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问鼎》而而而已

9、一舞千金

　　天色渐渐暗下，长凤轩门口的彩灯次第亮起，红绿交辉，映得楼阁如白昼。香气袅袅，丝竹声声，宾客渐次入座。妈妈依旧一袭火红长衣，面纱遮面，笑意盈盈地迎来送往。

　　内室中，兰澈紧张地坐在妆台前，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丝帕。镜中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碧若早已妆容艳丽，唇色殷红，得意地打趣：“妹妹，今日不过是卖艺，你怎得紧张成这样？来日真要接客，可如何是好？”

　　兰澈抿了抿唇，心底一声叹息。原本应是入宫选秀，即便不成，也能归家嫁作良人，如今却在此红尘场所抛头露面，实不知命运将她带往何方。

　　然而，她终究不是逆来顺受之人。既然逃不开此局，倒不如抓住机会。或许只要能一举成名，便能为自己开辟另一条生路，结识更多人，寻到更多的出路。

　　她在妆台前，悄悄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里面装着她亲手研磨的茉莉香粉。她将香粉细心藏入宽大的舞袖里，心中微微一笑：若舞姿不能胜过他人，那便想些别的法子。

　　小侍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兰澈姑娘、碧若姑娘，妈妈请你们去前厅了。”

　　兰澈收拾好心情，随碧若一同步入灯火辉煌的前厅。

　　妈妈盈盈一笑，扬声道：“今日有三位姑娘献艺，还请诸位客官赏脸。”

　　话音落下，一位青碧色罗裙的姑娘先登场，纤腰轻摆，柔声唱起昆曲，媚眼如丝，勾得台下宾客拍案叫绝，呼声阵阵。最后被一位豪客以五百金夺走，牵着退场。

　　轮到兰澈时，妈妈低声在她耳边笑道：“这是你第一次亮相，能得多少金，可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四座渐渐安静下来，她身着一袭嫣红舞裙，衣襟上暗绣芙蓉纹，随步伐轻移，花影若浮光掠影。灯火映照下，她肌肤如玉，眉眼间却带着一抹紧张的清冷。

　　鼓乐响起。

　　她先以小碎步绕场，裙裾轻曳，宛如微风吹拂的水面，一圈圈荡开波澜。随后双袖展开，宛若双翅，旋转间，衣摆翻飞，香粉暗暗自袖口洒下，与乐声交织，瞬间弥散成一片馥郁茉莉香。

　　兰澈的心却紧紧悬着。她知道此刻台下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心中百味杂陈：羞怯、惶惑、还有一点不愿承认的骄傲。她想起在闺阁中曾经练习的舞步，本为入宫准备，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献艺。

　　一舞未终，已有呼声四起：“二百金！”“四百金！”叫价之声此起彼伏。

　　音乐落下最后一声，她缓缓收袖，半跪于场中央，低垂眉目，呼吸略显急促。兰澈心口怦怦，眼神不敢在台下停留。

　　忽而听到人群后方一声清朗，掷地有声：“一千金。”

　　众人喧然。

　　兰澈心头一震，抬眼望去——一名男子斜倚锦榻，月白锦袍，乌发高冠，眉目如画，唇角带着似笑非笑的慵懒神色。那玉佩随他手中轻轻拨弄，发出叮然声响，明明姿态散漫，却自有一股凌厉难测的气势。竟是安王拓跋哲！

　　妈妈原本掩在面纱后的眼眸骤然一亮，旋即神色一变，笑意盈盈，“王爷赏脸，兰澈，还不快去侍奉王爷？”

　　兰澈心底既欣喜又惶恐，盈盈一拜。

　　偏在此时，碧若忽然走上一步，声音娇软：“王爷，可否也看碧若一舞？若王爷欢喜，碧若愿同兰澈妹妹一同侍奉王爷。”

　　台下宾客一阵哗然。

　　妈妈虽觉突兀，却也不愿意当着众宾客多言，便顺水推舟，笑着应道：“碧若姑娘既有此心，那便献上一曲，诸位也可一饱眼福。”

　　鼓乐再起。碧若换上一袭异域风情的薄纱舞衣，头戴繁复金饰，舞姿妖娆，眼波流转，处处都是讨好的媚态。她目光直直投向安王，丝毫不掩自己的野心。

　　一舞毕，宾客们喝彩不断，然碧若却全然不理，目光痴痴，只望安王。

　　拓跋哲不动声色，反而俯身在兰澈耳侧，低声道：“你说，本王要出多少金，才显得合适？”

　　兰澈心头一紧，却没有慌乱失措。她方才已瞧见安王对碧若那种直白的献媚并不上心，眼底甚至带着几分玩味。她心知若此刻争风吃醋，反倒显得轻贱。

　　她垂下眸子，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克制：“王爷若是喜欢碧若姐姐，多少金都不为过。”一番话，欲拒还休。

　　拓跋哲唇角微挑，忽而伸手，轻轻牵过兰澈，淡淡一笑：“走吧。”

　　说罢，不理满堂宾客的惊呼与碧若的追随，他带着兰澈径直往后院而去。

　　碧若怔了怔，竟不顾舞台上的喧嚣与妈妈的眼色，提着舞裙，急急跟下台去追。台下有财主客人原本准备高价叫起，见此情形，怒声道：“这长凤轩也忒偏心！若只留天潢贵胄玩乐，我们这些人何必花金子来此？”

　　众人附和，一时乱作一团。

　　妈妈连忙挥手，吩咐人将碧若拦下，满面堆笑：“别别别，诸位息怒！不过是一位姑娘一时不懂规矩，不妨事。还是这位公子出价四百金最高，碧若姑娘定会好好伺候您。旁的诸位，也请移步观赏其他姑娘的表演。今晚的比艺，算是圆满。”

　　大厅内依旧喧嚣，惟有灯火下的兰澈，已随拓跋哲消失在长凤轩的后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