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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党争 ...

  •   狂风卷地起,蹂碎天上云,散作人间雪。

      亥时,顾南庭从府外回来,今夜无月,四周静悄悄的。

      湖边,参天的梅树生长在道路两侧,看着这美景,刚拿着账本回到阖阳的北眠说:“可惜没有月亮。”

      顾南庭抬眼,就看见那连着两座长生阁的廊桥上站着个人。

      顾南庭有六天没见赵羌谪了,看见他,顾南庭说:“月亮不就在那吗?”

      下着大雪,哪来的月亮?北眠疑惑地随着顾南庭的目光看去。

      隔着雪色,桥上之人仿若身处在朦胧的雾气中,他一身浓黑宽衣翩然若云,带着那不属于人世间的气息,缥缈得似要乘风而去。

      他淡望着某处,许久不动。

      北眠屏住呼吸,似乎是怕吓跑了桥上的仙人:“娘嘞,我见着神仙了,这谁?”

      顾南庭移目说:“赵羌谪。”

      赵羌谪的侧脸神色如往常一般冷厌,整个人看上去又静又远。

      顾南庭伸手在北眠眼前晃了晃:“发什么痴,还有正事。”

      北眠努力移开目光,跟着顾南庭从长生阁走上廊桥。

      顾南庭不打算保留兵部的事情,他拿出蒋存续一干人写的证明,开门见山:“当天就想跟世子说,但阮先生说世子病了。上上下下四十八名官员,真的一个不留?”

      赵羌谪在小几旁落座,淡漠地说:“你秉公办事,无人能够说你。”

      顾南庭盘腿坐在他的对面,倒茶给他:“可我毕竟只是陪查,大理寺才是主查,我这般冒失怕会让韩才俞给我使绊子。”

      赵羌谪没有端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南庭,淡淡道:“我最多只能给你陪查的权利,再多就僭越了。”

      顾南庭看着他:“世子还怕僭越?”

      这人眉眼生得极为漂亮,那忧郁之情仿佛能勾魂摄魄,赵羌谪在顾南庭的目光中缓缓摇头:“那倒不是。迟则生变,既然你的人回来了,那等大理寺回来,审案就可以开始了,给你一句忠告,要想活命,乌州就再看紧点。”

      “另外,乱花渐欲迷人眼①,朔雪已至,当心脚下。”

      顾南庭移开眼,点头:“谢过提醒。”

      赵羌谪抬手掩唇,低低地咳着,他神色乏倦,轻声问:“住得还惯?”

      “都好。”

      赵羌谪静默片刻,见他还不打算离开,便开口说:“今夜,白宁梧的人出京往北去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走吧。”

      顾南庭道谢起身,他一拍北眠的肩:“走了。”

      北眠看着赵羌谪,心下总觉怪异,正想着,骤然被顾南庭拍了一下,北眠当即一激灵,他拍了拍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惊肉跳地跟着顾南庭离开,可就在路过赵羌谪时,北眠看到了赵羌谪低垂的眼睛。

      那是双极为幽黑沉寂的眸子,里面仿佛是空无一物的寡淡,又像是栖息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冷意能直抵人的灵魂,北眠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两人走远了才回头看,赵羌谪衣裳的颜色已经被夜湮没,只留下抹消融不掉的雪色。

      “看出什么了?”顾南庭淡笑,“吓成这样。”

      那仿佛被死亡一扫而过的恐惧让北眠觉得冷,他心底发凉地说:“他的眼睛……哪像个活人?!他长得那般好看,可我一看到他的眼睛就瘆得慌。”

      “他像是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像是画本子里的神仙鬼魅。”

      北眠仅仅只是回想起那瞬间,一股深深的寒意便顺着尾椎直冲而上。

      “我也觉得他的眼睛很奇怪。”顾南庭听到北眠相同的答案,就说。

      北眠连连点头,不敢再看赵羌谪,哪怕隔得这么远:“他小时候就这样?”

      顾南庭继续朝院子走,他想了想,说:“差不多。”

      “从阮先生那打听打听。”北眠跟着他走,说,“阮先生给世子治病十六年,肯定知道什么。”

      顾南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闲得慌?阮玉秋能待在这府里,也不简单。”

      北眠点头赞同,然后问:“你难道不想知道?”

      顾南庭没再说话,因为就在这时,他忽然有种强烈又奇异的感觉,就像是被人注视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雪被踩得轻响,顾南庭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望向那端坐高处的赵羌谪:“我总觉得他在看我。”

      ……
      雪在天亮时分终于有了颓势,天仙湖结着厚厚的冰,阮盈盈在冰上堆出一个个雪人。

      檐上参差不齐地吊着细长冰柱,阮玉秋拿扫帚打落后继续熬药。

      顾南庭凑到阮玉秋旁边,坐着看火:“北眠回来了,粗活北眠能干,吩咐他。”

      北眠点头,装作发愣。

      “没什么活,”阮玉秋看向顾南庭,面上有些笑意,“看着就身子骨好,淋那么多天雨,没病吧?有不好的就早治,嘴硬没好处。”

      “都好,本有些不适,先生的药喝过就好了。”顾南庭强忍着药味,“这药可真苦,每次送药都要试吗?”

