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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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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内,衣冠楚楚的慕容俊低头站在慕容皝跟前。他没有看慕容皝的脸,只是看着慕容皝那双镶金丝描龙画凤的长靴。看得久了,脑海里却开始不自觉想起才分开不久的慕容恪。
事实上,他都快忘记是怎么跟慕容恪开始的了。似乎是某次狩猎,不明所以的慕容恪手快,一箭射死他提前盯上的猎物。
事发之后,慕容恪反应过来,立马认错赔罪,这对出身低微的人来说,是求生的必要手段。
倒是慕容俊,冷笑一声,不依不饶,拿出燕王嫡长子的傲慢做派,伸脚踩上他的靴子。
后者则顺从地跪下来,温顺地臣服在他身前。带着微微卷曲弧度的浅金长发落进泥地,一点泥泞,沾湿发梢。
慕容恪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像一头矫健且沉默寡言的巨大雄狮。两个人站在一起时,他甚至比他这个嫡长子还要更高一点。
慕容俊想与他对视,居然要抬眼仰视。
所以,当那头雄狮一言不发跪在自己的跟前,叫慕容俊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征服欲与满足感。让他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抓住他那一头蓬松的金发,引导他的脑袋往自己身上某个部位探去,再让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楚楚可怜看着自己。
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被蓬勃激发出来,嘴上倒很不屑:
“你对谁都这么爱跪?”
慕容恪摇头:“您不一样。您是嫡长子殿下。”
慕容俊喜欢他一本正经地视自己为独一无二,此时,看向慕容皝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底气与镇定。
殿内香薰得很重,烟雾缭绕,慕容皝的脸隐在阴影里,表情模糊不清。
慕容俊恭恭敬敬地将昨晚的情况进行汇报。
慕容皝长久的沉默令人心慌。死寂中,慕容俊又想起先前从慕容恪府邸离开时,两人发生的对话。
他接过慕容恪递来的干净衣袍,一件件穿好。慕容恪的手则握着自己衣带上的玉佩,指腹细细摩挲。那是他送给他的。他帮他戴过一次,之后他就懒得摘下来了。
慕容俊扯过他的手,让他去握另一个东西。在这种露骨的氛围下,慕容俊问:“假如慕容霸才是嫡长子,你昨晚得来的消息,是不是就会告诉他了?”
慕容恪手上的动作稍顿,说是的:“你知道,我从不骗你。”
慕容俊推开他,也不顾身体上的反应,在外面裹了件加厚的袍子,扬长而去。
“道明说他提醒你要手下留情了。”
慕容皝幽深的目光锁住他。
“可你还是把他们都杀了。”
慕容俊回答道:“我听见了,但是刀剑无眼,我来不及。”
“解释这些做什么?”慕容皝语气轻快:“说来说去,还是你的错。”
“求父王恕罪。”
没有下文了。
慕容皝靠在榻上,一言不发,明黄的眼睛,恶毒地闭了起来。
慕容俊一掀衣摆,跪了下去。
慕容皝懒洋洋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孤累了。”
殿内服侍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位世子殿下。慕容俊则驾轻就熟地站起来,跪到堆满积雪的庭院里去了。
一张脸上无悲无喜。
*
慕容俊跪到力竭,被看好时间的慕容皝掐着点赦免回家。
起身迈步的时候,他胸口散发出阵阵绵延不绝的痛。他对这种绞痛习以为常,只当是脚下踩断了一节枯枝,面无表情离开。
他回到世子的办公府邸的偏房休息处,泡热水的时候,让人去城外叫慕容恪。慕容恪回复说有事,没有来,他有点不悦,只好擦干身体,换了件衣服,倚靠在案前的软枕上,看着从各地发来的公文。
慕容皝不会善罢甘休的。刚死没多久的慕容翰,战功赫赫,大燕的江山一半是他打下来的,奈何不过是言行稍不合他心意,说杀就杀。现在,慕容皝只是轻言细语地让自己跪一下,这才哪到哪。
他的手上,肯定有昨晚跟自己出城的将领名单。
慕容俊觉得自己再和他们一道留在城中,恐怕要生出事端。慕容皝不好说杀就杀一个世子,但借几条无足轻重的人命杀鸡儆猴,还是很顺手的。
他发困的目光停留在报告鹤城疫病的公文上,上面说死者众多,人心惶惶。
世子府的侍从在外面敲门,一下将他惊醒:“殿下,今天是晔公子的生日,世子妃问您什么时候回去。”
“……”
胸口的疼痛并未因泡过热水后缓解,反而变本加厉朝四肢蔓延。慕容俊清楚,目前自己最需要的是休息。
他再一次闭上眼睛,然后想起嫡长子慕容晔期待的眼神,还有尚有一点婴儿肥的,圆嘟嘟的脸庞。他对侍从道:“我马上就回去。”
辽东天黑得很早,夜幕把他浅金的长发染成暗金,下马车时,被府门口的烛火轻轻一晃,发出如绸缎一般的反光。
“父亲大人,你回来啦!”
