与你,本就是同路人。”他目光扫过谢衿与仍在怔愣的凌霜,笑意愈发真切,“这辈子还能遇到怀揣同样信念的人,实属幸事。”
      谢衿与凌霜皆是一怔。世间上位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喜恶藏于心底,从不会这般直白地袒露心绪。可眼前这位执掌中正教的掌教,却坦率得超乎意料——那份对他们的欣赏、对共同理想的热忱,毫无遮掩地写在眼底,纯粹得让人猝不及防。
      这位掌教当真是个行走的矛盾体。分明该是历经血雨腥风、手握杀伐之权的教派执掌,身上却无半分森然杀意,反倒生得一副文弱书生的清隽模样,温润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玉;本以为他该是城府极深、谋略藏于眼底的老谋深算之辈,可行事却坦率得惊人,喜恶分明,连对后辈的欣赏与认同都毫不遮掩。
      “你们待会儿搬去我住处歇息吧,具体事宜晚些再细聊——今日还有些俗务要处理。”苍溪摆摆手,语气随性得不像个教派掌教,“对了,不必一口一个‘您’‘掌教’地称呼,我可没那么老。”他望着两人,眼底笑意真切,“我挺喜欢你们这性子,直呼我苍溪便好。”
      说罢,他便转身大步离去,背影轻快得竟带了几分少年意气,全然不见方才议事时的凝重。
      待苍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衿转头看向凌霜,眼底仍漾着未散的笑意,语气雀跃:“很有趣的灵魂,对吧?”
      凌霜望着她难得这般轻松的模样,唇边也泛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点头道:“你确实很喜欢他,没见面之前,便满心期待了。”
      他是真心为谢衿高兴——这条颠覆世道的路太过孤苦,如今能得一位志同道合、实力深不可测的盟友,总归是多了几分底气。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从郦渠跟着她走出来的一只普通精怪,空有几分修为,却既不能为她谋划全局,也不能替她挡下刀光剑影,那份深藏的无力感,又悄然漫上心头。
      “确实打心底里喜欢。”谢衿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语气里满是憧憬,“我有太多想法想和他好好聊聊——总有一天,这世间会变成真正美好的模样。”她抬手望向窗外天光,仿佛已看见那片辽阔天地,“到时候,不管是正道魔道,人类还是精怪,都能放下偏见与桎梏,带着各自的梦想向着星辰进发,去探索所有未知的美丽。”
      话音落下时,她周身仿佛都笼罩着一层鲜活的光晕,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轻快起来。
      凌霜静静望着她眼底的璀璨,唇边的笑意温柔得能溺出水来,轻声道:“无论未来如何,此刻便很好了。”
      他哪里在乎什么世道变迁、星辰大海?他只知道,眼前人笑靥如花,眼底有光,这便足够让他沉溺——就像饮了一杯最烈的酒,明知可能灼伤肺腑,也甘之如饴。从郦渠跟在她身后的那一天起,他的世界里,便只剩下“谢衿”二字而已。
      “可你的未来,一定会比现在好上千倍万倍。”谢衿转头看向凌霜,眼神恳切得近乎执拗,“我们凌霜生得这般好看,如今就有不少姑娘倾慕,往后世道清明了,定会遇到真心待你的人。”她顿了顿,语气里满是对未来的期许,“到时候,这世间再也没有正道魔道的厮杀,没有教派的压迫,大家都能吃饱穿暖,每个人都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实现自己的价值——整个世间,都会是蓬勃向上的模样。”
      她抬手望着天际,眼底仿佛铺展开一片无垠星海:“都说天外有天,谁说人类和精怪就只能困在这一方天地?等打破了那些桎梏,我们或许能抵达天外天,甚至去探索那些现在连想都不敢想的遥远秘境。”
      话音渐渐沉了下来,她脸上的憧憬褪去几分,染上了一丝沉重:“可现在呢?那些掌权者沉溺于操弄权术,享受着垄断资源带来的好处,而世人却在求生的泥沼里苦苦挣扎。就这样,整个世间都在共沉沦,没有人能真正幸免。”
      凌霜望着谢衿眼底未散的光,心中一片柔软。他觉得此刻便已是极致的好——不需要什么别的姑娘,这世间的纷扰与他本无太大干系,可偏偏,这世间有谢衿。她置身于这混沌世道,他便也无法置身事外,可只要能守在她身边,无论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风雨飘摇,他都觉得一切能变得美好。
      “我相信以后会变得更好。”他语气温和,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眼底盛满了藏不住的柔情,“到时候,我能身处那样美好的世间,还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同生活,便足够了。”
      他就那样静静看着她,直到谢衿似有所觉,抬眸望来,他才像被撞破了心事般,迟钝地收回目光,耳尖悄悄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若是谢衿早一秒抬眸,便能看清他眼底那份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独属于她的深情。
      “自会如此。”谢衿的目光飘向远方,语气里带着几分追忆,“以前师傅总说,人世间的大多人事都让人厌恶,于是带着我避世而居。他说远离尘世,便能活得自由自在、超脱自然,可我总觉得,他并不开心。”她轻轻摇头,眼底掠过一丝怅惘,“他的心明明落在凡尘,又怎么可能真正超脱?山上的草木之灵都说,师傅是离神境最近的人,迟早能一步登临仙境,可他最后,却就那么死在了我眼前。”
      “师傅走后,我便开始入世,试着和世间万物交流。”她转头看向凌霜,眼底重新亮起温暖的光,语气真切,“可入世后能遇到你,我觉得真的很幸运。每当我觉得怯懦、想要退缩的时候,你总能毫不犹豫地信任我,让我重新坚定下来。”
      凌霜望着她眼底的暖意,心脏像是被温水浸着,柔软得一塌糊涂。他轻声道:“我也很幸运,真的很幸运能遇见你。”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老天爷仿佛格外偏爱他,一次性就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送到了他面前。
      中正教正处在蓬勃上升的阶段,可谢衿在这里看到的,远不止“上升”二字——那是一种近乎燎原的无限可能。
      掌教苍溪的坦率与锋芒、藏于儒雅之下的颠覆之志,自不必说;就连教中的普通教民,眼底也都透着难得的活力与生机,没有被世俗规则磨平的麻木,只有对生活的热忱与对未来的期许。
      这是个曾差点湮没于尘埃,却又硬生生起死回生的教派。恰是这份从绝境中挣扎而来的韧性,让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透着蓬勃的生命力,也让谢衿愈发笃定:这里,会是她撬动整个世道的第一块基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中正教掌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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