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像条小狗向你奔来》楚客越汉01

58、关于往事

　　第二天武汉又入春了，经过一天细雨的洗涤，天空是如此清澈蔚蓝，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今天艾绮丝穿的是一件大号的套头衫，她的头发也变长了，在脑后扎着俏皮的马尾，白灰色的套头衫衬托的她皮肤相当明亮，就好像在太阳下白的发光。
　　在电梯上时，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嘴里哼着歌，两只手缩在过长的袖子里一甩一甩的，把长长的空袖子甩来甩去。平时她总是一副脾气倔强，硬装强干的假小子模样，所以此时她展露出的这种，宛如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般的动作，使得她看起来可爱极了。
　　李归海心里痒痒的，一时玩心大起，于是抓住了那两只空袖子，想要将它们打个结。
　　“你干嘛！”艾绮丝吃了一惊，立刻板起面孔瞪着李归海，然后把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看你这傻样子，又和好啦？”他问道。
　　“对呀，嘻嘻。”艾绮丝笑眯眯地说，“昨晚我去给她买了一个新的挡风被送过去。”
　　“切。”李归海鄙夷地瞅了她一眼。“真没骨气。”
　　“要你管。”
　　今天也运气不错，那个喜欢废话连篇的刘总这几天都不在。李归海和艾绮丝打完卡就下楼了。
　　“狗子，今早我们去吃啥？”
　　“带你去吃些好吃的，跟我走。”
　　两人骑上电动车，就像是游览春光一样缓缓穿过汉口的大街小巷。艾绮丝骑的并不快，天气也真的是好极了，即使过去很久，李归海回忆起那一天的天气依然会感觉到仿佛灿烂就洒在自己身上，连带着干净的空气都蕴含着温暖和螨虫暴晒成尸体的味道。
　　他们穿过江汉路，路过两条宽敞的街道，旁边都是高档小区，保安跟皇家卫兵似的矗立在门口；又路过一条还没睡醒的商业街，这里在晚上相当热闹，经常堵得水泄不通；然后道路变窄，变得老旧，也变得更加热闹：他们驶进了老武汉人生活的老街。路两旁有摆地摊卖菜和卖稀奇古怪小玩意的商贩，大爷大妈们提着菜兜子四处闲逛。这里拥挤的连小电驴都找不到位置停。
　　“到了，就这。”
　　艾绮丝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指了指不远处人声鼎沸的一条街。那里有两家正对门的店铺，门口都排着长龙。
　　“喏，这家的重油烧麦超级好吃；他家对面是卖猪油饼的，也很有名。”艾绮丝领着李归海边走边介绍。
　　“你看你想吃啥。”
　　“我都想吃。”
　　“那我去排队买烧麦吧，你去排队买猪油饼。”
　　“行，你要吃几个？”
　　“一个就够了。”
　　李归海来到卖猪油饼的摊位前，今天果然是他的幸运日，一锅新的猪油饼刚刚出炉。圆形的平板煎炉上，一个个闪着油光，表皮焦黄的猪油饼平躺在淡茶色的油里面，饼的中心撒着芝麻，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散发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等轮到李归海的时候，正好这一锅新出的猪油饼还剩三个。
　　“小伙子，要几个？”老板大声问道。
　　“三个都要了吧！”
　　“好嘞！”
　　当李归海提着猪油饼去找艾绮丝的时候，她还在排队。小小的艾绮丝被淹没在人海中，不过李归海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她。她的皮肤真的很白，若是再穿浅色的衣服的话，就真的像是在太阳下会发光一般。
　　“这么快？”艾绮丝问道。
　　“你这么慢？”
　　“那你先进去占位子等我吧。哦对了，你喝什么？”
　　“跟你一样就行。”
　　李归海进去找了个位子坐着，过了一会儿，艾绮丝端着两盘烧麦和两杯豆浆走了过来。
　　“现在的豆浆都不好喝了。”艾绮丝尝了一口豆浆，皱着眉头。“都好像是冲泡的饮料一般。我还是喜欢小时候学校附近的有一家豆浆，一尝就知道是磨出来的。你尝尝这个烧麦咋样？”