慕容俊六岁的嫡长子慕容晔从府里奔出来。慕容俊一手拿着那份从鹤城发来的公文,另一只手里拿着给儿子的礼物。
他把礼物递给慕容晔,慕容晔却没有第一时间看,而是伸手环抱住他的腰。他只能看见儿子金灿灿毛绒绒的小脑袋不断蹭着自己的衣襟,他轻轻将空出来的手放了上去。
“小晔说他都好久没看见你了,他好想你。”可足浑琇怜华服锦绣,头上步摇轻摇,一双美眸格外动人:“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糕点垫垫?”
慕容俊浑身上下都被寒气填满,此刻毫无食欲,但下人已经按琇怜的意思,把糕点端过来了。
他伸手接过,没有马上吃,习惯性先递到儿子的跟前。
慕容晔嘴小,一块糕点一次性只能咬下一半,另一半放回盘子里。慕容俊本来想在此时说自己马上就会出趟远门,最起码一个月不回来。但他看着盘子里那半块糕点上的小小牙印,嘴边的话突然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慕容俊下定决心,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为了家人,为了自己,都一定要顺利把慕容皝那个老东西熬死。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得到燕王的位置。
陪妻子吃完饭,外面有人通传说慕容恪来了,说是来给慕容晔送生日礼物的。
此时,琇怜正挽着慕容俊的臂膀,问他要不要喝甜汤,见他拿起坐垫边上那卷从府衙带回来的公文,便识趣地放开手。
慕容俊没让慕容晔跟出来,独自来到府门外面,与翻身下马的慕容恪遇个正着。
他对慕容恪的礼物视若无睹,抓住他的胳膊,往远离饭厅的另一条庭院小路里走。
“殿下真是个随性的人。”本来没打算入内的慕容恪由他拉着,进入一间客房,“今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慕容俊看着他,有点不高兴:“所以你现在要去做吗?”
“那,得看殿下怎么想。”
“那就留下来陪我。”
语毕,慕容俊把鹤城的公文丢进他怀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鹤城的事,慕容恪早有耳闻,很快就看完了全文:“殿下想去解决鹤城的疫病?”
慕容俊脱掉外衣,翘着腿靠在客房的榻上:“慕容皝没那么好糊弄,我只能带人先去那避避风头。”
这种危急的时刻,最需要王室成员挺身而出,这是争取民心的好机会。
但疫病太危险,慕容皝不会亲自到场,也不会允许慕容霸过去。慕容俊想过了,能不能解决疫病是其次,带着昨晚那些部下远离都城,让慕容皝一时半会找不到机会发难,才是首要任务。
何况,自己作为燕王世子,去鹤城周边身先士卒,就算是逢场作戏,对稳定局势也有好处。
慕容皝才不会拒绝一件对他来说有好处的事情。尤其承担风险的是自己,而不是他的宝贝五儿子。
想着,榻上的慕容俊冲慕容恪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殿下不舒服的话,今晚不应该再折腾了,要早点睡。”慕容恪没有立马动作。
慕容俊松了松中衣领口,漫不经心地抬眼:“我知道。但我想跟你一起睡。”
“好吧。”慕容恪听话地坐到榻上:“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我猜到殿下在昨晚事后多半会想到去鹤城,所以已经派人把沿途路况和城中的详细状况全部打探清楚了。无论殿下是想真正处理好疫病,还是只是单纯离开这里躲一阵子,都没问题。”
“到时候再说。”慕容俊搂过他的腰,手指灵活地找到他衣带上的搭扣,没怎么用力就解开了:“天亮我就把想去鹤城将功补过的报告送上去。你跟我一起走,没问题的吧?遇到事还有个人能商量,晚上也方便解决需求。”
“殿下就那么喜欢跟我做?”
“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慕容恪掌心轻轻抚着他的心口,温柔一笑:“我也很喜欢跟殿下做那种事。”
慕容俊捏住他的手腕,微微起身,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