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上书院》橙黄绿

18、寿宴

　　宋光遥展开宣纸，随手拿起笔架上的一只青玉竹枝紫毫笔沾墨下笔，江照云站在他身侧，静静看着他笔下画出的人像图。

　　“难怪宋姨当年看中了他，”宋光遥停笔后，江照云拿起桌上的画纸，“皮相确实不错。”

　　宋光遥洗净毛笔，闻言道:“他当年就是凭着这幅好相貌入了我娘的眼，王嬷嬷说我娘当时想的是‘好歹是要日日相见的，若是选了个丑的，不是每日看见都觉得糟心极了，选个好看的，至少赏心悦目些。’”

　　江照云抿唇一笑:“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若是品性如相貌一般，那便更好了。”宋光遥用帕子擦着手上不小心蹭上的墨迹，心中很是不爽。

　　江照云见宋光遥又不自觉皱起眉头，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劝道:“别多想了，往事不可追，一味沉溺过往不如着眼当下。”

　　宋光遥感受到眉心微凉的触感，闭上眼，沉了沉心中的满腔怒意，睁开眼看着江照云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你既与我说开此事，也有了计划，便别太过忧心，宋姨发现你前些日子的异样虽未追问到底，但心里定是担忧着你，切勿本末倒置，反而让宋姨更加放心不下。”

　　宋光遥想起前几日宋娘子与他谈话时的愁绪，长舒口气，再次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江照云见他是真听进了，也放心不少，低头看看手中画纸，见墨迹已干，便卷起画卷告辞:“天色不早，我便先走了，爹娘想必也在家等着我和晓晓了。”

　　江晓云正在丫鬟小厮的看顾下喂两只猫儿吃东西，听见哥哥唤她，恋恋不舍的挨个摸摸两只猫儿后，才站起身走过来。

　　牵住妹妹，江照云又去和宋娘子拜别。

　　宋娘子见一起来的宋光遥眉眼间的郁气仿佛消散许多，知晓定是江照云下午开解了他，不由对江家兄妹更是亲近，说话间面色也更显柔和。

　　辞别宋娘子，江家兄妹俩便坐上马车回家，掀起车帘，江照云看着外面的宋光遥，微微晃了晃手中的画卷，做了个“放心”的口型，便放下车帘，让车夫驾车回府。

　　回到家，江照云便着手让人去寻画像中人。一旦发现人，便悄悄跟着他，摸清楚他的消息。

　　只是，虽派了不少人去打探，但流云城何其大，江照云一时间也没多大进展，与此同时，宋光遥也在尽量不惊动宋娘子的情况下，让府中下人多多注意府外来往的人。

　　一晃半月已过，两人没找到一点那人的踪迹。

　　“一无所获。”宋光遥趴在桌面，耷拉着眼。

　　江照云叹气:“抱歉，有些地方见人脸生，甚是防备，且又人多眼杂，不太好打探。”

　　宋光遥摇摇头:“不怪你，那日不过匆匆一瞥，也没更多线索，只凭一张画像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本就不是件易事。”

　　“罢了，不想这个了，左右暂时他也没寻上门，说不准真如你想的那样，他不想与我宋家再有瓜葛。”宋光遥坐起身，说起另一件事，“陈方的爷爷过寿，你打算送什么寿礼？”

　　江照云一眼便看出宋光遥眼中的低落，也不在意他忽然转变话题，反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娘会替我备好寿礼。”

　　宋光遥点点头，他其实只是想岔开话题，寿礼一事，他们二人都是家中备好，并不需要自己操心。

　　而说起的寿宴一事，是陈方的爷爷今年已有六十高龄，故而陈家今年要在府中为老爷子祝寿，宋光遥与江照云两人也曾去过陈府，见过陈老爷子，此次应下陈方的邀约，打算一起前往陈家为陈老爷子祝寿。

　　陈老爷子是个大夫，医术高超，一生收了不少徒弟，也算是桃李天下，流云城中最大的医馆——回春堂，便是陈家的产业。

　　早些年陈老爷子还在医馆坐诊，只是现下年纪大了，虽自己不情愿，却还是依着孩子们的愿，不常出诊了，只在有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时，才会出手。

　　陈老爷子寿宴当日，宋光遥与江照云一同前往陈府。

　　陈府门口，陈方与一名青年男子正在迎客，见他二人同来，陈方笑着上前:“你们来了。”

　　宋光遥二人先是说了几句吉祥话，身后跟着的听雨和春半将捧着的寿礼交与陈府的管家。

　　寒暄两句后，又有客人前来贺礼，两人便并未在门口多待，随着引路小厮进到府内，给老爷子贺寿后，问了问路，便打发了小厮。

　　安昊文此刻正在一出僻静的亭子中坐着，他来的早些，因与他人不熟，便自己寻了个人少的地吃着茶点，正想站起身拿果盘中的果子尝一尝，便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

　　安昊文浑身一抖，不敢回头，倏地捏紧了手中的果子。

　　“吃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昊文松了口气，转过身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两个后桌。

