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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同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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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就就往外走,看上去毫不在意我的回答。我几乎没思考跟了上去。不知为什么,我可以无条件信任周鱼。周鱼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安静走着。
走了一半,周鱼进了超市,没多久出来,手上多了一袋子东西。到了屋,他摆上桌,我才发现是一些生活用品,什么牙膏牙刷洗脸帕拖鞋……他还在衣柜里拿出一套很新的床单,红色的,格外鲜艳,上面绣着“囍”字,“家里没其他床单了,这是我妈的嫁妆,你将就睡吧,肯定没你原来睡的好,但就这条件。”
“谢谢”,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
周鱼耐心地将那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又放上枕头,床边摆上新买的拖鞋,随后到旁边倒了盆热水,将新洗脸帕浸了进去,搓了搓,然后把水倒掉,又接上一盆,转身,看我。
“洗脸。”
“好。”我乖乖站起来,走到镜子面前,才发现脸上全是不知道哪儿蹭的灰,黑一块儿白一块,衣服也没好到哪儿去,几个被踹的脚印清晰得很,除了脖子才贴上的纱布是白净的,整个人跟只村里头的流浪猫没区别,脏兮兮毛发凌乱。
我吸口气,瞥了一眼周鱼。他表情不算好,我也不好,要是那么嫌弃我,干嘛带我回家。我抓起帕子,从盆里拿起来,沾满了热水的帕子烫烫的,饱满得有些沉重,我两只手抓住,不想把水溅出来,小心地拧着。却不知是不是我慢条斯理的动作惹烦了周鱼,他猛地吸口气,一手抓住我,一手将我袖子往上薅,“真是服了你了,袖子全湿了!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光看不知道思考,难道不知道碰水前先挽袖子吗?你爸不教你,起码也送你去幼儿园了吧,幼儿园老师难道没教你吗?”
我被这话整懵,下意识配合他的动作收回手,而手中湿帕子的水流,就更往衣袖里头流,周鱼着急忙慌地给我拉袖子,但为时已晚,半截袖子全湿了,湿帕子也滴滴答答了一地。他深吸一口气,将我的袖子提起,脸上是无语、责怪。而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衣袖还在滴水,水泥地面上的水渍范围也越来越大。我莫名地想到了“寄人篱下”四个字,委屈冲上心头,但更多是气恼自己为什么将一切变成这样,为什么自己总是做错事。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咬住嘴巴,不敢哭,也不想哭,肩膀抖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抽泣。
周鱼明显被我的反应搞懵了,半天没反应,后知后觉地才问:“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
但我已经顾不上是因为什么,一边哭,一边喊,一边推他,“都怪你!你不就是嫌我笨,既然你那么嫌弃我,我不住你家了,我走!”
“乱说,我哪儿有嫌弃你!”
我抬腿就往外边儿冲,周鱼在后头拽住我,“说清楚,我哪儿嫌弃你。我要是嫌弃你还给你铺床?我嫌弃你还让你住我家睡我床?我不就说了你两句,还说不得了!”
“说不得!你凭什么说我!”
“妈的那不说了嘛。”周鱼拽着我不松手,“你是小少爷,你金贵,你娇生惯养,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说不得,我不说了行不行?你可别把自己气死了!”
“放开我!我不想跟你说话!”
“那我不说了,我当哑巴,你先坐下!”周鱼使劲儿了,将我拽到床边边坐下,这动了真格的力道,我根本反抗不了,没闹腾两下就被按在了床边,周鱼掐着我肩膀,在我面前蹲下,“别哭了,都怪我行不行。”
我瞪住他,一脸哀怨,刚刚的那些灰都还没洗掉,现在又是泪,我能想到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但周鱼这次再没露出嫌弃的表情,只轻声细语地说:“好了,大少爷,衣服湿了,穿着要感冒,你脱掉我给你洗了,行不行?”
我偏过头。他也无奈,叹口气,伸手来脱我的外套,脱掉后,又来解我里头那件衬衫扣子,等胸前的扣子被解开两颗透了风,我才反应过来,往后一缩:“你干嘛!”
“脱衣服洗啊,袖子都打湿了。”周鱼很无辜。
“那你……”耳根子在发烫,脸也跟着烧起来,我抓住被子遮在胸口,“那你先给我一件换洗的。”
“行。”周鱼转身去衣柜里找了套旧衣服丢给我,“这是我初中的衣服,你这身板穿上差不多。”
我拿起,抖了抖,上面有股旧木头的味道,但这时显然没法挑剔,我勉强收下,伸手去解胸前扣子,却发现周鱼还盯着我,“你看着我干嘛?转过去。”
周鱼不理解,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但还是乖乖转过身去。没到一分钟,他就失去了耐心:“可以转过来了吗?”
“可以了。”我站起身,穿上新拖鞋,将身上衣服扯了扯,这衣服在衣柜里压太久了,全是褶皱,还有了那种腐烂木头味,我不太喜欢。但从小到大,山城都是这样,只要隔了年,衣服都会在衣柜里浸染上这种味道,闷闷的臭木头味,第二年我基本不会再穿。
现在身上全是这种味道,我有些不太舒服,拉了又拉扯了又扯,好不容易衣服有些平整了,抬头,却发现周鱼正看着我,“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头,走过来,给我理了理衣服,“你将就穿一天吧,我明天给你买套新的。”
“不合适吗?”
