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七零，和大伯哥在一起了》半秋山月

23、至少，傻子不会打人

　　神色木然的妇人慢半拍抬头，望向谢颜玉。

　　触及谢颜玉眼底的真诚与怜惜，她眼眶红了红。

　　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能予她好心，自己的家人，为什么对她这么残酷？

　　她摇摇头，麻木地开口，“没用的，干部不能时刻盯着我，他们一离开，我依旧会被强行送过去，我反抗不了的。”

　　“谁强行送你过去，你就告公安，送他们去农场，这样敲山震虎，再无人敢强迫你。”

　　“你，”妇人震惊地望着谢颜玉，好似在瞧什么怪物，“他们是我家人，我怎么能这么做？”

　　谢颜玉暗道，能干出这些事的家人，哪还能称家人？

　　但她知道这话妇人听不进去。

　　她顺着妇人的话说，“不一定真送，公安来抓人时，你家其他人会找你求情，到时候你可以摆出态度，称只有这一次犯错机会，再有下次，你不会留情，之后你找公安撤案。”

　　“撤案后，你家人就不会抓去农场了，同样，有了你这次反抗，你的家人，不会也不敢再强迫你任何事。”

　　妇人连连摇头，害怕落到她眼里，“不不不，我要是这么做了，在乡里很难做的，家人之间的摩擦，哪能闹到公安那去？会闹笑话。而且，大队长不会答应，乡里也都会排挤你，到时在村里，你受欺负，都没人帮你，很难过的。”

　　谢颜玉不太理解，“你现在受欺负，有人帮忙了吗？”

　　妇人打起几分精神，望着谢颜玉，像在瞧不懂事的没阅历的年轻后生，她传授自己的生活阅历，“妹妹，这是我家人之间的事，他们不好插手。我说的欺负，是指小孩子故意弄死我家自留地的菜，或者鸡，还有浪荡子或者小偷摸进家门，还有其他村的欺负我家孩子等。”

　　“和邻居搞好了关系，这些事不用你喊，邻居看到了就会帮你的忙，你和邻居关系恶了，邻居瞧见了就当没瞧见，你呼喊求助，他们当听不见。整个村排挤你，欺负你，你活得只比现在难受千倍万倍。”

　　谢颜玉明白了。

　　如果是她，有一万种方法与邻居打破坚冰，搞好关系，无非是利益而已，但妇人不行，她软弱，心性没那么坚强，她要成为乌合之众，与其他人拧成一股，来保护自己。

　　理解归理解，她还是想再帮一把，“你不用亲自去报公安，请个信得过口风严谨的朋友，私底下去报。面对众人，你只要咬死自己不知情，再大度原谅你父母公婆，这事过后，你父母公婆被公安普了法，也不会再强迫你。”

　　“你要是没有信得过的朋友，我可以替你报公安。”

　　“新妇，别聊天了，快走。”傻子家的亲戚催妇人。

　　妇人应道，“就来，就来。”

　　她又望向谢颜玉，知道她是真心在给自己建议，认真地开口：“谢谢你啊妹子，不过，”她面容又变得悲苦，麻木又无希望，“就算他们不强迫我，我能顺利分家，但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小孩，怎么养得活呢？”

　　“家里没个男人，也没个长辈，那些浪荡子摸进我家里，我怎么反抗？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寡妇门前是非多，寡妇难顶家门户。”

　　“还不如现在这样，虽然嫁的是个傻子，但公婆在公社都有工作，我不用下地干活，只要在家里洗洗刷刷，若是生个男孩，以后就有了保障。”

　　“至少，傻子不会打人，我很满足。”

　　谢颜玉盯着妇人，被她最后一句震撼到。

　　妇人就因为傻子不会打人，而决定认命。

　　这多荒谬啊，傻子只不会打人这一优点，在她心里，就比过无数正常男人。

　　同时她也意识到，妇人刚死的丈夫，应该经常打她。

　　男人死了，于她是解脱。

　　“妹子，真的谢谢你。”妇人说着说着，眼底竟有了几分亮光，这桩婚事于她，竟也不算太糟糕，只要生个儿子，她就在新家站稳根脚，说不得过得，会比现在还要好。

　　不会再饿肚子，能穿新衣服，据说公婆是个体面人，不会骂骂咧咧，男人也不会打她，折磨她。

　　真是顶顶的好日子。

　　她抿唇笑了起来，“这桩婚事于我好像也不太差，若不是我会生男孩，这桩婚事也轮不到我呢。”

　　她再次认真地朝谢颜玉道：“谢谢你，妹子。”

　　如果不是与妹子聊这么一遭，她还拐不过弯来，糟糕的心态只会过糟糕的日子。

　　谢颜玉见妇人一扫之前的颓丧与无望，眼底盛满对未来的希冀，无言。

　　见妇人又要走，她拉住妇人，道：“如果你公婆教唆你丈夫打你，你半夜将他捆了，用棍子抽一顿，抽得他怕你。之后，你再与你公婆说，能照顾你丈夫一辈子的，是你，如果他俩希望他俩的独子后半辈子过得不好，就尽情挑拨你与你丈夫之间的感情。”

　　“丈夫？哦，当家的。”妇人反应了片刻，才理解谢颜玉话里的意思，她笑道，“我那当家的，想打人也打不了，没有力气。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妹子。”

　　“妹子，你与我说的话，别再和别人说了，男人都不喜欢过于厉害又心狠的女人。”

　　妇人瞧了在旁边推着自行车等的周昭华一眼，从新婚丈夫的亲戚那拿了些喜糖塞给谢颜玉，“妹子，沾沾喜气。我叫王二草，有事可去公社利农巷找我。”

　　谢颜玉握着喜糖，目送妇人跟着新的家人越走越远，心头像垫了一块石头，沉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

　　虽然妇人想通，对未来充满希望，但谢颜玉并不觉得这是对妇人最好的路。

　　只是被全烂果子衬托着，半烂果子还算不错的无奈选择。

　　世道没给这个妇人选择一个好果子的机会。

　　热闹看完，村里人散去，谢颜玉和周昭华继续上路。

　　察觉到谢颜玉的情绪不高，周昭华不知道怎么安慰，事情经过他从村民议论中得知，可是这种事，在农村很常见。

　　不曾当家做主的女人，失权得很严重，被父母被公婆被丈夫层层吃剥，失去独立人格。最恐怖的是，周围人都习以为常，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一旦女孩或者新妇想要掌控自身，父母家人邻居社会，都会跳出来告诉她，你这样不对，你该听父母的话，该听公婆的话，该听丈夫的话，当人媳妇难做，大家都这样过来的，你得忍耐。

　　等你当婆婆就好了。

　　挣不脱逃不了，只能泡在苦水里。

　　最终他只能道：“以后会好的。”

　　谢颜玉扯扯嘴角。

　　废话。

　　她气得擂了周昭华后背两下。

　　他俩回村的时候，村里人正在上工，一些上了年纪的娭毑也在晒谷场那边看守黄豆和棉花，村口这边没什么人。

　　两人静悄悄地进了院，谢颜玉抓着周昭华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