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念今夏》陆宣清LuLu

11、第 11 章

　　其实徐槐双没说谎，便利店是真的近，刚下楼都不用找，一扭头就看到便利店亮起来的招牌。
　　只不过现在徐槐双并没有先带他去便利店的意思，跑到旁边停车的地方，拖了一辆自行车走过来。

　　徐槐双本来刚才顶着个凌乱的丸子头发型，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太雅观，把发圈截了，随便抓了两下，长发披在肩膀上。
　　依旧雅观不到哪里去，但她也懒得管了。
　　她现在身上随便套了一件外套，脚上踩着红拖鞋，拖鞋一辆掉漆的自行车朝着付景走过来的时候，让他产生了一种两个人半夜不睡觉偷东西的错觉。
　　付景随震惊了：“这自行车谁的？”他可没听说她还有一辆自行车。
　　“朋友的。”徐槐双刚说完，看到他一脸不信的表情，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点开微信，把手机怼到了他面前。

　　付景随看到了聊天记录。
　　-江荨，楼下自行车借我一用。
　　她两分钟前发过去的，收信人用着一个特抽象的头像，她给他的备注是“江荨”。
　　对方当然没回复，这个点还不睡觉，大半夜起来活动的，除了精神病也就只剩他们俩了。
　　“江荨又是谁？”
　　“住在我家隔壁楼的一个朋友。”
　　又是她的朋友。
　　“我现在可是三好少年，不会不问就拿好吧，更何况这真是我朋友的车。”徐槐双象征性地给他看了一眼，证明这自行车的来源非常合法，把手机随手往兜里一揣，拍了拍自行车后座，“我载你去。”
　　“有多远。”
　　“放心吧，真的很近的，骑自行车三分钟就能带你到了，这么晚我可不想步行过去。”说完，徐槐双语气很凶地补充说：“付景随，我都陪你下楼了，你现在敢说不去试试呢。”

　　都已经到现在这步了，他还有回头路么？纠结两秒，也不磨蹭了，直接坐上了她的自行车后座。
　　她脚下一蹬，自行车就这么飞了出去。
　　骑着小区，经过风眠小巷后，下边是一个斜坡。

　　徐槐双看起来人瘦瘦的，但是实际上力气不算小，后边载着个快一米九的人，居然也没有喊累，还蹬自行车蹬得飞快。
　　这个点路上没什么人，自行车在下坡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刹车控制，自行车就这么肆意飞了出去。
　　连付景随都被她这样的骑车方式吓个半死：“也不用着急吧，你别带我摔死了。”
　　“哈哈哈，”徐槐双非常不在乎形象地大笑了一下，非常自信：“怎么可能，我车技很牛的。”

　　自行车飞驰下坡，晚风扑面而来，她披散的长发飞起来，发尾猝不及防地滑过他的脸颊。
　　她昨天晚上洗了头发，晚风携带而来一阵清香。
　　非常好闻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他说不上来。
　　发尾吹过来有点痒。
　　付景随有点受不了了，但他身上也没什么能帮她绑头发的，干脆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发尾。
　　徐槐双感受到了在前面嚷嚷：“你不要扯我头发。”
　　“头发吹我脸上了。”
　　“哦，我有发圈。”她应了一声，单手开车，另外一只手往后举过来。
　　黑色发圈戴在她的手腕上，熹微月色下，依旧能够看得出来她的手腕非常白皙，甚至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付景随瞥了一眼，收回视线，也嚷了一句：“你不要这样单手开车！”
　　“是你刚才说说我的头发散了吹到你脸上，”徐槐双“啧”了一声，似乎觉得他真是麻烦难伺候，吐槽：“结果给你发圈你还不要。”
　　发圈戴在她手上，他还能伸手去解吗，他疯了不成。
　　跟她说这种她也难以理解，毕竟李威都那样明显对她了，她都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他问她：“到了没。”
　　“还有一会儿。”
　　“你不是说很近吗？”
　　“够了啊付景随，我担心你眼睛，牺牲睡觉时间带你出门买药，你就别抱怨了，更何况……”此时下坡已经结束了，她才发现后座载着他这么大个人居然这么吃力，她喘了几口气，“现在骑车的还是我，你就在后面坐着，抱怨个屁啊。呼……”

