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亡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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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靖步步紧逼，扶光终于忍无可忍，挥剑砍向他的脖颈。
“铮——”
一声巨响，曜灵被温景的九川剑截住，撞开窗子飞了出去。
“晏如！”
下一秒，凌渊指尖寒光一闪，温景趔趄两步，险险挡下三根银针。
而凌渊本也没指望能靠这个杀了温靖，借着众人愣神的功夫，翻身跳出窗子，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薄雾中。
扶光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身死死扯住父亲的胳膊，拦着不许他追。
“晏如，难道真让我们猜对了，他不姓凌，而姓乌吗？”
温靖阴阳怪气地开口，难掩喜色。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景并不理睬他，看着扶光，眉目间尽是凄怆。
“一早就知道。”
“就算他做过的错事罄竹难书，你也要护着他吗？”
“阿渊有他的不得已，从前种种，并非他所愿。”
“从前他或许是受人逼迫！但你知不知道，自入他羲和宫，所有与他有过口角的修士都死的死、伤的伤？温晏如，你去崇明殿翻翻那些档案，你真的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吗？还是你觉得那些修士的命贱，不能跟你的阿渊相提并论？！”
“父亲，阿渊与我同在舒安居，行事并无异常，其间一定有误会！”
“看他的身手，他若存心偷跑出去，你当真能察觉他是否在舒安居中吗？”
温景听扶光还在袒护凌渊，眼里的失望之色更甚。
“为父以为，你自幼正直无邪，言行悖逆皆是为奸人蒙蔽所致。又想着，你既如此真心待他，那么他或许也有些可爱之处，从前种种我亦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再作恶就好。
“但如今，你竟为了他要杀你亲叔。若我也真心要杀他，你可要为了他弑父吗？！”
“父亲！”
温景自袖中取出羲和宫灵诏，一道金色的缉拿令出现在舒安居上空：
凌渊，隐族余孽，韩潇傀儡，惑乱人心，为祸羲和。即刻起，仙族修士，人人得而诛之。
“温晏如，你就在这舒安居里，好好给我闭门思过！”
温景转身离去，在院外设下结界，将扶光困在了里面。
不……不能留阿渊一个人面对三家修士。
我已经失去了他一次，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扶光从枯萎的昙花花瓣里捡起曜灵剑，然而，就算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也未能将结界打出半道豁口。
突然，一阵窸窣声自门下响起——出门散步的小三花回来发现猫洞突然禁止通行，气得在门下乱抓，试图刨出一条通道。
扶光从门缝里看着它，忽然福至心灵，抄起剑鞘，也顺着墙根吭哧吭哧地挖起了土。
直到月至中天，土堆摞了一人多高，扶光终于掏出了一个能容他勉强通过的地道。
“咪咪，你真是个天才！”
他挤出地道，一把抱起门口睡得正香的小猫，吧唧在它脑门上亲了一口。
“喵！”
小三花睡得恍惚，睁眼看见个土人，吓得四只爪子齐齐乱蹬。
扶光也没功夫跟它解释，弯腰把它放回原处，自己则御剑而起，向洛泽山飞去——直觉告诉他，阿渊在那儿。
为避人耳目，扶光不敢用灵力照明，也不敢高声呼唤阿渊，只沿着山路，跌跌撞撞地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向从前他们待的山洞摸去。
摔了不知多少跟头、绕了不知多少弯路，扶光终于借着月色看到了山洞的轮廓。
他心里稍定，抬起袖子抹了抹脸，抬脚正要走，头顶上突然有只夜枭咯咯怪笑。扶光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忽然一股凉风擦着他的脸颊吹过。
“啊。”
扶光吃痛，又一惊，捂着被银针划出的伤口，低低发出一声痛呼。
“晏如？！”
闻声，右侧的灌木丛里钻出道人影，跳至扶光身边，紧张地查看起他的伤势。
“阿渊，你……”
“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
凌渊像做错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扶光面前——他的银针在扶光右耳下面割出了一道颇深的血口。
凌渊不敢想，若扶光没有凑巧低头……
见扶光起身，他慌乱地跟在后面，想替扶光擦去流到脖子上的鲜血。扶光抬手挡住他的动作，沉默地攥紧了他的手腕。
这是扶光第一次如此直面地感受到凌渊的杀意。只差一点，他就变成了凌渊手下的冤魂。
