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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70章 借口登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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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国公听完,轻轻一叹,目光缓缓扫过厅内,落在刘管家身侧那个低眉顺眼的小厮身上,抬手一指:“你来说。你年轻,常在外头跑动,办差走街串巷,总该听见过些闲话,别藏着掖着,实话讲来。”
小厮抬眼觑了觑刘管家,终究不敢多言,只低眉顺眼地垂手站着。
刘管家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拘束。
小厮这才略略安心,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将喻家回襄州探亲,途中又与国公府军马同返临安的传闻,一五一十禀报上来。
严国公听罢,眉头微蹙,这才明白自己那儿子在襄州耽搁了数日,原是为了陪那喻家的姑娘。
“只是……”小厮话到唇边,却又迟疑起来,目光闪烁,似有难言之隐。
严国公是武将,性子直爽,最不耐烦吞吞吐吐,当下沉声道:“有话便说,何必支吾?”
小厮被这一喝,心头一紧,索性咬了咬牙,将近日坊间流传的闲话尽数抖了出来:“喻家这几个月不在临安,城里便有了风言风语。都说那喻家姑娘被苏家退了亲,转头又去攀附宣平侯府的叶家哥儿。满城的簪缨人家背地里笑话她,说她苏家攀不上,便转头勾搭上了叶家,是个没品行的。”
“荒唐!”严国公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一派胡言!”
小厮吓得脸色发白,忙偷眼去看刘管家,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来祸事。
严国公见他惶恐,心知吓着了这小厮,语气便缓了下来,哼了一声道:“那些世家妇人,整日无事,专爱嚼人舌根。那喻家丫头我见过,端方守礼,连官家都曾当面赞过,岂是那些小人之言能污得的?”
晚饭时,父子俩相对而坐,桌上菜肴尚温,气氛却有些凝滞。
严国公几番旁敲侧击,话里藏话,想探一探儿子口风。
严暮云只低着头吃饭,神色平静,回话说是喻家曾在暗中接济国公军,该事不便向朝廷禀功,此番护送回临安,不过是以礼相报,别无他意。
老国公何等精明,怎不知这孩子脾性,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嘴上更是一句松动也不肯露。
知道自己儿子一是碍于自己是个鳏夫,二是不想那喻丫头再因他卷入什么流言蜚语。
可就算他藏着掖着,喻烟晚的流言也不会少。
见他一味推脱,终于沉下脸来,筷子往桌上一搁,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你老实说,到底对那喻家丫头,有没有心思?”
严暮云抬眼看了父亲一眼,随即缓缓摇头。
严国公长叹一声,望着儿子那副倔强模样,心头又是恼又是无奈。
他缓了缓语气,却仍带着几分威压:“既是你说的,我便信你这一回。可过几日我亲自带你去喻家走一趟,若到时候叫我瞧出半点破绽,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对老国公的威胁,严暮云只作耳旁风。
真要父子同去喻家,他自有法子脱身,朝中事务繁忙也好,君前奉差走不开也罢,随便寻个由头,便能让父亲无话可说。
彼此心照不宣,父亲懂他,他又何尝不懂父亲那点心思。
喻游鞍这几日被国公爷搞得糊里糊涂,真是头痛不已。
自从严国公知道自己的儿子似乎对喻家丫头有意后,便在每天朝议结束后,拉着喻游鞍闲聊,话题从襄州聊到西北,无所不谈。
终于,在一番交谈中,严国公找到了一个契机。
在随意的闲聊中,喻游鞍得知严国公年轻时曾在西北征战数年,对那里的美食念念不忘。
于是,他便提起府中有一位来自金岩城的厨子。
严国公听罢,不由得眼前一亮,说道:“有机会一定要到你们喻府去尝尝。”
原以为这不过是国公爷的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他竟是当了真。
几日后,喻游鞍回到府中,便将国公爷要登门做客的事告诉了大娘子。
喻大娘子听了,眉头微蹙:“你可跟国公爷说清楚了?咱们家那厨子不过是个西北乡下出来的夫妇,粗手笨脚的,哪懂什么精致菜肴,更不是酒楼里掌勺的大师傅。”
喻游鞍挠了挠头,有些无奈:“该说的我都说了。可国公爷听了反倒笑了,直说乡野风味才最地道。我再推辞,倒显得不诚心,像是故意拦着人不让来似的。”