　　刚开始李归海看到重油烧卖时还是有点嫌弃的，他不喜欢烧麦里有太多油，吃起来会又咸又腻。结果这个重油烧麦更是夸张，做的和汤包一样松松软软的，用筷子夹起轻轻一晃，就能看到其底部包裹着的一肚子油。他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似乎已经提前体验到了那种一口下去满嘴油，又腻又恶心的味道了。
　　“吃啊，你还在那看啥？”一旁地艾绮丝正严厉地监督着他。
　　李归海只好硬着头皮咬了下去，然而当他小心翼翼地咬下去后，烧麦里面的油流进嘴里，他瞬间惊呆了：这家的烧麦和他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竟然一点都不腻！而且不仅不腻，反而有一种甜滋滋的醇厚香味！
　　他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烧麦，然后将其一整个塞进了嘴巴里。他没感觉到一点咸腻，反而在细细咀嚼后，更加体验到了从舌根部慢慢反馈回来的甘甜香醇！！
　　“哇哦！”他惊讶地说道。“狗子，这烧麦真的好吃！和我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
　　“我推荐给你的还能有难吃的？傻逼！”艾绮丝又得意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所以说让你别整天就逮着那破热干面和三鲜豆皮吃，武汉过早好吃的多了去了！”
　　李归海顾不上说话，只是埋头猛吃。艾绮丝吃了两个烧麦就不吃了，于是又把自己剩下的那两个挑到了李归海的盘子里。李归海顿时警觉地抬起头：“你不会又看到老鼠什么的没跟我说吧？”
　　“你他妈爱吃不吃！！”艾绮丝气急，她提高嗓音，吼了他一句。
　　李归海讪笑着，于是将那两个烧麦也塞进了自己嘴里。
　　过完早后，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再买几个当做午饭。他就是一个遇到好吃的就会一直吃到腻，碰到好听的歌就会一直听到腻的人。然而看了眼店门口的排着的长队，他还是放弃了。
　　“接下来干嘛去，狗子。”
　　“走吧，去核验，今天带你去武胜路那边看看，那边有挺多房子，也有挺多学校和医院的，很多学生或者护士会在那租房子。”
　　“走！”
　　相比于风景秀丽，毗邻商业中心，高档小区云集的江岸区；又或者是办公写字楼众多的江汉区，武胜路的整体格调就显得低了一下。这地方时刻给李归海一种“城乡结合处”的感觉，有时候前面走的还是一条宽敞整洁的大道，路旁的小区名字看起来很高大上，但只要转个弯，就会进入一个脏乱拥挤的老小区，如同九龙城寨一般，地面泥泞，占位的地摊小贩几乎将路堵死，老旧的楼房外立面是密密麻麻的违章扩建阳台，那用三角铁固定出来的底部支架，看的土木工程出身的李归海直摇头。
　　他们是怎么敢把细细的三角铁用膨胀螺丝固定在砖混结构的墙上面的啊！而且上面就是一整个用铁皮搭出来的阳台，这还好不是在海南，不然一次台风就会告诉他们什么叫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东山再起了。
　　“看到这些房子了没？”艾绮丝指着那些宛如九龙城寨一般的城中村楼房说道。
　　“咋？我记得我们公司好像有几套房子就在这边。”
　　“嗯，这种房子不用去核验，因为流量很少，而且还很容易审核不通过。”
　　“为啥？”
　　“因为审核要门牌号，楼栋号这些详细信息啊，你看这种房子，哪有什么门牌号楼栋号之类的啊，你连找到上去的路都很难。”
　　“好吧。”
　　两人来到一个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小区。这次来核验的房间挺普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能唯一的亮点就是带个独卫，而且采光还不错。
　　艾绮丝一进房间就躺到了床上玩手机，可能她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当她背疼的时候就会找个沙发靠着，而腰疼的时候就会找个床趴着。
　　“你的腰还好吧？”李归海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你核验吧。”艾绮丝皱着眉头说道。
　　现在核验房屋这项内容对李归海来说已经很熟悉了，他轻车熟路的弄完，然后坐到了艾绮丝旁边，开始上传实拍的房源照片。