扶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愤怒，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不安。
两人默默地走进山洞，对坐半晌，还是扶光打破了压抑的寂静。
“什么时候发现我上山的？”
“从你第一次被树根绊倒的时候。”
“整整一路，你都没发现是我吗？”
扶光的语气里带了点愠怒，身子也坐得更直了些。
“我以为你来过，找路会顺利些……”
扶光在心里无能狂怒：小爷方向感烂成这个样子都要连夜上山来找你，你居然嘲笑我？！但凡你早点认出我来，小爷也不至于摔得这么惨！
“咳……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动手？”
凌渊心里默默道：如果半路打死，尸体不好处理，实在不如等“你”自己先爬上来，然后我只要再补几脚、把尸体踹下断肠崖就好了……
但是这样的话是不能给扶光听到的。
“晏如，我错了。”
凌渊试着去握扶光的手，扶光很没有诚意地挣扎一下，也就顺着他的手指安分了下来。
“但你不该来的。”
扶光好不容易被捋顺的毛又炸了起来。
“晏如，听我说。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不安全。”
凌渊抚着扶光脸上的伤口，眼底的情绪一转，神色晦暗不明。
“阿渊，我不怕那些修士，你别推开我。”
“不只是他们……晏如，还记得从前，你说的关于隐族的那些话吗？其实那些，不全是你们仙族杜撰。”
凌渊松开扶光的手，起身向后退了半步，指尖聚起一团黑气。黑气中，许多血色的光芒火焰般蹿动着，将凌渊的影子映在洞壁，场面一时诡异至极。
“你看。”
凌渊苍白地笑着，眉心一弯妖异的殷红若隐若现。
扶光终于明白了心底的不安来自何处——凌渊身上带着些许魔气，虽已极力压抑，却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掩盖。
“我快控制不住它们了……”
“阿渊，坐好，我替你渡气。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没用的。赵怀义给了曹震多少灵力，不也还是没用吗？晏如，你明明在洛泽村就发现我是隐族了，为什么不躲呢？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凌渊顺着洞壁滑落在地，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尖利的哭号再次响起，像有无数刀剑深深刺进灵魂深处，几乎要把他撕碎。
“走……”
“阿渊！”
“快走啊！”
即将失去理智的一瞬，一道金光没入凌渊眉间，脑海里的纷乱燥热瞬间被抚平。
凌渊缓缓睁开眼，只见扶光正跪坐在地上，唇边鲜红，面如纸色。
“阿渊……没事了，没事了。”
“晏如！”
“我没事。你快走。方才的动静不小，各家的明鉴铃此刻恐怕已被魔气惊动，等下他们赶来就麻烦了。”
见凌渊有些迟疑，扶光咽下涌进嘴里的血，嗓音嘶哑：
“快，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凌渊终于下定决心，深深望了扶光一眼，虽不言，却道尽此生眷恋。
“抱歉。”
伴着叹息般的轻语，凌渊的身影隐入黑暗。
然而凌渊虽被扶光的一缕神元从堕魔边缘救回，自己却也亏损许多，行动比平时慢了十倍不止。
刚至山脚，头顶漆黑的夜幕已被灵剑的光晕照亮，洛泽山周边零散的仙家也三三两两结伴到了山下。
凌渊心神不稳，不敢轻易施用灵力，手边又无佩剑，见众人已围上山来，只得藏在路旁的树冠，试图寻出条生路。
眼看火把就要照出自己，凌渊将心一横，踏断脚下的树枝，袖中银针齐齐飞出。走在前面的几人突然站定，喉咙凭空出现一道红线，进而迅速加粗——
顷刻，道旁浓绿的枝叶被染成鲜红，侥幸活下来的修士皆大骇，拔剑的拔剑、逃跑的逃跑，登时乱作一团。
凌渊趁乱从这个缺口逃出，拼命向北跑去——若说天下还有什么地方，他比仙族人更加熟悉，便只能是绝情崖了。
洛泽山上的众人还未发觉凌渊已逃，羲和宫修士察觉底下的骚乱，自半空撒下缚仙索结成的大网，将洛泽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墨翟和墨琢率先踏入山中，带着师兄师弟们细细搜查起来。
“哥，这个山洞里魔气最重。”
墨琢站在扶光所在的山洞洞口，看着手里不住晃动的明鉴铃，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
“大家小心。”
墨翟神色凝重，护在弟弟身前，抬手欲将佩剑劈进洞里。
“别……是我……”
“扶光？！”
墨琢从墨翟背后跳出来，冲进洞中。
“二公子，你怎么会……？”
墨翟紧跟其后，看到扶光伏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探知他只是灵力有些衰微、并未入魔，才稍微放下心来。
“你这是怎么搞的？这儿又怎么会有魔气？是不是凌渊入魔后打伤了你？！”
墨琢一面努力想把扶光搀起来，一面问道。
“不是……”
扶光咬牙挤出两个字，艰难地借着墨琢的手站了起来，让自己不至于太颜面扫地。
“那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