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 6 章 ...
-
龚贺热情地引着陈往穿过大堂，穿过餐厅，接着指向一扇玻璃门，语气带着几分自豪。
“喏，这儿是我们的小超市，二十四小时自助的，日常用品、零食饮料，不敢说包罗万象，但也绝对是‘应有尽——’”
随着龚贺推开玻璃门，“有”字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陈往看着龚贺所说的“应有尽有”的超市。
沉默了。
货架稀疏得可怜，透着一种“能开张就不错了”的将就感。饮料冷藏柜里，寥寥几瓶矿泉水和啤酒霸占了大部分江山，旁边孤零零躺着几瓶色彩黯淡的果汁和唯一一款无糖可乐。
最绝的是，一瓶明显被喝掉一半的橙汁，明目张胆的放在货架上。
龚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一秒，他拎起那半瓶果汁，一个箭步冲出去。
“何、宇、昊！你小子上次挨的骂还没够是不是？跟你说了八百遍！员工喝过的饮料不要往超市冰箱里放……”
龚贺风风火火地出去找人，留陈往一个人在超市里。
她环顾四周，觉得这个超市只能用“萧条”来形容。
收银台旁各式的香烟倒是摆得满满当当，堪称全场最“应有尽有”的区域。
她百无聊赖地浏览起货架：香菇炖鸡面、五香豆干、麻酱面皮……
全是些被人挑剩的单一口味。
不能说“应有尽有”，只能说“要啥没啥”。
陈往眉心一抽，不知道这超市多久没进货了。
正当她准备放弃时，余光忽然看到一包薯片。
青柠味的？
似乎是这间超市里为数不多剩下的，与她口味一致的零食。
陈往刚要伸手，却因为看清下方那个手写的价签而动作一顿。
鲜红的笔迹，嚣张地写着：?99999。
陈往：“？”
没过一会儿，龚贺就回来了，脸上堆着尴尬的笑。
“哎呦，抱歉抱歉，真是让您见笑了！这帮小兔崽子疏于管理，这周还没来得及补货！您有什么急需的吗？我这就让他们骑摩托去村里小卖部给您买，保证最快速度送达！”
陈往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包天价薯片，语气听不出波澜。
“那跑腿费……怎么算？”
龚贺立刻摆手：“哪能收您跑腿费！这都是我们的失误！之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让我们帮您去镇上买，或者载您去镇上买。”
“噢，好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陈往的手指继续下移，依旧装作不经意地在薯片的价签上点了点。
龚贺的目光终于随着陈往的动作，落在了那个惊世骇俗的价格标签上。
“诶？”
龚贺凑上来，陈往向旁边让了半步，她看见龚贺的表情比刚才的自己还疑惑。
接着，龚贺沉默着把价格签拿下来。
几秒钟后，龚贺再度风风火火地夺门而出。
“顾、潇、潇！”
“是不是你又乱改价签！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想卖的口味藏起来就行！别用这招！快给我出来！”
陈往：“……”
几分钟后，龚贺铩羽而归，显然没抓到那个叫“顾潇潇”的罪魁祸首。
他挠着头，一脸懊恼，“算了，我先去给你办入住吧，之后再找他们麻烦。”
“好。”
陈往倒没什么意见。
“为表歉意，给您安排我们最好的房间！视野绝佳，绝对安静！”
陈往笑笑，也没往心里去，“那就谢谢了。”
电梯直达五楼。
电梯门一开，格局果然不同，整层仅有两间套房，安静又私密。
龚贺刷卡推开其中一扇门，“这是我们不对外预订的景观套房，希望您喜欢！”
房间整体是低调的微水泥风格，客厅宽敞，卫生间、厨房、餐厅一应俱全，卧室外的阳台还摆着舒适的躺椅，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带露水的野花，显然是刚准备不久。
超大落地窗外，雪山连绵，草甸辽阔，像一幅风景画。
等龚贺离开，陈往关上门开始收拾，梁月的视频电话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
“往往，老板跟我说你到了，怎么样？都还好吗？他说为表歉意给你换了个套房，快给我看——”
陈往把摄像头转过去，对着宽敞得可以跑马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和远处的雪山，缓慢地扫了一圈。
梁月的话直接卡在喉咙上，下一秒，惊呼炸在听筒里：
“卧槽——这是什么豪华总统套房？！这view绝了啊！”
陈往把手机转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地接了一句。
“嗯，还好。就是房间太大，有点担心梦游的时候迷路，需要你打救援电话……”
梁月唇边的笑容一僵。
……
梁月是在几年前上大学的时候，知道陈往有梦游这个毛病的。
高二那年，陈往毫无预兆地转学，像是人间蒸发。
两人再联系上，是在大学。
在宜川大学新生报道日上，梁月远远认出陈往后，连蹦带跳地到她跟前，而陈往眼里只有茫然和无措。
不过梁月没注意到，她喜滋滋地指着宿舍分配表，“我们可以在一间宿舍吗？”
“你们是高中同学吗？那可真有缘分呀。”
学生会干部见陈往和梁月都长得好看，有心留个好印象。
“虽然你们不在同一个系，但是有一间混合宿舍，刚好我可以安排给你们。”
“好呀好呀！”
梁月眼中的惊喜要满溢出来，她看着陈往，“可以吗？”
陈往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最后却还是妥协着点了点头。
“好。”
那时候，即使陈往已经和高中的时候大不一样，梁月还是整天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转，像只吵闹的美丽麻雀。
梁月把陈往的生疏归因于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
直到某个晚上。
那天晚上，梁月被细微的响动惊醒。一睁眼，就看见黑暗里，陈往直挺挺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吓了梁月一大跳。
