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春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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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立夏佝偻着背朝西街走，此刻夜深人静。
昏暗小巷空无一人，只有拐杖在一下下地敲击石板。
骤然一阵风来！
千钧一发之际，袁立夏提杖打开破风而来的长刀，仿佛风轻云淡。
在那一刀被这个老人轻而易举打开时，顾南庭心下暗惊，他看着这个只比自己的腰高一点的清瘦老人，收刀问：“家里做什么的？”
“做些小本生意，卖胭脂水粉。”袁立夏拄杖继续走。
顾南庭观察他的脚，发现这个老人走路的样子跟普通老人没有区别，甚至有些颠簸、有些蹒跚，若不是将才试过，若不是这个老人浑身的棉布以及刺鼻的兰花香实在奇特，怕是就连顾南庭也要看走眼，认为他是个普通老人。
“你眼睛看不到如何走路？”顾南庭弯腰看着老人的脸，想要看出点什么，哪怕只是这个老人侧头看他一眼，但没有。
袁立夏自始至终都很平静：“有拐杖。”
顾南庭一笑，说：“你嘴都蒙上了，怎么吃饭？”
袁立夏往前走着，他道：“回家吃。”
“干嘛把自己蒙那么严实，见不得人？”顾南庭一步能顶老人四步，他跟着老人走。
袁立夏说：“年轻时脸上生了烂疮，常吓着人。”
“你现在这副打扮也没好到哪去。”顾南庭看他，冷道，“你这老头倒也不算坏，怎么跟胡嵩搅在一起？搅和搅和，就洗不干净了。”
袁立夏一笑，声音满是沙哑：“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清净了。”
顾南庭笑道：“你这不就是度我之腹了？我这不是担心你遇到危险，想送你回家吗？”
袁立夏呵呵笑了两声，他停住脚步，同时用拐杖蓄力撑身一跃翻上院墙，在顾南庭的紧跟下眨眼间就窜入了西街小巷。
顾南庭拔腿就跟，但在跟出四五所坊楼后就看不到人了，他面色凝重地看着一侧的北眠，说：“跑得太快了，他听得出前方有陷阱，这等耳力世间少有。”
北眠当即说：“他能杀陈珏。”
顾南庭不知道那日赵羌谪的承认是真是假，可顾南庭将才仔细嗅过，这个老人身上的兰花香实在刺鼻，在他的身上，顾南庭嗅不到一丝赵羌谪的味道。
“等他下次出现你再报我。”顾南庭盯着老人消失的岔口。
……
傍晚，顾南庭进屋替赵羌谪上药，他刚拨开垂幔，就看到了清水中的赵羌谪，水中的衣裳空荡在他身上，露出他单薄瘦弱的身体。
赵羌谪似乎有些不好，在池子里头就将自己的腿蜷了起来，他细长的手指按着池子边缘，扯出清秀又锋利的弧度。
他像是想要咳，但又只是静默，他颤巍巍地撑着池台，像是想要做什么，可他的腹部刚出水面，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血色溜出他的唇角，融入到池水中，化作一团墨色。
没有人的血是黑色的，也有没人的血会泛着浓郁花香，顾南庭觉得赵羌谪可能是中毒了，并且就是在这几日中的，因为那日的大雪中，赵羌谪的血是红色的。
安静了许久，赵羌谪无力地抬了抬绵软在地的手，声音依旧细弱：“回来了？”
赵羌谪的皮太白了，唇白近雪，将他的眉眼衬得更加摄人心魂，漂亮得不像是人，可那微弱呼吸告诉着顾南庭，他确实是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活人。
这张脸实在是……
顾南庭的目光不知不觉就去到了赵羌谪扬起的下颚线上。
赵羌谪轻声问：“你想要吗？”
顾南庭心下猛地一颤，随即慌忙躲开目光。
赵羌谪像是没有察觉，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烛光，星星点点，却半点也不温暖，只让人觉得通体生凉，他平淡地说：“这份权势荣宠，你想要吗？”
顾南庭不想看赵羌谪，可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正在不由自主地挪过去，他的心在不受控制地躁动。
他想要说什么，可赵羌谪晕过去了。
春雨到了，雨敲檐瓦，赵羌谪本就虚弱，因这场雨又受了寒，竟昏迷了整整七日。
屋里满是黑暗，顾南庭照旧来给他换药时，就点了两只蜡烛。
“阮先生在看药，所以今日还是我。”
无人应答，屋里没有风，万籁无声，顾南庭自顾掀开垂幔，把赵羌谪从被褥中抱了出来，放进池子里。
长发顷刻便如墨般绽开，水从赵羌谪的交领处漫进去，又荡起来。
视线直到被衣襟妨碍，越看，越觉得那衣裳实在是碍眼，顾南庭伸出手去，攥着那领口，他心跳得极快。
这几日，顾南庭每给赵羌谪洗一次澡，就要起来好几次，他只觉得这是种折磨，可他又不想让别人给赵羌谪洗。
