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淡人》格郁

42、第 42 章

　　“我就说章泉哥不在家吧。”

　　李盈脸上没有着急，他不知道江逸远把章泉的手机拿走了，也不知道江逸远把家里门锁密码改掉了，更不知道江逸远每天都会给章泉喂食大剂量的“助眠药”。

　　这个房子对江逸远来说是家，对章泉来说，在家的假象下，是一间牢不可破的密室。

　　江逸远脸色越来越难看。

　　李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看见他阴沉的面色挠了挠头：“你不至于吧，章泉哥可能就是出去了一趟。”

　　江逸远猝然停下脚步，转身朝他露出个咬牙切齿的笑：“我没有着急啊。”

　　李盈：……

　　鬼才信呢。

　　“额，那个，你要不要给章泉哥打个电话问问，这么大个人了，应该跑不丢……”李盈在江逸远越来越幽深的目光中，慢吞吞蹦出了最后那个“吧”字。

　　不过江逸远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摸出手机垂下眼皮，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铃声在屋里缓缓流淌，李盈正打算先到沙发上坐会儿，刚提起裤子撅屁股就听见了敲门声。

　　江逸远没有在乎他们这边的动静，李盈扫他一眼，只好认命地去开门。

　　门一打开，李盈就哑口无言了，章泉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可李盈竟无端生出一个念头，章泉哥仿佛站在了很远的地方，只派出了一具空壳子来见他。

　　“章泉哥？”李盈踌躇地叫出声。

　　章泉穿着大衣，领口被他竖起来挡风，一张俊秀的脸上只有眉眼黑漆漆的。

　　李盈看着面前的卤蛋头，心里卧槽了无数声：“章泉哥，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

　　还在打电话的江逸远终于注意到了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看见章泉如今的模样也罕见地语塞了。

　　章泉他，把那头蓄了将近两个月的黑发剪了，并且剪得非常彻底，头顶只有薄薄的一层青皮。

　　“好冷，”章泉弯起眸子笑了笑，“快让我进去吧。”

　　李盈忙向后退开，等章泉进屋脱下大衣，他们才看清章泉穿的是居家服和拖鞋。

　　章泉和他们打过招呼就自顾自往厨房钻，边念念有词：“今天阿姨做的是红酒烩牛肉，酱焖排骨……”

　　江逸远面沉如水地跟他进了厨房，反手锁上门，把还沉浸在“章泉哥变成了和尚”盛况中的李盈隔绝在外。

　　章泉刚走到流理台就被人抱住了腰，江逸远浅浅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声音被刻意地压沉：“怎么没有在家等我？”

　　章泉顾左右而言他：“我刚去楼下理发，没有钱，没有手机，我和老板说一会儿下去给他送钱。”

　　“哦，对了，家里的门锁换密码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章泉用气音絮絮叨叨，江逸远闭着眼睛听。

　　钱，手机，门锁密码。

　　章泉将一切不对劲的地方都摆了出来，让他该用什么理由收场呢。

　　足足过了好半天。

　　“章泉，我不想你出去。”

　　章泉放在冰凉桌案上的手猛得一顿，尖利的，未经打理的指甲险些劈开。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每天去公司，你可能不知道，没有你在身边，在公司的每分每秒都是那么的难熬。”

　　“我真的很害怕你会离开我，离开家，去到一个任我如何努力都够不到边的地方。”

　　章泉眼眶里的水再也蓄不住，决堤一样颗颗砸落到桌面上，开出一朵朵水花：“这些话，你可以提前和我说呀。”

　　你不要让我自己发现。

　　你是否也知道我的害怕不比你少，我怕自己浑浑噩噩成一具提线木偶，怕你对我丧失激情，那样，最后的最后我就什么都攥不住，什么都不剩了。

　　“都是我不好。”江逸远握住章泉冰冷的手，托到唇边，烙下一吻。

　　“我不该因为一己之私把你圈在家里，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的世界不应该只围着我转，你要有自己的交际圈，你要……”

　　“不。”章泉带着哭腔打断他。

　　“什么？”

　　“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但是你要保证生生世世都不会放弃我，不管我有多么不堪，不论我去往何处，你都不能松手。”

　　章泉缓慢地转过身，他和江逸远十指交握，略仰头注视着他：“我是一个男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受法律承诺，我也没有和你一同孕育血脉的能力，我只能要一个承诺。”

　　“你要给我一个承诺。”

　　章泉哭起来很好看，这一点江逸远很早就意识到了，可是他现在没有吻他的欲望。

　　他的大脑被这一段话冲击得乱糟糟的，他想，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开你的手，每每在外面遇到人，不都是你先松手的吗？