“不是,就是感觉……”他越说越小声,“有些不配你。”
“什么?”
他突然蹲下来,过近的距离逼得我往后退,“干什么?”
他却抓住我的脚踝,“别动”,另一只手抓住拖鞋上的吊牌,用力一扯,“好了。”我松口气,看着他站起身,晃晃手里吊牌,“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偏过头,忍下心里怪怪的悸动,“怕你给我来个扫堂腿而已。”我咳了几声,避免被周鱼看出慌乱,干脆转身扑进被子里,埋下头,“我困了!”
“那你睡吧。”周鱼在背后说。
“嗯。”我哼了一声,算作回答。从闹绝食那天起,就没睡个好觉,真的很累。我埋进枕头,脸蹭着枕套,身下触感虽然没有我原来床上的真丝被那么丝滑,那么软,那么轻,但盖在身上很暖和。我又闭上眼,对着枕套深嗅一口,是周鱼的味道,香香的洗衣粉味道,夹着些烟味。
我迷迷糊糊地喊:“周鱼。”
“干嘛?”周鱼回。
“你以后别抽烟了,床上都是你的烟味,臭死了。”
“……”
我在周鱼家躺了很多天,周鱼每天做三顿饭,一顿不少,没说收钱,也不叫嚣让我出去挣钱,只是老做了饭就跑,不怎么见人,有时他自己都不吃。我问他,他也不说,常常深更半夜才到屋,回来就是顿顿顿猛喝水,一身汗臭,灰尘扑扑,洗完澡就倒头睡。
而在第三次我问周鱼在外头搞什么周鱼不回答后,我忍不了了,坐在凳子上暗自较劲儿今天非要逮住人问他到底在干嘛。如果是做坏事,得劝住他,如果是赚钱,我也要去。周鱼回来的时间实在不算固定,有时候晚上十一二点就回来,有时早上五六点才回来,洗个澡又出去了,等我睡醒只看得见桌上的豆浆包子。这次我做好了熬整宿的准备,坐在桌子边,趴着看书,屋里那颗灯泡实在太昏暗了,并不合适看书,但我也实在没事做。没电脑,手机也没人跟我聊天,想打游戏也总觉得费电。不过点灯也挺费电的,想着,我把灯也关掉,跑到床上坐着。我想坐板凳,这样不容易睡着,但是关了灯整个房间黑黢黢,脚下边看都看不清,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老鼠来啃脚趾。我不敢。还是窝在被子有安全感些。
我靠着墙,坐着,等着,看着外头的天又黑又亮。山城是这样的,天很黑,但是路灯很亮,总是把天也照得发亮。
也不知道周鱼今天几点回来?明天又要去找工作了,可是那些工作也太扯淡了,舞厅里头陪人跳舞的、洗头学徒、火锅店服务员……想着,还是眯着了过去,直到一阵衣裤摩擦声响起,我惊醒了,问:“你回来啦。”
“我去!”这一声把周鱼吓得够呛,黑暗中也能看见他两只大眼珠子瞪得老大,整个人都呆住了,“你还不睡?我以为见鬼了!”
“……”我坐起开灯,看见周鱼已经洗好澡,正在擦头发,身上穿着件松垮得不知穿了多少年的旧短袖,我问:“你去干嘛了?”
“没干嘛。”
我还想再问,周鱼却拿起吹风机开始吹头发,那破机器,不知是哪年的,可能也是他妈的嫁妆,每次吹风都巨大噪音吵死了。好不容易等他吹完,他又将灯一关就麻溜缩上了床。
“周鱼。”我在另一张床上喊他。
“睡觉,困死了。”周鱼翻过身,背对我不留机会。
我吃瘪,但不想就此罢休,被子一掀,下床穿鞋,摸着黑走到周鱼的床边,抓住他的被子晃。
“周鱼。”
“你要干嘛大哥,我真困了!”
周鱼连身都没转一个,我心一横,脱鞋,上床,钻进他被窝里,动作一气呵成。周鱼感受到旁边动静,脑袋转过来,盯着我:“我去,你干嘛啊!”
“我怕黑。”我小声说。
“……”
“我真的怕黑,我以前在家都是点灯睡的。”
“那你就开灯啊!”
“浪费电。咱们都穷成这样了,不能浪费。”
“……”
“我睡觉很乖的,不会动,你放心嘛,我每天睡前什么姿势,醒来就是什么姿势,不会乱来的。”
“……”
为了表示自己睡觉真的很乖,我躺上枕头,将两只手都压在枕头下,朝着周鱼点头:“这下你放心了吧。”
周鱼明显不接受,但可能是真困了,懒得再跟我说,还是躺下,保持背对我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周鱼。”
“……”
“周鱼。”
“你——要——干——嘛!”周鱼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可不可以转过来,你背着我,我胸口这里盖不上被子,漏风,很冷。”
黑暗中,我听到周鱼叹了好大一口气,然后一个猛地转身翻过来。
“周……”
剩下那个字还没说完,周鱼已经伸手捂住我的嘴,低声道:“闭嘴!再喊我一句就滚回你自己床上去!”
我们睡在同一个枕头上,相隔距离是那么近,以至于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息直直吹过了我的睫毛,痒痒的,我不可自控地颤抖了一下,心和呼吸一起乱了起来,张开的嘴亦让让他的手掌心起了热雾,湿湿的。
“你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