　　付景随：“……”
　　他刚想说要不然换他来带她，就被她骂了一句：“你都这么重了，还吃宵夜，减肥吧少年。”
　　“我才不到一百四十斤。”
　　“那也很重啊。”
　　“……”付景随说：“要不我来骑吧。”
　　“你不早说。”徐槐双一个急刹车，“已经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急刹，付景随完全没有半点儿心理准备，不可避免碰了一下她的后背。
　　一触即分，他飞快松开握住她发尾的手，跳下了车。
　　明明降温的夜晚，付景随却感受到了一阵燥热。
　　徐槐双却没有半点反应，什么都没在乎到，她停稳车，走下来。
　　付景随环顾四周，漆黑一片，该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怎么都不像附近有诊所或者药房的样子，他刚想问，就看到徐槐双捡起地上的石头，对着二楼的窗户，瞄准……
　　他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要做——”
　　都没问完，她手上的石子就已经飞了出去，“哐”地一声砸到二楼窗户上。
　　二楼没反应，徐槐双弯腰，又捡了一个小石子，继续瞄准，这次她准备丟石头砸人家窗户的时候，付景随反应过来阻止她了。

　　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拉住她捏着石头的左手手腕：“你这是干嘛？”
　　“他可能睡觉了，我砸醒他。”
　　“如果不开门我们就回家吧。”
　　徐槐双不同意：“现在来都来了，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虽然说她的左手被他握住了，但她左手一松，石子落下，右手利落一接。对着二楼就是一扔。
　　又是“peng”的一声。
　　这一顿操作下来，彻底刷新了付景随的三观，和他对她这个人的所有印象。

　　她好像总是能够出其不意，本以为他已经很了解她了，但是隔一段时间又会让人发现她新的一面。
　　付景随盯着她看，她半点心虚都没有，也坦荡跟他对视，甚至还勾唇笑起来，总感觉笑容有点儿欠。
　　他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一时之间做不出反应。
　　下一秒，二楼的灯被拍亮，窗帘“唰”的一声被拉开，一个脑袋探头下来，嚷了一句：
　　“要死啊！”
　　付景随被这突然一声嚷，喊回了神，这才后知后觉——他现在还拉着徐槐双的手腕。
　　他松开了手，她也没计较，插着腰说：“我是徐槐双。”

　　“双姐？”那人仔细看了看，看到熟人，也就蹬蹬地下楼了。
　　也就两分钟的时间，一楼的灯亮起来了。
　　门被人打开，一个睡眼惺忪，踩着拖鞋的少年边揉眼边走出来：“啥事啊，大半夜不睡觉来找我。”
　　“大毛，他眼睛红了，你帮他看一下。”徐槐双指了指付景随，对着那个少年说。
　　付景随看着面前这个被称作“大毛”的少年，看起来跟她们差不多大的样子，有些不敢信任对方，问徐槐双：“这是正经的诊所吗？”
　　这儿非常捡漏，店面也非常小，甚至外边都没有一个正经牌匾。
　　徐槐双说：“他爷爷可是正经中医，人家医学世家ok？”
　　大毛看了眼付景随，觉得他眼生：“你又谁啊。”
　　徐槐双语气非常自然地介绍：“我哥哥。”
　　付景随听了这个称呼，眼角一抽。

　　大毛一点头，懂了。
　　他早就听说徐槐双的爸爸即将再婚，也即将有个继兄，只不过他还没见过付景随的真人。
　　毕竟在学校里，徐槐双跟付景随的互动实在是太少，更何况付景随来榕城刚两月，徐槐双还没来得及让身边的朋友都认识他。
　　大毛看了眼付景随的眼睛，转身去拿药，拿了拨云退翳丸和杞菊地黄丸：“这是内服。”
　　说完，又去抓桑叶、菊花、金银花、蒲公英、薄荷，又说：“回去用开水烫，待水温合适了纱布蘸取湿敷，当然有条件的话，煎药比较好。”

　　付景随自从进了这儿，一直看着徐槐双。
　　徐槐双：“你放心好吧，我保证这里非常正经，我还能害你啊？”
　　“……”付景随抿唇。
　　上次她骗他吃烤脑花的时候，也说过一样的台词——我还能害你啊。

　　即使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也还是觉得可以再信他一次。
　　大毛抓了药，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是看在双姐的份上才帮你看眼睛，不然大半夜的，你眼睛再痒我也不给你看。”
　　“而且你这也不是什么太难的症状，我也懂一些好吧。”大毛把药包装好，丢了过来。

　　徐槐双稳稳接住，付了钱：“多谢。”
　　大毛挥手赶客：“快走吧，我快要困死了。”
　　徐槐双和付景随前脚刚走出店里，后脚门又“唰”地一下被拉下来了，灯也被拍灭，四周又重新陷入黑暗。

　　徐槐双把药递给他，打了个哈欠：“回去你载我，我累了。”
　　付景随去拖车，她也不客气，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付景随负责开车，有时候遇到岔路口，后座的徐槐双会提醒他：“往左往右。”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同学啊。”她也不多解释。
　　“他真的会看吗，你怎么上次都不带我来这里。”
　　“你当时刚来榕城的第一天，我跟你都不熟，敢把你带来这种地方吗？到时候被你误会我带你来非法诊所，你跟我爸一告状，到时候吵架怎么办？”徐槐双又打了一个哈欠：“我现在是真的非常困啊，你应该感谢我。”