　　自两年前宋光遥与江照云抽条之后，两人的身高如雨后春笋蹭蹭往上长，如此一来安昊文便成了两人的前桌，更换座位时，可真是让安昊文伤心了一把。

　　“又被吓到了，”宋光遥在安昊文身旁坐下，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好奇问道，“你最近又看了些什么？”

　　安昊文靠在椅背上，咬了口手中黄中带红的果子压压惊:“昨日刚看到被鬼怪从身后拍肩，回头后便被上身的故事。”

　　怪不得方才反应这么大。

　　宋光遥无辜与安昊文对视，看着他眼中的丝丝幽怨，默默移开了眼。

　　江照云嗑着瓜子看着两人，坐在一旁偷笑。

　　安昊文爱看些志怪小说，也不耽误学业，只有空闲时翻上两页，众人便也不多说什么。但他爱看又胆小，看过后的几天总有些胆颤心惊，为此他还特意挑选了看书时辰，一定要在晴天的上午或下午，他觉得此时阳气比较充足，鬼怪应该不敢近身。

　　可宋光遥觉得好像这样做也并没有什么作用，但他还是体贴的没有将此话说出口。

　　江照云也体贴的岔开话:“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么早？”

　　安昊文与他二人的府邸并不在一个方向，故而几人并未事先约好。

　　“我也才到，刚坐下喝了杯茶，”安昊文坐起身，“还好你们来了，其他人我都不太熟，也不想上前搭话，便寻了个人少的地独自坐会。”

　　陈老爷子的寿宴上除却自家的亲友，其余大多是老爷子的徒弟们，还有老爷子治好的病患，宋光遥三人是应陈方的邀约前来，与大多人并不相熟，就算看到一两个生意上的熟面孔，几人也都不想前去攀谈，只想安静坐着。

　　三人一拍即合，便一直坐在僻静处，直到陈方寻来。

　　“脸都笑僵了。”陈方坐下后，一气喝完杯中茶水。

　　安昊文同情的拍拍陈方的肩，他记得家里姐姐出嫁时，他也是这么和爹娘招待来往的宾客，一整日下来，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累的，感觉人都瘦了不少。

　　不过略坐了坐，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有小厮一路寻来，陈方抱歉的看了眼几位好友，将杯中倒满的茶水喝尽后先跟着他大哥的小厮走了。

　　宋光遥几人并不介意，陈方今日作为主人家，待客自是要面面俱到，不能被人留下话头，只是离宴席还早，一直坐着也甚是无趣，安昊文便提议去看看陈府养在后花园的鲤鱼。

　　说是后花园，其实园中也没种多少鲜妍的花卉，倒是种了许多药材，一块一块分的齐整，还竖了木牌，写上了药材的名字。

　　宋光遥三人一路看过去，几人对医术一窍不通，自然认不出几种药材，每每都是随心乱猜一通后，又凑近木牌查看，若是有人猜对了，其余人也非常给面子的鼓起掌来。

　　一旁自几人进后花园便一直跟在身后的小药童见他们对药材颇有兴趣，也热络的一一介绍起来药材的效用。

　　边走边看，一直走到最边缘，才看见隐在小片竹林后的池塘。

　　池塘不算大，几尾红白花色的鲤鱼在竹林的倒影中游动，鱼儿们游的缓慢，看起来安逸又悠闲。宋光遥四下寻找，捡了根小木棍在池水中一搅，鱼儿们便受惊的四处游动。

　　小药童跟在身后，见这几位客人像是想在这停留，“这些鲤鱼今日还未喂食，几位公子可要喂一喂？”

　　此话正中几人下怀，拿了些鱼食站在池塘边逗鱼。

　　鱼食浮在水面，引来池中鲤鱼啄食，溅起点点水滴，江照云退后几步躲避，不小心撞上站在自己身后的宋光遥。

　　“小心。”宋光遥半扶住江照云劲瘦的腰。

　　“唔，多谢。”江照云偏头道谢，顺手拉着宋光遥扶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手掌，带着他蹲下，指着池塘中的鱼道:“看，那条鱼鳞片的图案是不是很像一团云？”

　　安昊文听见两人的动静，侧头看去，只见两位好友蹲在一处，宋光遥的手还护在江照云身侧，两人挨的极近，从自己这边看，像是江照云靠在宋光遥身上一般。

　　安昊文扯了扯唇，默默走到另一侧。

　　宋光遥顺着江照云手指的方向看去，但正好鱼群游动，云团鳞片的鲤鱼一甩尾巴游远，被其他鱼遮住了鱼影。

　　江照云有点可惜:“游走了。”

　　安昊文虽站在池塘另一侧，但一直留心听着对面两人的动静，看着江照云口中的鱼朝着自己游来，便用小枝条撩起水花，将它吓的慌不择路往回游。

　　宋光遥抬头看他，安昊文笑了下，无声说了句“不用谢”后，又继续小把撒着鱼食，丝毫没有想凑近对面旁若无人的两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