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玉美人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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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鹅是个霸道的玩伴。
嫁新娘是村子里的小孩儿这段时间最喜欢的游戏。选出一位女孩作为“新娘”，剩下的女孩采摘浆果作为胭脂和口脂，用喇叭花作为耳坠，以鱼骨做梳，以草茎为绳为其编制漂亮的辫子。男孩们则需要通过打弹弓、掰手腕或者摔跤的方式胜出，成为迎娶“新娘”的“新郎”。
村里的小孩儿热情地接纳了陆鹅作为玩伴，并且盛情邀请他参与游戏。
“礼金不够了，我去摘点。”摘叶子。
“碗没有了，我去拿几个。”捡瓦片。
在“颠勺的大厨”、“含泪送亲的父母”和“端坐高堂的公婆”等角色中，陆鹅幸运地分到了“前来吃席的乡亲”。
看着面前用泥土搓出来的“四喜丸子”，以及芦荟切成的“宫保鸡丁”，陆鹅对这个游戏的不屑溢于言表。
但每每只要轮到谷辛当“新娘”，陆鹅便会扑棱着翅膀，霸道地将所有的小男孩通通赶走，然后昂着脖子，步伐矜然地走到谷辛面前，将她头上的盖头轻轻扯下。
“咯啊——”这个小人儿是我的！
陆鹅用一声清亮高亢的长鸣宣誓所有权。
到了冬天，没有人再玩嫁新娘的游戏，所有小孩儿都躲在家中猫冬。
陆鹅与其他禽类不同，他颇爱干净，每日都要去河边洗澡。如果河面冻结，他也会在雪地里滚两圈清洁羽毛上的浮尘。故而，冬天来临后，谷辛常常瞒着家人将陆鹅抱上床，一人一鹤挤在一起暖烘烘的。
陆鹅是个有心机的玩伴。
陆鹅一直与家中的大黄不对付，究其原因，最早可以追溯到陆鹅来谷家之前。
大黄不喜欢陆鹅，它是只忠诚护主的狗，不明白为什么小主人要把欺负她的人带回家。
陆鹅也不喜欢大黄，当初他与小人儿不对付时，这只土狗总是及时跑出来张着血盆大口咬他羽毛，将他华丽的飞羽咬地七零八落。
一鹤一狗的梁子便是在那时结下。
随着陆鹅与谷辛关系越来越好，他与大黄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恶劣，关键点在于——媚宠。
在陆鹅来之前，大黄是谷辛最好的玩伴，他们一起上山下河，摸鱼捉虾。然而，如今一切都变了，陪着小主人去做这些事的成了那只心机鹤！
大黄不甘这般轻易失宠。
终于有一天，趁着心机鹤不在小主人身旁，它当机立断抓住这个绝妙的机会，前肢微伏，身体弓起，悄悄朝着目标靠近，然后猛地从暗处蹿出，张嘴朝着陆鹅的脖子咬去。
“呜噜呜噜！！”受死吧，心机鹤！！
陆鹅早有所觉，在大黄近身的前一瞬，蓦然张开翅膀腾空而起，转身讥讽地嘲笑。
“咯啊——”愚蠢的土狗。
陆鹅扑腾着翅膀，扇起阵阵尘土，在飞尘的掩护下，他倏地附身下降，快速伸长脖子直啄对手的眼睛。
大黄一时不慎被啄了一口，疼得嗷叫出声。但它没有认输，反而顺势张嘴咬住了对方的翅膀。
“咯啊咯啊——”土狗，松口！
“汪汪汪——”你先松！
双方僵持不下，战况愈加焦灼。只见院中尘土乱飞，晾晒的箩筐叮里哐当地被撞倒，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直到谷辛出来将一鹤一狗各打五十大板，此事才算了结。
然而，争斗只是从明面转向暗地。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陆鹅悄无声息地来到厨房，用尖锐地长喙刺破装米粮的袋子，然后用喙和脚蹼将袋子扯出一个大口。
下一秒，粮食“哗啦”一声从袋子中流泻而出。
陆鹅故意将散落在地上的粮食踩得乱七八糟，接着用翅膀捧起一抔，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黄的狗窝后放下。
大黄酣沉地睡着，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所察。