　　“等下，拿来给我看看。”艾绮丝突然一把抢过他的手机，然后左右翻了翻，又一脸嫌弃地说：“你傻逼吧！你这拍的都他妈什么啊？好丑啊！！你这种图片上传上去了，哪有人会点你的帖子啊！”
　　“很丑吗？我都按照你说的加了滤镜了啊！”
　　李归海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拍照技术挺不错的，以前甚至还兼任过公司的摄影师，每天背着单反到处跑，什么各种大大小小的领导接待，公司活动都会由他负责拍摄；平时若是碰到火烧云的黄昏这一类绝美的时刻，他还会找好角度拍摄一些公司整体的风景照。其中很多照片都被用在企业文化宣传墙和宣传片里了，甚至有几张照片还被选入了当地的宣传片中。
　　“还是丑！太丑了！！你等下，你看我怎么拍的！”
　　艾绮丝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掏出手机，从房间的各个角度都拍了几张，然后拿给李归海看，边看边训斥着。
　　“你看，是不是比你拍的好看？告诉你了拍照一定要用广角，这样看起来更宽敞，十五平米的房子能拍出二十五平米的效果......然后用这种滤镜，看起来就很白很干净......还有曝光也要调高，颜色调亮！越明亮越好！！那些不好看的地方就别拍......好了你赶紧把你刚才拍的那些垃圾删了，就用我拍的这几张就行了。”
　　李归海既有些服气，又有些不情愿，这种感觉很是矛盾。一是他认为他是具有一定“美学修养”的，而艾绮丝没有。这家伙哪懂什么美学，什么构图，什么比例，什么叙事感，镜头语言之类的啊！她跟“美”和“艺术”这类东西一点都不沾边！她拍出来的照片明显有一种失真感，就好像整个房间都被过度渲染了亮光，完全失去了房间本来的灵魂和模样。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租客，相比于他的“叙事感”“美学”“强调真实的镜头语言”之类的，艾绮丝那些亮的发光的照片确实更吸引人一些。
　　“我感觉我的有几张拍的其实也还可以......”
　　李归海还想抗争一下，但艾绮丝这暴躁的小刺猬立即跳着脚打断了他的话。
　　“可以个屁！你这拍的什么玩意啊，谁会点你这些丑照片啊！！真是个傻逼！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又不做！做又做不好！！真的是...”
　　李归海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不知道为啥艾绮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脾气非常暴躁，一点就着，就好像看到自己就生气一样。而奇怪的是...也不知道为啥，明明无论是谁胆敢这么骂他，无论是父母长辈也好，领导也好...他早就冷冷地顶撞回去了，他可不是个容易欺负的人！但面对艾绮丝时，他却没有了一丁点儿脾气，就好像这小东西是他的天敌，自己天生就被她克制似的。
　　于是李归海只好生着闷气，同时又委屈巴巴的将照片都换成了艾绮丝拍的。
　　“走走走，带你去下一个房子。真是的......总是跟我犟，说啥你都不听，就好像我要害你一样。”
　　一路上，艾绮丝都在唠叨着他，就好像一个生活不如意且怨气十足的妇人，把气都撒在她的小孩身上一般。
　　上午他们核验了三四套房子，艾绮丝也唠叨了一上午，把李归海都唠叨烦了。中午时，俩人随便找了家路边的餐馆。吃着吃着，李归海突然笑了起来。
　　“喂，狗。”他说，“你发现没，最近你都没喊胃疼了。怎么样？你看我现在每天陪你一起吃饭，三餐都规律了，就不会胃疼了吧？”
　　“屁，跟你有啥关系。”艾绮丝白了他一眼。“只是我不喝酒就好了，不然一喝酒就又要胃疼。”
　　“呵呵，你也就犟吧，明明是现在饮食规律的原因。”李归海低头扒拉了两口饭。“对了，昨天秦羽芊来找我了。”
　　“嗯我知道，她跟我说了。”
　　“你和纳纳......”李归海酝酿了一下，想想该怎么表达。“真的不会再和好了吗？毕竟那么多年的好朋友。”
　　“应该不太可能了吧，唉。”艾绮丝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其实挺想她的，经常会不自觉地提起她。”
