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往事》妄思

14、第 14 章

　　燕阙接到消息要他上雁北的时候，在商队里遇到了同样北上的一个长歌门弟子。

　　此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长发束起戴着斗笠，遮住了脸，瞧不清模样，燕阙骑着马在他身后，瞧见这个人背上背着一把琴，古琴样式在江南不难见，进了北地就是稀罕物件了。

　　此琴只包住了半身，露出琴头，只见一只青雀张开双翼的模样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冲破这囚禁它的牢笼。

　　燕阙觉得奇怪，相知山庄在江南一带经商，不说家财万贯，至少千岛湖以南，报上长歌门的名字，没人会为难。

　　只是此人伪装在商队里，装作琴师一起上雁北，就变得奇怪了。

　　长歌门曾是无数有理想抱负的文人居士聚集之地，他们都对如今的大唐盛世抱有希望和偏见，但真能走到皇帝面前说出话的，不过寥寥数人。

　　如今长歌门也要打探雁门关的消息了吗？看来长安一点也不平静。

　　燕阙离开扬州数月，阁中一直没有调令，他原本想着这边探查任务结束，就回太白山歇息，阁中那几个师弟师妹，天天吵着要吃扬州的酥饼甜点，花了他不少银子。

　　脑子里想的是美事，却被瞬间的荒谬事打碎了梦乡。

　　“嘘！都别出声。”

　　燕阙定睛一看，商队停下了脚步，镖头环顾四周，默默把手握向了腰间的链刃。

　　霎时，燕阙抬头望去，鸿雁一飞，山头多了些东西。

　　行至深山，人烟稀少，愿意到此地劫财的亡命徒，各个都是有些本领的。

　　那个长歌门弟子骑在马背上，慢慢悠悠行至镖头身边，只见一众面缠黑布，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土匪一跃而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吁——”

　　几人将山路拦得水泄不通，走是走不掉了，这么多人被围困，官府肯定会知道，但这帮人如此行事，想来是放手一搏。

　　长歌门弟子拦在众人前，燕阙见他勒住缰绳，抱拳道：

　　“敢问几位好汉，这是何意？”

　　“哼！”

　　为首的大汉将寒光凛凛的三眼环刀往肩上一扛，冷笑道：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原来是寻常的山匪而已，燕阙缓了下来。他身上带着阁主的信，盖着内阁阁主的私印，信里词句介与安西都护府有关，若是这群人冲着自己来，此事就变得麻烦了。

　　只见那长歌门弟子笑了笑，他心中始终残存一丝善念，于是抱拳拱手道：

　　“都是闯荡江湖的，还请阁下刀下留情。”

　　“废他妈的话！”大汉浓眉一挑，面巾下浓密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要么拿钱，要么拿命！”

　　总是有人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

　　长歌门弟子长叹口气，向镖头挥了挥手，让他退后。

　　“看来，今日是必要见血了啊……”

　　“你拿命来吧！”

　　说罢，十多个土匪手举钢刀朝着她一拥而上。

　　长歌门的功夫在马上不好施展，只见他腰眼发力，使了个马上轻功，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

　　“什么？！”燕阙护住队伍里的小孩躲在商队后面，不到万不得已，他的陌刀不可在此暴露。

　　“这……这？”

　　土匪们惊恐地瞪大了眼抬头看他，这男人丝毫不含糊，照着样貌最为呆傻之人的脸庞，绷直了腿，从上之下，以强健的脚后跟，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瞬间鲜红的鼻血便喷了出来，那人哇哇怪叫着，摔倒在地。

　　他轻飘飘落了地，一把从背后将天风环佩托在了手中。终究是敌众我寡，可长歌弟子最不怕的便是群架。

　　五指翻飞，一阵清冽琴声骤然响起，土匪们忽见眼前原本孤身一人的怪异男子，竟瞬时间分出了六个于空中半透明飘浮的幻影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啊……啊？这是……这是什么邪门的功夫？”

　　燕阙也看呆了眼。他虽然听说过长歌门从小修炼内功气劲，他在七秀做客时，曾在扬州见过长歌门弟子，但每次见他们背着琴来都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气势。

　　土匪有些人吓傻了眼，有机灵的面面相觑片刻，撒腿便要跑。

　　燕阙见他不急不躁，也不追赶，对着人群食指捻动，幽幽琴鸣伴着青绿色的鸾羽飘飘下落，而土匪们的脚下浮现出了足有二十尺见方的青色圈阵，圈中绘着诡异的图腾。

　　不论是谁，只要是不幸踩在了圈阵之上，无一例外，身体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等待着料理。

　　“我给了尔等活路，可有人偏偏要来求死！”

　　男人清冷的眸中，浮现出了凌厉的杀意，伴着鸾羽飞扬身影黯淡，瞬间将琴中剑拔出。

　　燕阙大惊，没想到此人琴中竟然藏着一把绝世无双的剑！

　　剑穗迎风飞扬，刃薄似雪，饱含无限杀机的长剑与她隐秘黑暗的身影，以飞鸟穿云之势冲向匪徒之中。

　　有人连眼睛都来不及眨，只见青羽纷纷下落间，顿时人头落地，顷刻间满地鲜血，污浊了一片又一片隐隐发光的鸾羽。

　　片刻的功夫，十名匪徒无一幸免，俱是毫无痛苦地横尸当场。

　　男人甩了甩剑上的血，恐怕这帮污浊之人的鲜血秽了他的琴。

　　呛——

　　清脆的收鞘声一响，男人黯淡的身影又化为了实体，六个用来吓唬人的幻影为也被她一个接一个收了回去。

　　山中慢慢显现雾气，这是天转凉的信号，而众人还惊讶于这人单挑了一队马匪，他却翻身上了马，走在了最前头。

　　燕阙瞧着他杀伐果决的模样，属实被惊呆了眼。他虽从凌雪阁出来，见过的人不少，但如此冷静决断之人，让人倾佩至极。

　　“多谢先生相助。”

　　镖头感激不尽地抱拳作礼，心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连忙骑着马追了上去。

　　“镖头客气。”他说道。

　　“再过一段时日就到太原了，届时我便离开，这一路多谢您护着。”

　　镖头摆了摆手。

　　“若不是你清理那队贼人，我可不能安稳护送这批货入城。”

　　男人愣了愣，继续问道：

　　“你们不是去雁门关的？”

　　镖头摇了摇头，说道：

　　“雁门关早就进不去了。年前，官府的商道就已经被截了，这些马匪到处杀人，民不聊生，我们只能从小道绕行，偷偷进城。”

　　男人沉默良久，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

　　“这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