　　她有些困了，也没多想，伸手扶上了付景随的腰。
　　他身上就一件薄上衣和薄外套，她的手猝不及防摸上他的腰那一瞬间，她他觉得触感实在是太过清晰了，想要忽略都忽略不了一点儿。

　　坐在车后座的徐槐双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此时付景随的思绪已经完全飘了，一恍神，握着车把的手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自行车在人行道上东扭西歪，处于即将失控的状态，并有往街道边的黄桷树上撞过去的趋势。
　　徐槐双吓得用双脚刹车，她惊魂未定，用劲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不是哥们，你会骑车吗？”
　　“……”付景随说：“你别搂我的腰？”
　　徐槐双的语气有些控制不住的嫌弃：“不是我说，你要是怕痒早说呀，我这条命跟金贵，我很惜命怕死的。”
　　徐槐双双手握着屁股下的横杆：“再给你一次机会，千万别带我摔了。”

　　付景随重新启动自行车。
　　他的力气是真的大，即使是载着她骑上坡，也轻轻松松。
　　刚才那么一吓，直接把徐槐双吓清醒了，也不困了。她人不困，话就多了起来：“付景随，你大半夜不睡觉，是不是眼睛痒得受不了了？总不可能是饿醒的吧。”
　　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
　　“就是单纯睡不着。”她不跟他说大毛的事，他也没跟她说噩梦的事。
　　“屁嘞。”徐槐双不信。
　　付景随：“你不是也没睡，你是饿醒的？”
　　“对啊？”
　　“你晚餐吃得这么多。”
　　“哪里多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饭桶一样。”
　　付景随像是报菜名似的，张口就来：“一个鸡腿两碗饭，还有不少其它的菜，我记得清清楚楚。”
　　徐槐双控诉：“我晚饭吃了多少，你记得这么清楚，变态吧。”
　　付景随一噎。

　　徐槐双解释说：“因为快要期中考试了啊，我复习到半夜十二点，本来想睡觉的，结果凌晨三点多饿醒了，肯定是学习得太狠了。”
　　“就因为一个考试焦虑到睡不着？”
　　“什么叫‘就’？”徐槐双不太能够赞同他的说法，“我们这个年纪，最焦虑的东西除了学业还能是什么，而且我成绩很好的好不好。”
　　“成绩很好会焦虑吗？”
　　“就是成绩好才会焦虑啊。”徐槐双说：“等你学习成绩什么时候好到我现在这个高度，你就能体会到我的焦虑了。”
　　“你成绩到底有多好。”
　　“一周后等考完你不就知道了？”
　　付景随又不说话了。

　　沉默的几秒钟，又有晚风吹来。
　　徐槐双突然出声说：“付景随，你身上有栀子香，我闻到了。”
　　“吱！”
　　付景随突然摁了刹车，车轮再次被刹住。
　　惯性作用，徐槐双没稳住自己的身形，撞上了他的腰。
　　付景随扭过身，看向她。
　　徐槐双抬头，很蒙地揉着自己的额头：“付景随，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突然急刹车干嘛。”
　　付景随知道她刚才的话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客观陈述事实。
　　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转身继续骑车。

　　这次他骑的飞快，很快就到小区楼下了。
　　便利店随便买了点东西，停好自行车，坐电梯回家。
　　徐槐双回到家，利落换上脱鞋，就利落地飞奔二楼睡觉去了，一句话都懒得跟他多说，一心只有家里的大床。

　　付景随提着药立在客厅，看着她飞速跑上二楼的身影，默默把便利店买的东西吃了一些，顺便把那药也就水吃了，离开客厅时，还顺手收拾了她的留在客厅的泡面碗。
　　回到二楼，睡意早就全消。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给学工部的老师发去了消息。
　　-老师，住宿证最早能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发了消息，丢下手机。
　　他闭上眼睛。
　　又不可控地想起了两年前发生的事情。
　　季婉玉十七岁就跟了付良，也许两个人在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有过真心的感情，更想过好好生活。
　　但人心难测，真心善变。
　　季婉玉近两年过得并不算好，她虽然手里有付良出轨的把柄，但付良赌她不敢说出去，只要她说出去了，便是跟付良同归于尽。
　　当年的付景随就是随母落户，不少风言风语她都不在乎，却没想到流言居然成了事实。
　　她不会让付景随被指指点点，所以再怎么样也会守住这个秘密。

　　至于徐成砚——他对季婉玉是真心的。
　　付景随看得出来，徐成砚虽然是个跛脚，但他上进善良本分。
　　好不容易季婉玉如今和徐成砚即将组建了一个家。
　　他比谁都希望季婉玉能够幸福。
　　季婉玉和徐成砚，他们以后也一定会结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