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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毛驴和干草叉 ...

  •   倒霉的锦衣男子名叫叶问天,他其实并不总是倒霉。事实上,在大周王朝武宗建元三年四月廿三之前,他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然而,突如其来的人生之坎发生在他二十岁冠礼前夕,断送了他作为武林青年才俊的远大前程。
      这件事情要从叶问天在四月廿三离开叶家庄开始说起。
      在大周王朝北境的瀚州,钦县的叶家庄有着赫赫威名。当地农户无不仰仗庄主的庇护,而武林人士听到“叶家庄”三字则会拱手敬上三分。虽不能说是名震天下,但是在瀚州三教九流中也算一言九鼎。
      据说叶家的先祖在本朝开国时有从龙之功,随开国皇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之后功成身退,改名易姓,隐居于帝国北境,靠经商和人脉打下百年家业,逐渐远离朝堂,如今竟无人知晓这先祖原先姓甚名甚。
      叶问天时常觉得这位先祖糊涂得很,举家搬迁到远离中州皇城的瀚州钦县,虽在江湖中有立足之地,但远离权贵终究不成大器。他暗自发誓,自己一定要抓住一切机会飞黄腾达。
      他也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名震天下,因为他想要的总是能拿到手。作为瀚州土皇帝家的二公子,武学天赋也不错,叶问天不到二十岁就在瀚州武林小有名气,常年在瀚州各地游荡。
      在叶问天眼中,整个瀚州不过是他家的花园,正如博望江是属于叶家的庭院溪流;江中每一条鱼都是他家的池中风光,正如江岸上每一条性命都在叶家弟子的剑下躲过山匪马贼的掠夺。
      “叶二少,您这是去哪里啊?”
      四月的某一日,叶问天骑上仆役备好的马匹,准备外出,而刚好在此时,叶家庄的一位管家在后面叫住他。
      叶问天有些不耐烦。四月初的时候他还在瀚州首邑博阳城游玩,被父亲叫回家,说是要准备五月的冠礼。这些日子他无聊的很,举目四望尽是叶家庄的田地,博望江畔的平原景色令人生厌。
      “我出去打猎,这两日就不回家了。”
      没等管家制止,叶问天就扬鞭扬长而去,枣红马扬起尘土,载着高大强壮的青年冲出庄园大门,在大路上渐渐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森林里。
      管家碰了一鼻子灰,旁边的马夫看乐了:“我说老赵,没看见二少爷今天心情不好吗,怎么不看看大人脸色再说话。”
      “我可是为了二少爷好,我家那边传来消息,最近淮阳山附近好像有些奇怪的动静,山下的李家村更是诡异,这一个月隔三差五有人发疯。”
      赵管家深深地看了叶问天远去的背影一眼,觉得这位少爷不带随从出门,怕不是又去禁猎的淮阳山打猎去了。若真是有什么东西在淮阳山活动,叶二少爷应该能收获一个不错的教训。
      一旁的庄丁靠过来,插话道:“赵爷此话当真?我小时候可没少听我娘讲淮阳山闹鬼之事,现下看来还真不像假的?”
      赵管家瞪了他一眼:“多嘴什么,干活去!”
      庄丁一撇嘴:“那二少爷出门,您也不再多拦一栏,老爷夫人都不在,大少爷正闭关,出了事总不能让小姐出面解决吧。”
      “年轻人嘛,怎么会听我一个老头子的话?再说你没看到那马蹄子都扬到我鼻子尖了?二少爷可不管咱们这些下人的死活。”
      叶问天素来自信又傲慢,这是家世优渥带来的天然的优越感,觉得世界总是他理解的样子,并且会按照他的意愿运行。赵管家一边往叶家大宅走,一边不屑地想,这种人总会在路上摔一跤才会长记性,至于摔得有多惨,那就要看老天爷还愿不愿意继续垂青。
      叶问天当然不在乎下人们在想什么,他呼吸着久违的山林间的空气,策马疾驰。林间小道平坦笔直,直通向叶家庄庇护的其他几个村落。
      叶家是武学世家,收有不少武学弟子,学成后会派往瀚州各地的叶家产业,其中就有钦县附近的不少村落。北境不同于中州,时有盗匪横行,官府武装力量不足,不少村落需要这些世家大族的庇护。
      清晨的阳光穿透枝叶洒落在小道上,微风吹过,带来一丝凉爽。叶问天闷在家的几日积累的郁结逐渐消散。好男儿怎么能囿居一室,他自我陶醉地想。只有妹妹叶问凝那样的小姑娘才能成天待在宅子里。
      突然,他看见前方有人骑着毛驴迎面而来。毛驴之上是一位年轻女子,看样子不超过十八岁。年轻姑娘长相清秀,有几分姿色,衣着简陋,脸上隐约可见惶恐哀伤之色,时不时催促毛驴加快速度。
      叶问天看着感觉我见犹怜,就勒马候在原地,等女子接近后询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什么棘手之事?在下叶家庄叶问天,可为姑娘排忧解难。”
      姑娘立刻露出欣喜之色,回答道:“原来是叶二公子,太好了!小女是李家村农户之女,我大哥无辜惨死,村长不允许告官,将尸体草草火化。我爹身有残疾,就催我偷偷溜出来给叶家庄报信,请庄主主持公道。”