　　他感觉很好笑，章泉这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要他做出承诺的。

　　明明一直立场不坚定，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的是你啊章泉。

　　我的承诺向来稳固，说到做到，只求你之后不会后悔。

　　只求——

　　“不管我多么不堪，之后要去到什么高度，我都不要离开你。”

　　江逸远笑了，他看着章泉松了一口气的蠢样子，笑容越发甜蜜。

　　正如李盈所说的，快过年了，为了能和章泉窝在家里过个好年，江逸远已经连续一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他宁愿压缩自己的睡眠时间，晚上也得按照惯例跟章泉黏黏糊糊数个小时，章泉不止一次怕他栽在自己身上。

　　“逸远啊，”章泉盯着屋顶明明晃晃的灯，眯着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咱们不然歇歇吧。”

　　“怎么，累了？”

　　累倒不至于，江逸远怕他夜夜笙歌受不住，更多时候都是“我就蹭蹭，不进去”，章泉纯粹是被撩拨后不能及时纾解憋的。

　　“那，要不然，你进来吧。”

　　江逸远明明忍得很辛苦了，一脑门汗，下颌也绷得紧紧的，听见章泉的话差点红着眼就上了。

　　但一想到那天的惨况，他又摇摇头，断言拒绝：“不要，上次你都出血了。”

　　章泉也头疼起来。

　　但总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江逸远明明睡眠不足，可精力却反常的旺盛，章泉废了老鼻子劲才把那句不吉利的“回光返照”咽回肚中。

　　“逸远啊……”

　　“嗯？”

　　章泉想唉声叹气，又怕扰了江逸远的兴致，只能又硬邦邦道：“没事儿。”

　　不知道江逸远又折腾了多久，混混沌沌的章泉隐约看到天边显露微光，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嗡嗡嗡轰了好半天，也没能把他从沉重的睡意中唤醒。

　　章泉睡下得早，并不知道江逸远拿过手机，屏幕明明灭灭的冷光打在他的脸上，形似鬼刹。

　　翌日一早，章泉就不见了江逸远踪影。

　　他在床上滚了几圈，把被子尽数卷到身上，磨蹭良久，才坐起身来。

　　他看到床脚的床尾凳上铺了一身衣服，眯眼打量片刻，那身衣服既不是正装也不是江逸远的居家服，章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量，心底隐约浮出个念头。

　　这身衣服，似乎是为他准备的。

　　卧室门被来人推开，江逸远手上端着托盘进来，看他醒了问道：“快去洗漱，然后吃点早餐。”

　　章泉看了眼手机，今天可不是休息日：“逸远，你不去上班吗？”

　　“嗯，今天有点事，打算一会儿带你出去一趟。”

　　“带我出去？”

　　章泉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出门的必要。

　　江逸远也没有跟他卖关子的意思，说：“刘姨情况不太好，昨天突发性晕厥已经送去ICU了。”

　　章泉险些平地上摔个狗吃屎，一把抓过床尾凳上的衣服，边套边说：“你怎么不早说，这还吃什么饭，咱们赶紧过去。”

　　江逸远看他着急，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拉他：“你现在着急也没用，你一不是主治医生二不是监测仪器，你去早了也没用。”

　　章泉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些心冷，他看了江逸远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丝毫担心神色。

　　他眼眸闪了闪：“你说得对，不过我放心不下，咱们还是早些过去吧。”

　　“那你先吃点东西，我先下去开车。”

　　章泉神思不属点点头，他连江逸远把早餐放在哪里都没注意更别说是吃了，江逸远前脚刚走，后脚他换好了鞋。

　　一开门，江逸远就稳稳当当站在门外抱臂看他。

　　“逸远……”言而无信总归不好，章泉有些讷讷地叫了他一声。

　　江逸远面无表情：“既然你不吃饭那就一起走吧。”

　　一路无话，车停下时章泉又猴急地先解了安全带下车，车门都关上了才知道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有，刘钰进ICU的消息还是江逸远告诉他的。

　　他正想该如何向江逸远开口，江逸远已经从对面下来了，他的眼神很冷，但此刻心乱如麻的章泉并不知道其中蕴含的深意。

　　他小跑过去拉住江逸远的手，顺着江逸远的力道进了医院。

　　刘钰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章家洞竟然都来了，他被罗泊推到两人面前，唉声叹气。

　　江逸远看到罗泊皱了下眉头，带着章泉躲开了他们。

　　罗泊看见章泉眼睛就亮了起来，一方面是许久不见过于想念，一方面则是章泉如今头顶的发型。

　　他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江逸远已经拉着章泉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