　　“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带你去吃的那个烧烤，你说特别辣的那家么？那个就是初中时候纳纳带我去吃的。”
　　“所以真的不和好了？”
　　“她估计还恨我呢吧。”艾绮丝摇了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李归海知道艾绮丝其实有在偷偷视奸纳纳的社交媒体，也会跟他说在路上碰到纳纳了，不过她赶紧躲开了。艾绮丝是个既孤独，也害怕孤独的孩子，从小到大并没有多少朋友，而那为数不多的朋友，也就特别让她珍惜。
　　而他知道艾绮丝也特别犟，好像让她承认错误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这件事或许她知道是自己错了，毕竟是自己抢了纳纳的女朋友，但她也永远不会向纳纳低头。
　　“饱了吗？”
　　看到艾绮丝放下筷子，李归海轻轻问道。
　　“嗯。饱了。”
　　“走吧，我们去喝杯奶茶，我请你。”
　　“行。”
　　两人朝着不远处的奶茶店走去。
　　“不过我还是不太理解......你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呢？交给秦羽芊去慢慢处理不好吗？你们的关系也不用像现在这么僵。”
　　“你知道我那时候的状态啦，很难受很痛苦，每天都在发疯和哭。”
　　“嗯，我记得。当时我还挺烦秦羽芊的，因为自己滥情而把你弄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那时候的李归海和艾绮丝并没见过面，只是视频过，那时候的她还是标准假小子模样，带着傻里傻气的眼镜，真的很像个秀气的男孩。而因为她长的有点像《银魂》的新八，所以那时候李归海给她起了个外号：新八狗。
　　当时的艾绮丝过着既孤独又快乐的生活，每天和李归海分享着各种趣事和烦恼，比如今天遇见什么傻逼客户了啊，比如家里哪个亲戚很讨厌啦，比如她弟弟又偷吃她藏在冰箱里的蛋糕啦，比如她看到一个很心动的女孩啦之类的。记得那时她很高兴地跟李归海说自己在热拉上遇见了一个超可爱的妹妹，还在上高中，他当时还嘲笑艾绮丝是老T吃嫩草。
　　而闲下来时，两人就一起玩游戏看动漫，偶尔艾绮丝还会给他展示自己自学的尤克里里，还有新学的RAP，而李归海则炫耀自己会弹吉他，比艾绮丝的尤克里里更高级，并且自己的RAP也唱的更正宗。接着两个人再互相嘲笑对方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那时的李归海是真心希望这个孤独又善良的女孩能过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幸福，找到自己的真爱，他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着。所以当艾绮丝因为秦羽芊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天疯疯癫癫以泪洗面的时候，他也是真的恨秦羽芊，心疼艾绮丝。
　　“我是真的忍受不了！你知道吗？忍受不了那种痛苦！！我当时真的快疯了！！”艾绮丝很激动地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我真的好爱她啊，什么要求都答应她！可是她始终就下不了决心！！她明明说了要和纳纳分手，和我在一起。可是刚说完，白天还和我一起，晚上就去找纳纳了，还在纳纳家里过夜！！然后又说还不想和纳纳分开！！”
　　“而且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啊！纳纳哪一点都不如我，她又胖，还爱吹牛说大话，长得也没我好看！！秦羽芊凭什么选她不选我！！甚至就连她的工作，也是因为我才得到的！！”
　　“好啦狗狗，好啦，别激动，都过去啦！现在秦羽芊不就好好的跟你在一起了吗？”眼瞅着艾绮丝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眶红了起来，好像又要哭了一般。李归海连忙轻声安慰道。“到了，你要喝什么？”
　　“随便，跟你一样的就行了。”
　　“好。”
　　两人端着奶茶，艾绮丝似乎累了，随便找了个路边的坎子就坐了下来。看的李归海直皱眉头：他从没见过比艾绮丝还不注意形象，还邋遢的女孩了。