陆鹅还不忘衔起零星的米粒，从厨房到狗窝细心地沿途布撒。做完这一切后，他慢条斯理地清理了自己的羽毛和脚蹼，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屋内睡下。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谷辛便发现了厨房的异样。她顺着沿路散落的米粒寻去，在狗窝中抓住了“罪魁祸首”。
“大黄，你怎么可以偷吃粮食？！”谷辛怒其不哀地指责。
大黄委屈地呜呜叫，摇着尾巴蹭到小主人身边。
“求饶也没用，罚你今日不许吃饭！”谷辛狠心走开。
大黄哀嚎一声伤心地趴在地上。
忽然它余光瞥见一只幸灾乐祸的鹤，大黄猛地四肢站起，愤怒地犬吠：“汪汪汪——”是你陷害我！
陆鹅以轻蔑得意的睥睨回之。
大黄是只极通人性的土狗，三番两次地输在陆鹅手中，不仅没让它就此认输，反而激发了它的斗志。
它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黄知道陆鹅一直觊觎前院菜园中栽种的花生种子和嫩叶，只是碍于主人一家看得太严，才没有机会得手。于是它便在菜园篱笆的角落中刨出一个洞，故意招惹陆鹅过去打架。
果然如它预料的那般，心机鹤注意到了那个洞。
大黄只作未察，趁着陆鹅钻进那个洞偷吃花生嫩叶的功夫，它立马跑到小主人身边，用牙齿轻咬她衣服的下摆，将她拖至菜园中。
“咯嘣咯嘣——”
陆鹤正欢快地偷吃着菜园中的花生种子，周遭是被他祸害过的一片狼藉。忽然他察觉身后不妥，下意识回头，一整个呆若木鹅。
“gua－gua”听我狡辩，呸不是...解释。
“你，三日不许吃饭！”
“咯啊——”天杀的，土狗害我！
大黄轻快地叫唤：“汪汪！汪汪！”心机鹤，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然而，大黄很快便笑不出来了。它原以为自己与陆鹅的争宠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压了东风。但它却没料到陆鹅一招不讲武德的釜底抽薪，将它彻底击败。
一日，大黄照常在鸡鸣后起身巡视领地。这段时日雨水丰沛，天色阴沉沉的。大黄甩了甩头上的雨水，趁着天色未亮又躺下睡了个回笼觉。
等它再次醒来时，大雨方歇，天色已然大亮。
大黄慵懒地伸个懒腰，叼着狗盆准备去讨食时，忽然地上的水坑中浮现出一张乱七八糟的狗脸。
待意识到那是谁的脸时，大黄脸色一僵。
“咣当——”一声，狗盆倏然砸落。
大黄隐约中仿佛记起，睡梦中身上的确传来酥酥痒痒的动静。它原以为是虱子或者蚂蚁在身上乱爬所致，但此刻却有一个更悚然的想法浮上心头——
大黄一寸寸扭头，然后它便看见自己原先光滑水亮的皮毛，此时却变得参差不齐，仿若秃毛的野狼。
大黄从未如此愤怒：“嗷呜呜呜——”该死的心机鹤，我与你不共戴天！
谷辛乍闻犬吠，不明所以地走出屋外查看。
雄性大多爱美，大黄也不例外。怕自己这副丑样子暴露于人前，它甚至顾不上找陆鹅报仇，戚哀的悲嗷一声后掩面逃出家门。
陆鹅吐出牙缝中残余的狗毛，得意洋洋地“gua－gua”笑。
春去冬来，眨眼间谷辛到了及笄之年。
在生辰之日，谷辛收到了一支珠钗作为及笄礼。阿娘慈爱地抚摸着谷辛梳起的云鬓，说：“阿辛长大了，过些时日阿爹阿娘送你去学宫修仙吧。”
谷辛闻言一怔，不知作何反应。
谷家村虽只是梁州辖下一个偏僻的山村，但山中灵气充沛，吸引了不少游方的散修来此修炼，故而村中之人对修真之事并不陌生。
然而，不知为何，谷辛心中一直有一道声音在劝阻她：不要去，不要去！
谷辛思忖了两日，慎重地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阿爹阿娘。
阿爹抽着旱烟，蹙眉片刻后沉声开口：“你既不愿修仙，那便嫁人罢。”
于是媒婆开始频频登门。
谷辛生得高挑清秀，是十里八乡顶顶漂亮的姑娘，前来说亲的人家差点踏破了谷家的门槛。
东边的冯铁匠，身强体壮。但阿爹嫌弃他性子太闷。
西边的朱屠户，家境殷实。但阿娘却不大中意，嫌弃他大字不识一个。
镇上吴员外的孙子，风度翩翩。但大黄却嫌弃他身子骨太弱，连它都打不过。