“我不是怕怠慢了贵人么!”喻大娘子轻叹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安,“自打从襄州回来,怎么总觉得和国公府越走越近,如今竟是脱不开身了。”
“可不是嘛。”喻游鞍也沉下脸来,“前几日你还说,月香去集市采买,还听人嚼舌根,说晚儿的闲话。这几个月,城里风言风语就没断过。若叶清予真对晚儿存了心思,宣平侯那边怕是早就盯上了。如今又添个国公府……只怕流言又要翻起浪来。”
喻大娘子默默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咱们得赶紧给晚儿相看人家了,拖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我心里有数,已经在安排了。”喻游鞍忙应道,“眼下当紧的,还是先把国公爷这趟招待妥帖了,别叫人挑出不是来。”
没几日,严国公便定下了日子,与喻家商妥前去登门拜访。
这日他起身比往常还早了些,天光微亮,庭院里静悄悄的,只风掠过檐角,吹得灯笼轻晃。
刘管家早已知晓国公爷今日要往喻家去,一早就打点妥当,马车停在府门前,连车帘都换上了新缝的青缎,就等着主子动身。
刚备妥马车,便见严国公急匆匆从府内大门走了出来,脚步匆忙,衣角都带了风。
老管家连忙迎上前,躬身道:“国公爷怎么起得这般早?天光才刚亮呢。”
“我那个儿子,对我这个老子机灵得很,再不早点堵着,怕是脚底抹油就溜了。”严国公站定在马车旁,负手而立,目光直直盯着府门方向,摆出一副非逮住人不可的架势。
刘管家笑呵呵地接口:“国公爷多虑了。咱们早安排好了,侧门、后门都封得严实,小国公插翅也难飞。”
严国公斜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又透着熟稔的亲近:“你这把老骨头,一大早就在这儿吹冷风,我岂能安心站着?”
刘管家心头一热,笑着拱了拱手:“谢国公爷惦记。可您都亲自来了,我哪敢偷懒?再说,小国公这事,我也盼着呢。”
严国公无奈一笑,“你倒比我还上心。”
“这不是看着他从小皮猴子长成如今模样么?”刘管家眼中泛起温情,“能见他心里有了牵挂的人,我这做下人的,也跟着高兴。”
严国公沉默片刻,望着晨雾未散的巷口,轻叹一声:“你若真替他高兴,就别抱太大指望。他那性子,外头看着八面玲珑,其实越是放在心上的人,越不敢靠近。”
刘管家挠了挠头:“可襄州这一趟,两人朝夕相处,未必没个眉目往来啊。”
“想得美。”严国公摇头,“暮云那孩子,平日里能说会道,真遇上了动心的,反倒像只缩头乌龟。再说了,喻家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过了议亲的坎儿,家里若早有打算,怕是连八字都合过了。等他主动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刘管家听罢,也不由收了笑容,低声道:“可小国公这几日,茶饭不思的,分明是动了真心……”
严国公望着东方渐明的天色,缓缓道:“正因为是真心,咱才更要走正路。礼要全,媒要请,一步都不能少。我这个当爹的,可以催,可以逼,但不能让那姑娘觉得,我们严家轻慢了她。”
老国公想到此处,心头愈发焦灼,一拍大腿道:“对!我儿子还是个鳏夫,这万一被那议亲的比下去,不是连希望都没有了。你看看他,有这心思,又不承认,又不告诉人家姑娘。这辈子,怕是孤独终老了,我还得替他操心!”
刘管家见他急得团团转,不禁笑了:“国公爷莫慌。咱们小国公在临安城里何等出众,那喻家纵有千般考量,心里也清楚,哪家也比不上国公府体面。”
严国公却哪听得进劝,只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仿佛再迟一步,喻烟晚便要坐上别家的花轿一般。
他连连摇头,满心无奈,儿子自小样样拔尖,文才武略无一不精,怎偏在这儿女情长的事上,竟如木头一般不通法则。
“国公爷,您且宽心。”刘管家轻声劝慰,话音未落,抬眼望见廊下一人缓步而来,立时道:“小国公出来了。”
严暮云一早匆匆离府,赶着当值。
天光尚浅,檐角还挂着露水,他刚踏出大门,却不见梁穆的身影,倒见父亲严国公负手立在马车前,神色沉稳,似已等了许久。
他心头一紧,脚步微顿,走上前去,故作镇定地问道:“父亲,这么早要出门?可是有事?”
“去喻家。”严国公目光淡淡落在他脸上,语气不容置喙。
严暮云眉心一跳,忙道:“儿子今日当值,怕是走不开,就不陪父亲了。”
说罢便欲绕身离去,谁知老国公一步横移,竟将他拦在原地。
“不必去了。”严国公冷声道,“我已派人知会官家,今日你不必当值。”
严暮云无奈抬眼看向父亲,眸中带着几分恳求。
严国公却不为所动,只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意味深长:“你也瞧见了,梁穆没来。这事儿,躲不过的。今日你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