　　“这地方脏！咱们找个有凳子的地方坐不行吗？”
　　“哎呀无所谓，反正裤子也要洗了。”
　　“唉，行吧行吧。”
　　李归海叹了口气，只好也挨着她坐在了路边。两人看着前面道路上人来人往，中午的阳光有点晒，似乎春天真的要来了。
　　“你说她的工作是因为你才得到的，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她那份工作其实是我家里人给我找的，但我不想去，正好她也在找工作，我就把那份工作让给她了。”
　　“哦。”
　　“她很爱吹牛，什么自己家里有多少多少钱啊，其实她家很普通。什么她工作多好啊，那还不是我给她的工作！！还有什么她多厉害啊之类的，她只会吹牛！说大话！！”
　　“所以我就是不服气啊，凭什么啊？我到底哪点不如她了？秦羽芊凭什么选她不选我！”艾绮丝恨恨地说道，“我当时甚至在想，哪怕我和秦羽芊不在一起，也不能让她们俩继续谈下去。”
　　“而且她凭什么恨我啊！那时候的秦羽芊也已经不喜欢她了，她那种性格......秦羽芊本来也想和她分手了。我只是刚好在那段时间出现了而已！！我什么也没做啊！是秦羽芊先来撩我的！！是秦羽芊跟我说她要和纳纳分手，要和我在一起，她不喜欢纳纳的！！我什么都没有做！就算没有我，她们俩也会分手的！”
　　眼瞅着艾绮丝越说越激动，李归海连忙打断了她：“所以你就把你和秦羽芊的合照发出去了？”
　　“嗯。”艾绮丝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我就是不想让她们俩在一起。而且她后来也骂回来了啊，她骂我骂了半天，我都没说话。”
　　她在手机上翻找了一会儿，然后又把手机递给了李归海：“喏，你看，这是她当时骂我的，把我骂的可惨了。”
　　艾绮丝仍然保留着她和纳纳最后的聊天记录。纳纳在看到艾绮丝和秦羽芊的合照后气疯了，第一时间找到了艾绮丝，用各种不堪入目的脏话疯狂骂她，骂她勾引兄弟的女朋友，骂她不要脸。而艾绮丝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她既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骂回去，而是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了沙子里。
　　她只是对于纳纳“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你他妈勾引我老婆是吧？”这种误会和指责，干巴巴地说了两句：“我不是。”“我没有。”然后就再也不说话了，任凭纳纳对她倾泻怒火。
　　大家在生活中肯定都遇到过那种“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来”的人，比如在吵架时，她们明明有许多话想说，但就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憋着眼泪支支吾吾的。艾绮丝当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所以最后她索性什么都不说了，任由纳纳发泄完怒火，任由纳纳深恨着她，然后两个人带着巨大的误会互相拉黑。
　　“我发现你真的像个鸵鸟。”李归海笑道。“啥也说不出来，解释都不为自己解释一下，就说了两句我没有，然后就把头埋起来，什么都不管了。”
　　艾绮丝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的：“有啥好说的，而且也不知道说啥，不如不说了。反正我当时就想着，就算我和秦羽芊成不了也不会让她们俩成。秦羽芊和谁谈恋爱都行，就是不能和她。”
　　“你报复心好强。”
　　艾绮丝就是这样的人，她受了伤害从来不说，而是偷偷憋在心里，日后再伺机报复回来。
　　“不，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哪点都比她强，凭什么选她！！选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选她！！”
　　“算啦，反正都过去啦，而且我觉得也不能怪你。要怪也是怪秦羽芊。我很不喜欢她这一点。”李归海看向了艾绮丝，突然笑了起来：“狗狗，你还记得我们用暗号联络的那段时间不？”