没等她出声，陈往又缓缓躺下，继续沉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吃早饭时，梁月旁敲侧击地问起昨晚的事。陈往却一脸茫然，全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之后，梁月又陆续发现陈往的异常——比如坐起来、比如在床边摸索东西、甚至有一次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每次都是安安静静，没有危险，第二天问起，陈往也毫无记忆。
在因为担心，跟着陈往出去了几次后，梁月才确信，陈往可能存在某些方面的睡眠障碍。
在某天吃早饭的时候，梁月终于忍不住，“往往，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啊？”
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铺垫，陈往却忽然动作一顿。
“你看到我的药了？”
“什么药？”
梁月愣住，她后半句说陈往睡眠不好的话还没出口呢。
陈往盯着梁月看了一会儿，见她眼睛里全是茫然，浑身的抗拒才消减下来，然后温和的笑笑。
“没什么，最近感冒了。”
梁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梦游的事，陈往用勺子呈了碗汤，反应自然又轻松。
她说，“我最近是又梦游了吗？”
梁月愣住，然后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前几年有的毛病，我还以为不会发作了。”
梁月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陈往现在的疏离可能并不是因为对大学环境的不适应。
是陈往变了。
她总觉得在陈往离开的那几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陈往不说，梁月也不会去问。
……
回过神来，梁月笑得有点没心没肺。
“你不是很久都没梦游了吗？要是再梦游，那你可得在身上挂个GPS，我怕龚老板的摩托车找不到你。”
陈往也忍不住弯了唇角。
“哦对了，”梁月语气忽然一转，带上明晃晃的调侃，“见到网上说的那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沈老板本人了吗？你可千万稳住，可别梦游去他房间了。”
陈往正从行李箱里拿衣服，闻言手指一滑，一件真丝衬衫掉在地上。
她下意识弯腰去捡，膝盖“咚”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坚实的木制床头柜上。
她倒抽一口冷气，抱着膝盖就蜷倒在一旁的沙发上
梁月倒丝毫不懂得心疼，语气暧昧地调侃。
“哟，怎么回事，被帅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这不拿下？”
陈往气笑了，她不准备告诉梁月“沈老板”就是沈钧柘，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两人也不会再有什么纠葛。
她只想划清界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陈往揉着膝盖，避重就轻，选了个理由堵住梁月的嘴。
“别乱说，人家已经有孩子了。”
果然，梁月那边瞬间哑火。
遗憾的话刚到嘴边，下一秒，就听到陈往那边一阵清晰的敲门声响起。
“等等，有人敲门。”
陈往对着梁月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趿拉上拖鞋，随手将微乱的长发拢到耳后，走去开门。
然而房门打开的瞬间，陈往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脊椎窜上头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沈钧柘就站在门外。
她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扣转向下，因此视频那头的梁月只能捕捉到镜头下方一闪而过的画面——一双穿着黑色登山靴、裹在工装裤里的长腿。
下一秒，梁月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啊——腿不错，性张力十足啊。”
某人不知道陈往没带耳机。
陈往的额角猛地一跳，当机立断掐断了视频通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怎么了？”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沈钧柘的手随意地抵在门框上，闻言，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那双深黑的眼睛看着她，看不出情绪。
“龚老板打你手机没人接，让我来叫你下楼吃饭。”
他的声音平稳，似乎完全没听到刚才的插曲。
“好的，谢谢。”陈往表面不动声色，点头应下，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丝。
等沈钧柘转身走向电梯后，陈往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关门，却见那道挺拔的身影忽然停住，又转了过来。
“对了——”
陈往的那口气瞬间又吊回了嗓子眼。
她表面笑得温和，“您说。”
然而沈钧柘并没有提到刚才梁月的那通话。
他顿了顿，直勾勾的看着陈往。
“陈小姐，有件事需要温馨提示一下。”
“这间套房，卧室有独立的门。”
“所以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在客厅讲电话，隔音效果可能不太好。”
陈往：“？”
忽视掉陈往的错愕，沈钧柘从容地、清晰地补完了下半句：
“因此纠正一件事，我并没有孩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