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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48章 雨晴所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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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行至书房院儿,却不见严暮云的身影,唯有梁穆守在那里。
梁穆将食盒恭敬地交到喻烟晚手中。
喻烟晚道了声谢,便转身欲走,却被梁穆唤住。
“喻姑娘,在下有些话,想与姑娘说。”
烟晚望向梁穆,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梁穆犹豫片刻,高声说道:“姑娘就莫要再埋怨我家小国公了。他当真未曾派人杀害冯慈。我家哥儿心地极为善良,这些时日,姑娘也做了不少让他失了颜面的事,哥儿却从未怪罪。”
烟晚听了梁穆这番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梁穆略带委屈地接着说道:“小国公一直感念姑娘在府中悉心照料大娘子。生怕姑娘不似在家中,住不惯这国公府。就说今日这果子蜜饯,实则是哥儿亲自去排队买来的。小国公知道姑娘见了他,怕是没了兴致,故而在姑娘来之前便出去了。”
喻烟晚听了梁穆的话,莫名地心慌意乱,忙道:“我又未曾让他去排队采买。我一个姑娘家,称你家大娘子为姐姐,他这般行事算怎么回事。你转告你家小……小国公,无需对我这个妹妹如此照料。”
言罢,烟晚慌慌张张地往前走去,片刻后却发觉自己走错了方向,急忙转身,拉着寻芳匆匆跑出了书房院儿。
烟晚入住国公府时日并没有太久,赵雨晴在仅有的日子,将自己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她,还特意带烟晚去观赏了蓝花楹林。
彼时,蓝花楹正值盛开之期,紫蓝色的花海如烟如雾。
也就在这蓝花楹开的正盛之时,赵雨晴在这片花林睡着了。
这一睡,便是多日不醒。
太医们整日整夜在国公府轮流值守,用尽了浑身解数,却也回天乏术。
为首的太医恭敬地向严暮云请示道:“小国公,如今老夫等只能以银针之法强行唤醒大娘子,只是不知此次她能清醒几时。看大娘子这身子,怕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眼中满是无奈,静候严暮云的决断。
严暮云坐在赵雨晴的塌边,宛如失了魂魄一般,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地问道:“若不施针呢?”
太医叹了口气,回道:“大娘子也许会醒,也许就此长眠。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大娘子怕是无多了。”
站在一旁的喻烟晚,听闻太医此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寻芳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她,轻声了声:“姑娘。”
严暮云听到寻芳的声音,这才将目光投向喻烟晚,只见烟晚仿若被人挖去了魂魄,失魂落魄。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转而望向榻上的赵雨晴,缓缓开口道:“太医,您再试试吧。”
言罢,严暮云起身,默默地给太医让出了位子。
太医长叹一声,无奈地拿出极细的银针,准备施针。
夜色深沉如墨,烟晚立于屋外,默默合掌祈祷。
她满心期盼,祈愿上苍降下奇迹,让赵雨晴能转危为安,祈求神明垂怜眷顾,护佑赵雨晴脱离险境。
可她心底亦十分清楚,这一切怕只是徒劳。
不知与那高悬天际的明月对视了多久,只见太医们从屋内鱼贯而出,打破了这夜的静谧,也将沉浸在祈祷中的她拉回现实。
烟晚满心紧张,急切地望向屋内。
不多时,严暮云也缓缓走了出来。
此刻,她双眼早已泛起盈盈泪光,心中惶恐,实不愿再听闻任何更坏的消息。
严暮云面无表情,目光并未看向喻烟晚,淡淡说道:“她醒了,要见你。”
喻烟晚听闻此言,如获大赦,脚下生风般飞奔进屋内,径直扑到赵雨晴的榻前。
眼前之人,面容憔悴,面色苍白如雪。
喻烟晚望着赵雨晴这副模样,悲从中来,再也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
赵雨晴究竟因何被冯慈陷害,唯有她与寻芳二人知晓,她从未向家中亲人吐露只言片语。
故而,在她心中一直压抑着,对赵雨晴满怀愧疚,那愧疚之情如潮水般汹涌,将她的心紧紧淹没。
一直以来,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
往昔无数个夜晚,她都暗自垂泪,只觉宁可是她被冯慈陷害,也不想是赵雨晴日日躺在那里。
赵雨晴瞧着她这副模样,有气无力地开口道:“这是做什么,我这不是还活着么。”
烟晚轻轻摇了摇头,喉头似被哽住,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雨晴抬手欲为烟晚拭去眼角的泪水,可那手却绵软无力,抬到半空便落了下去。