　　“当然记得。”艾绮丝也笑了起来。“其实后来秦羽芊也猜到了，还不都是你个傻逼出的主意。”
　　那时的秦羽芊对于艾绮丝和李归海的亲密非常吃醋，以至于每次她们俩见面，秦羽芊都要把他们俩的聊天记录翻一遍。甚至有几次还趁艾绮丝睡着了，偷偷用艾绮丝的号和李归海聊天，但敏锐的李归海马上就发现了那不是艾绮丝的语气。于是后来李归海灵机一动，便想出了一个暗号。两人每次只有对上暗号的时候才会开始聊天。
　　现在仔细想一想，两人还真是神奇。两个从没见过面，相隔两千公里的人，却从第一天认识开始就好像老朋友一样，然后开始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他们甚至每天都在聊天，没有一天中断过。两个人从来不会刻意找话题，也从不会冷场，只是单纯地想到什么聊什么，对于对方没有任何经济上或者情欲上的需求。
　　李归海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现在想来，他的生命中还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他不喜欢和别人聊天，尤其是说废话。哪怕他谈恋爱了，深深爱上某个女孩后，三四个月的热恋期过去，他也不会想要每天都和对方聊天的，他觉得那样太无聊了，很多时候都是没话找话。
　　但他为啥会和艾绮丝这样？他想不明白。
　　俩人笑了一会儿，李归海轻声说：“不过说实话，我倒是一直希望你们真的分手。”
　　“你他妈的。”艾绮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狗，你没发现你和秦羽芊在一起后...慢慢地变了么？”
　　“那不叫变，那叫成长，和秦羽芊在一起后，我觉得我慢慢变好了。我觉得是她让我变得更好了。”
　　“好吧。”
　　李归海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没法说服艾绮丝，就像艾绮丝永远不会给他低头认错一样。既然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变得更好了，那就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艾绮丝是恋爱脑，少见的顶级恋爱脑。原本她的头像是一只看起来潇洒又帅气的，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的猫猫。但恋爱后，她的头像就换成了和秦羽芊有关的东西。
　　而从那以后，她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围绕着秦羽芊在转，在改变。从前他们谈天说地，无所不聊，能为了许多事情争执到深夜，又或一起为某件事难过，一起为某人开心。
　　孤独并未让她沉默，而是让她的灵魂淬火，变得更为丰富有趣。就如同李归海一样，孤独只会让他的灵魂之火燃烧的愈加猛烈，而灵魂也在这火焰中变得更加纯净和丰满。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所有话题和关注点，几乎都已经变成秦羽芊了。她白天讲述和秦羽芊去了哪玩，晚上讲着和秦羽芊聊了什么；和秦羽芊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又因为秦羽芊做了什么事而感动。她不再拨弄她的尤克里里，不再苦练自己的RAP，不再和李归海一起冥思苦想着数独难题，不再一起打游戏，不再关注身边的人或事。她每天谈论的事情，几乎都是和秦羽芊有关，变得无聊又乏味了起来。
　　她在这段恋爱中丢失了自我，成为了爱情的傀儡。她开始抗拒孤独，厌恶孤独，否定自己的过去，坚持认为是秦羽芊让她变得更好了。更可怕的是......李归海总有种错觉，她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像秦羽芊。
　　不过这点还未得到证实，只是他隐隐约约的直觉。他由衷的希望这一次他的直觉是错误的。
　　“我们走吧。”艾绮丝说道。
　　“接下来干啥去？”
　　“回家吧，我有点累了，下午想在家休息。”
　　“行吧，那我们就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