      “不用担心,驱寒的,喝了好。”阮玉秋目光轻,又带着笑意,整个人看着异常好相处。

      “没有,就是佩服世子每次喝都不皱眉。”顾南庭撑着脸说。

      “他从小药当水喝,许是习惯了吧。”阮玉秋摇着蒲扇看向北眠,没什么心思地说,“这孩子是怎么了?像是被惊着了,一会儿喝帖安神药。”

      北眠还装作受惊,顾南庭犹豫片刻,说:“昨夜我们在桥上遇到世子,北眠是被吓着了。”

      阮玉秋多看了眼北眠,就知道这两人是在演戏套话了,于是看向顾南庭:“我没当过官,不懂官场的弯弯绕绕,你们有话直说。”

      顾南庭歉意地低头:“先生见谅。”

      北眠也没再装,他跟着道歉。阮玉秋摆摆手,继续盯着药:“不防事。”

      “世子仁心不图回报,可我们这些年被朝廷欺负怕了,不敢贸然受惠。”顾南庭声音轻,“北眠让世子的眼睛吓着了,怕世子瞧了去,心有芥蒂。”

      阮玉秋沉默片刻,悲伤地叹气道:“他不会在意这些,你们知恩图报是好事,就算恩将仇报,他也不会在意。你要真想报答,入冬了,就在府里扫扫雪吧。”

      “他幼时就身体孱弱,日日喝药,还没满月时受了场风,烧得严重,不过一日眼睛就被烧瞎了,治好后就成了那样,你们不要怕。”

      “试药也没别的意思,我朝开放,阖阳城中什么人都有,也常有别国奸细杀手混到府里想要杀他。”

      阮玉秋把药倒出来:“你端吧。”

      顾南庭端上药,宋寅就从檐上跳下来,抱刀跟着。

      “裴老来了?”阮玉秋问。

      宋寅点头:“从宫里出来便入府。”

      阮玉秋点头:“那是要吃过午饭才走,人多,让人去买菜。”

      宋寅在刀把上敲了几下,就有另一名青年从檐上跳下来,宋寅冷漠道:“宋末去买菜。”

      宋末摇头:“没世子命令,你自己去。”

      宋寅面无表情地说:“今日是我送药。”

      “我跟药,让别人去。”宋末说完就翻回檐上了。

      阮玉秋看他们这样,笑了笑:“那送过药去。”

      北眠犹犹豫豫:“要不……我去买?”

      阮玉秋含笑,点头。

      ……
      雪中,湖边小路上,裴静明先开口,声音有些冷:“你收留那人可了不得,拿兵部开刀。”

      两人都没有伞,赵羌谪走得慢:“蒋存续这些年做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早该革职了,顾南庭现在做了,也免了我的后顾之忧。”

      “他们今后就留在府上?”

      “阮先生要他帮忙打下手。”

      闻言,裴静明气得吹胡子瞪眼:“韩才愈说你要见他,还是踽北的事儿?”

      “踽北的账已经到了,此事不能再拖,虽然胡嵩同意拿高往以以示公允,他会隐瞒高氏,但高往以定不甘受死,如果让高往以明白过来我们要查户部,就有节外生枝的可能,此事干系重大,踽北不知局势,定不懂适可而止,我得跟韩氏商议,否则事情闹大了圣上那里不好交代。”赵羌谪淡漠得很。

      裴静明面色不愉,说:“你知道踽北来的不知分寸还让他陪同查案?江氏快入京了,江鹤阙也在,他是来跟高氏商议联姻的,这水只会越来越混,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党争是他们的事儿,我不参与。”赵羌谪到慈悲亭里坐下,“圣上同老师商议何事?”

      “不参与就不要见他,这件事我会办。”裴静明在赵羌谪一侧坐下,语气沉稳,“聊些家常,近日也只有踽北这档子事。”

      赵羌谪沉默,裴静明继续道:“开春科考准备好了?我之前主持过十余年的科考,你有不解可以问我。也同圣上聊了今年科考,考生行卷的事,你不出门,不知道外边的热闹。”

      赵羌谪确实不知道,他也不在乎,只淡漠地说:“大多是胡嵩的事,我到时负责监考与定榜。往年科考中只有六学二馆的学生以及一些世家子弟,去年末,圣上给了我侍中的位置,在病倒前,我颁布新政让寒门、平民可以入仕,他们以为我在开玩笑,可我是认真的,明年寒门、平民会参与科考,号房正在扩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党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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