烟晚垂着头,不敢去看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如雪的人,生怕自己的目光触碰到她那孱弱的模样,心中的愧疚便会如决堤之水般泛滥。
“我知道,你始终在怪你自己。但我有我自己的命数,一切因果皆是我自己的造化,与你并无干系。”赵雨晴实不愿烟晚因她而心怀内疚。
初零手持一个盒子,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的泪水干了又流,流了又干,仿佛那泪水永远也流不尽。
赵雨晴朝初零示意,让她把盒子拿过来。
初零赶忙将盒子交到她手中,赵雨晴望着喻烟晚,缓缓说道:“晚儿,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与你。”
烟晚凝眸望向赵雨晴手中的盒子,竟与那日在府中见到许标头手中所持的毫无二致。
“此盒之中,装的是三支信号烟花,乃是我特意嘱托烟花铺子的匠人独家制作而成。”赵雨晴言罢,便将那盒子推到了喻烟晚手中。
喻烟晚瞧着这盒子,满脸尽是疑惑之色。
“待我离去之后,你便将这三支烟花逐一燃放。第一支烟花,是向标行宣告当家之人已然离去。”赵雨晴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第二支烟花,则是向标行宣布我已选定了新的当家。至于第三支烟花,便是告知标行你已同意接手这标行之事,让他们认下新当家。待你放完这三支烟花之后,许标头亦会燃放一支信号烟花,那烟花呈蓝花楹之色,便意味着他认下你这个当家了。”
喻烟晚听闻此言,急忙摇头,将盒子递还回去,道:“使不得,这标行乃是你外祖父一手创立的,又怎能交予我这个外人呢。”
赵雨晴又将盒子推回她手中,恳切道:“我外祖父家如今哪还有旁人?这些时日,我已倾尽全力将自己所学尽数传授于你,为的便是今日。这标行他日定能为你所用,而你也定能护好这标行。晚儿,答应我!”
烟晚拗不过赵雨晴,只得点头应允。
赵雨晴见喻烟晚接过了盒子,这才放下心来,道:“我也并非白白将标行许给你。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初零。我走之后,初零便没了去处。原本想着替她寻个好人家,奈何一切都来不及了。如今我把她托付于你,日后她若想嫁人,你要为她备下嫁妆;她若想脱了奴籍自谋生计,你要替她张罗一份足以糊口的营生。总之,不管往后日子如何,你都要要好好照顾她。”
初零跪在赵雨晴的榻前,泣不成声,道:“姑娘,我哪也不去,就跟着姑娘。”
喻烟晚看了一眼初零,点头道:“雨晴姐姐放心,我如何对待寻芳,便如何对待初零,喻家断然不会亏待她半分。”
“这第三件事,也是最后一件。暮云对我并非爱慕之情,而是一份责任。他心里始终觉得我当初同意嫁给他是一份恩情。”说到此处,赵雨晴脸上闪过一丝苦涩,“我二人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这临安城并肩作战的战友。”
“其实他有些时候与你颇为相似。你们二人表面上总是叫嚷着睚眦必报,实则都是心地善良之人。甚至有时候和你在一起,暮云更像是一个有爱有恨的人。”赵雨晴握住喻烟晚的手,道:“晚儿,你答应姐姐,他日若是严暮云有难,你要陪他一同渡过难关。”
喻烟晚本就心慌意乱,此刻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赵雨晴缘何要将严暮云也托付于她。
赵雨晴瞧着烟晚眉头紧蹙之态,费力地开口道:“暮云本可寻觅一位心爱之人,奈何碍于先皇赐婚,又碍于对我的一份责任,才娶了我。他于我而言,未曾亏欠半分,反倒是亏欠了他自己。”
喻烟晚无暇细思赵雨晴言语中的深意,只是一味应承道:“倘若严暮云需要我相助,我定当责无旁贷。”
赵雨晴不住摇头,奋力想要起身,奈何力不从心,只得紧紧攥住烟晚的手,说道:“并非只是让你帮他。咱们大筞国如今重文轻武,严家虽说有国公封号,可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却远不及叶家。”
说着,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答应我,若严暮云形单影只,你定要陪伴在他身旁。若有一日,在叶清予和严暮云之间,你必须做出抉择,一定要站在严暮云这边!”
喻烟晚心中不免有些迟疑,实在想不明白赵雨晴此言从何说起,又因何事要她在二人之中做出选择。
见她沉默不语,赵雨晴愈发激动起来:“晚儿,我知晓我这要求有些无理,可我不会看错人。只是你从未见识过真正的他,他妥协了太多。他心中有深情,有大爱,有大义,有抱负,却因自身身份被困于这城中。唯有在你身边,他才宛如一只飞出围城的鸟儿。”
喻烟晚心中煎熬万分,她自是明白,或许赵雨晴难以放下心中挚爱之人,可为何非要将严暮云也托付于她呢?
标行此刻无人能接手,初零亦无处可去。
然而严暮云不同,他背后有国公府撑腰,有那通情达理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官职在身,他日或许还会迎新人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