      叶问天见女子眼圈通红,神情悲切,不像有假,于是说:“不必通报到庄上,家父外出,暂由我主事,带我去你们村里看看就行了。”说完他摸了摸腰间佩刀的刀环。
      女子见他神情淡然成竹在胸,也不多言,就带着他来到李家村。叶问天曾见识过父亲叶诚处理村子纠纷的手段,无非是听争论双方陈情,然后做出决断。无人敢反对叶家家主的决断,而他叶问天在李家村当一回叶家家主也未尝不可。
      自家后花园里有蓄养的畜生打架,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奇怪的责任感涌上心头,驱使他一路行进李家庄。领路的姑娘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他也不甚在意,只当她是去回告那位残疾老父。
      进村后,叶问天瞄了一眼周围环境。肮脏而破烂,这一点丝毫不令人意外,不如说这些农户死水一般的生活从来都不会带给叶问天惊喜。
      胆小的村民逃入屋内,从黑洞洞的门框内贼眉鼠眼地向外瞧;麻木的村民抬头看了眼叶问天的高头大马,或窃窃私语,或埋头继续活计;胆大的村民三三两两围上来,摆出没教养的人所能展现的最恭敬的态度,向叶问天请安,询问他为何大驾光临。
      枣红马不安地原地踏步,甩头喷气,像是不喜被李家村村民环绕。叶问天调整缰绳,弯腰安抚马儿,头也不抬地命令道:“去把你们村长叫来。”
      在叶问天看来,村长就像羊群的头羊,猴群的猴王,他不关心其他村民是否在乱糟糟地吵闹,因为他这个牧羊人只需要命令头羊。只有头羊才是有资格赢得他注意的开化之民。
      日头已经很高了,阳光炙烤他健壮而年轻的身躯,汗水顺脖颈流入后背。叶问天觉得自己这样很有男子气概,又转念一想,等会儿去找那位告状的李姑娘,想来她的床铺上总该有他男子气概的舞台,而她那残疾的老爹可以抱着儿子的骨灰感激地安然入睡。
      叶问天有些躁动了。回家的日子里安分守己,让他年轻的身体无处展现才华。于是他愈发变得不耐烦,手中马鞭轻轻敲击马鞍。
      “哎呦,叶二少爷!二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一个干瘦的老头拨开人群,颤巍巍地跑到马前跪下磕头。要不是他回头训斥村民时不怒自威的魄力和颐指气使的自信,叶问天都不会相信这是一村之长。
      人群稀稀拉拉地跪下行礼,而后起身散去,留下干瘦黝黑的李村长低眉顺目地站在马前。叶问天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见他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看得人心烦。
      既然心烦,他就顺从心意地侧头不去看这个丑陋的老头,打量着路边简陋的茅屋和横七竖八的栅栏。几只母鸡跑到马蹄边,旁若无人地转圈散步。
      连畜生都这么没礼貌,难怪这村子的村民会私斗出人命,还想瞒而不报。叶问天皱眉,依旧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地说:“我接到消息,李家村有村民斗殴致死,你作为村长瞒而不报,擅自火化尸体。可有此事?”
      “叶二少爷真是消息灵通,什么都瞒不过您。没错,前几日村子里有两个男丁打架不知道轻重,死了一个,我看天气热,怕尸体臭了,就没有报官,擅自烧了。”村长倒是爽快,也不藏着掖着。但是他那毫不愧疚的语气惹火了叶问天。叶二少爷是来听人认错的,不是来听人狡辩的。
      他不自觉坐直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李村长。李村长立刻闭上嘴,“扑通”一声跪下,连声道:“老朽该死!这生死大事,没有上报给叶家庄,实在不该!”
      看李村长这卑躬屈膝的样子,叶问天都有些惊讶了。他很想问清楚李村长处理尸体的内情,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山上传来一声巨响。
      “砰!”
      像是有什么炸开了。叶问天吓了一跳,胯-下的马儿不住嘶鸣,差点将他甩下去。他一手扯紧缰绳,一手按住腰间长刀刀首,放眼四望并无异常,于是厉声喝问:“尔等刁民,究竟有何事瞒着本少?”
      李村长这时已经站起身,望了望巨响的声源处,又飞快地转头看了眼叶问天,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惊慌。叶问天见无人应答,翻身下马,命令道:“带我去山里看看,我一定要知道那异响是怎么回事。”
      李村长眼珠一转,连忙道:“好的,好的,老朽这就带您进山。”又回头吩咐道:“二狗,你把叶家少爷的宝马照顾好喽!李三,你和我一道带少爷入山查看。”
      闻言,名叫二狗的瘦弱男孩小跑过来拉住缰绳,而李三扛着一支干草叉走了过来,向叶问天行了一礼。叶问天摆摆手,示意二人带路,于是三人转身向山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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