谷辛坐在溪水旁，苦恼地托着香腮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除了修仙和嫁人，女子便没有其他的路可选吗？”
水中的蜉蝣朝生暮死，不会给她答案。
树上的鸣蝉不会思考，也不会告诉她答案。
谷辛看着在石块上茕茕孑立的陆鹅，眉头微微舒展，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我不想嫁给一个不认不识的男人，与他不明不白地共度一生。听闻古有梅妻鹤子，陆鹅，不若我给你当娘子可好？”
陆鹅头一歪，圆溜溜的豆豆眼里满是不解：“gua...gua？”娘、子？
当夜，陆鹅彻夜未眠。
他在人类的村庄生活了近十年，时间长到足以将大黄从一只年轻气盛的小土狗熬成走不动路的老狗。除了不会说话，陆鹅早已与普通人类无异。
然而，今日白天，他的小人儿突然说想做他的娘子。
陆鹅既惊讶又欣喜，他知道娘子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家中这段时日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都是何人。小人儿是他的，谁也不能抢走！
陆鹅通人性，却不会说话，以往这并无大碍。然而，今时不同往日，陆鹅知道若是想让小人儿让他的娘子，他必须尽快学会说话。
除此之外，他还要拥有一个人类的身体。
陆鹅心中藏了烦恼，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遂悄悄起身走到院中，对着天上的玉盘发出悲凉高亢的清鸣。
“咯啊——”
“咯啊咯啊——”
鹤闻于九皋，声闻于天。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忽然，这道影子逐渐拉长变形。只见两侧的翅膀回拢，化作结实的手臂、细长的鹤腿化为修长的双腿、尖锐的喙和圆溜溜的豆豆眼转眼间化作立体挺拔的五官。白色的飞羽自空中飘然落下，化作洁白的长袍，将修长的人身盖住。
一眨眼的功夫，伶仃的鹤影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瓷男子。
屋内众人正沉沉酣睡，无人察觉院中多了一个人。
狗窝里，老狗大黄机警地醒来，若有所察地抬起半拉眼皮，鼻翼微微翕动。待嗅出白瓷男子身上熟悉的气味后，它身形一顿，装作毫无所察地趴了回去，再次合上了眼皮。
翌日清晨，谷辛看着院中陌生的白瓷男子，疑惑地问道：“你是何人？”
白瓷男子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脚，眼中骤然绽放出光亮。他摸了摸喉咙，尝试发出声音。
“阿阿！”陆鹅！
谷辛不明所以，她抬头环视四周：“你有没有看到陆鹅？他是一只大白鹅，不知为何今日一早就不见了。”
谷辛担忧是不是自己昨日的话将他吓住，所以他才选择在昨夜偷偷离开。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胡言乱语，谷辛暗自懊悔。
“阿阿阿阿阿！”没有不见！我就是陆鹅！
陆鹅急切地想要安慰谷辛，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阿阿”声，焦急地团团转。
寻了几日，谷辛依然没有找到那道高傲矜持的鹅影。她垂头丧气地走回家，门外一个眉眼精致的白瓷男子在等着她。
谷辛怔忪地愣在原地，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大白鹅的影子与白瓷男子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谷辛释然一笑。
陆鹅走了，陆鹅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玉美人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