衣襟被扯开，雪色入水，顾南庭呼吸艰难，他克制到手都在发抖。
顾南庭看着赵羌谪的脸。
这样一张脸……
昏暗裹挟着安静，诱使着顾南庭。
顾南庭眯起眸子，呼吸微滞，他想要抵抗这样的美色，就跟前些天一样，虽然最后都是徒劳，可他不会放弃。
顾南庭的目光警惕地凝视着赵羌谪，身体却在缓缓低下去 。
赵羌谪晕过去了，所以既没有抗拒闪躲，也没有麻木由他，他只是一动不动，被那唇贴着了，也没有丝毫动作。
顾南庭轻触着，把手插进了那瀑布似的长发里把人带起来，又强硬地将赵羌谪的嘴撬开。
顾南庭觉得自己可能也疯了，他在疯狂的吻咬间尝到了血腥的花香味，赵羌谪依旧毫无动作，这让顾南庭的心快得像是要蹦出来，圈在赵羌谪腰间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赵羌谪就是个魅惑人心的妖孽！
自始至终，赵羌谪都只是闭目躺着。
顾南庭清醒时，他已经在那雪白上留下几道通红齿痕了，而赵羌谪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赵羌谪的意识像是被扯进了一个深潭，一坠再坠，他艰难又徒劳地挣扎着。
雪夜淹没了一切声息，赵羌谪站在雪中，找不到要走的路，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顾南庭抱起赵羌谪，赵羌谪在混沌中下意识地抬起手抗拒，却只是无力的软麻。
顾南庭又在赵羌谪的唇上轻轻碰了碰，然后将人抱出池子擦干，他的声音极轻：“梦见什么了？说给我听听。”
赵羌谪能有意识时，发觉自己整个人正微蜷着被人面对面抱着，赵羌谪一看，看到了正看着自己像是在发呆的顾南庭。
“玉宁？”赵羌谪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听到了到那沉闷的气息在这一片黑暗中近在咫尺，有人无比认真，无比温柔地问，“你觉得这样好不好？我们往后就这样。”
赵羌谪不出声，也一动不动 。
垂幔被顾南庭挂开了，窗外透进来的灰亮偷走了夜晚，只给顾南庭留下一丝不知何起的疼痛与隐晦的心意，他难过地喊：“赵羌谪。”
“赵玉宁……”
赵羌谪无动于衷，他的目光静静地看着顾南庭。顾南庭伏回赵羌谪的身上，他的眼神逐渐幽深，他俯下身，吻住了这个好似心如死灰的人。
“你这个骗子。”顾南庭辗转，仿佛在血腥中尝到了甜头，正喘着粗气厮磨啃咬，赵羌谪将他的狂热欲念和凶恶坏想尽收眼底，自始至终，赵羌谪毫无波动，无一丝人欲悲喜。
“韩才俞此去踽北，没查到什么都得因为你跟圣上而查到点什么，诚意这两个字，太难说了。”顾南庭说。
“是。”赵羌谪恍惚地答，“那你如何想？”
顾南庭去点了烛，说：“他真做了，也就离死不远了，刚上的药被蹭掉了，要重新上。”
“不要点烛。”赵羌谪那点儿轻也没了，他坐起身，他不想要亮。
顾南庭当没听到，他说：“得点，往日你身上有痂，所以借着点光也看得见，今日……不点看不见。”
他其实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只是对那副皮囊见色起意。
赵羌谪脸色更冷：“你出去。”
“阮玉秋来了，今天这烛也必须点，他老眼昏花，眼力还没我好，到时候说不定满屋亮堂堂的，还得用蜡烛照着上药。”
赵羌谪慢条斯理地穿好里衣，他的眼睛一动不动，既明亮又冰凉。
顾南庭看他在等自己走，就继续点，说：“我想让你的伤早点好，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我怎么会不知恩图报。”
赵羌谪冰冷道：“这就是你的报恩。”
“我只是想你能按时上药，快点好起来。”
“只能留一支。”
顾南庭应声：“但我如果因为看不清而摸错了地方，你不能怪我，也不能生气。”
“若是不小心，我答应你。”
顾南庭留下离榻最近的一支烛，可他一回头，目光就被那美色霸道地夺了过去。
烛下的人端坐着，长发披散，他年纪小，本就个子不高，里衣覆在他单薄的肩上，让人无故想要怜惜保护他。
只是一眼，就让人呼吸大乱，顾南庭看到赵羌谪冷厌的眼睛正垂着看他。
赵羌谪就连坐着看人，都是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你的手在抖，是在害怕我吗？”
顾南庭控制不住，他一想到面前的人是谁，心绪就开始凌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不是。”顾南庭生硬地说。
赵羌谪就这么看着他，说：“你的心跳得很快。”
顾南庭的指尖还没碰到人，就已经起反应了，他压着躁说：“紧张，担心我一个不注意就被你玩死了。”
赵羌谪静默片刻，问：“手这么抖，还能上药吗？”
“能。”顾南庭斩钉截铁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