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迁物】 金河映梦万物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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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一阵噼啪的电音从天而降。
打断了两人相接的视线，他们一同抬头。
只见，小念光嘶吼着喊救命，它身后追着数十朵黑念之魂，正将它迫压下来。
念光本能信任云相忆，朝着她直线炸来。
“当心。”
楚碧岸口动身随，反应极快。
已将云相忆护在怀中。
他，一手接住了念光，微光如雾的眼睛已凝向黑魂。
霎时间，黑魂受逼，连连后退，尽数癫狂升空，眨眼间，隔出界外。
小念光火焰颤抖，吓得不轻，结巴起来。
“男……人，女人，我不要出去了，那些叫做邪念、歪念、善念、恶念、欲念什么的东西，它们都不愿做我母亲，全要当我主人。
它们一动，我就好疼，像要散了似的。
我要留在你们身边，只留在你们身边。”
念光火急，急差一点儿挤进云相忆胸口缝隙，它似乎觉得那里非常安全。
楚碧岸眼疾手快，抢先把它拎到珠子上，缚在上方。
小念头不肯回去，一半陷在珠子里，另一半吐着电信子，絮絮叨叨地报着欺负过它的念名。
手链隔珠，不受其烦，里面的一枚金线，涌动着，推珠而出。
顷刻，云相忆所在的山谷，变了模样。
只见，银杏叶纹流金色，暖池粼粼似落日。
更有方寸赤金，缓流入河，漆得峰间谷内闪成金窟。
云相忆自是知晓金线的来历。
她伸手触了触炫目的流光，眼眸里金波灿灿。
“哥哥，都说真金不怕火炼。
当我在塞外沙漠，看到这条流动的纯金之河时。
震惊了好久，当即就把这一幕留在珠子里，想着有朝一日同你一起看。”
云相忆忽而看向楚碧岸的金瞳，满脸喜悦，笑问：“哥哥，真金被融，它可愿得？“
楚碧岸捻来一丝金线，认真看了看。
“若遇正信正念，真金亦愿为之所炼。”他说。
“正信正念，那是什么？”念光脱口而出。
它不如金流坚定，一圈电影里全染上金色，它好似被震撼到了，一簇一簇地抖擞光亮。
谁也没回答它，那正是它要自己寻找的答案。
金光笼罩在所有物体身上，但却没能分开两人靠得很近的身影。
云相忆微微抬眸，盯住楚碧岸。
“哥哥。”她眼神至诚，一声轻唤。
楚碧岸低眸应了一声，报以微笑。
此刻，两抹身披鎏金的光影，投在堆满银杏叶的地上，交织成了镂空的网，将那二人深刻的牵连，显出形来。
“生辰快乐，生辰快乐，生辰快乐，生辰快乐，生辰快乐，生辰快乐。”
云相忆眼中沁泪，连续六声。
那是他们彼此之间，曾错过的流年亏欠。
……
他便，能补就补上一些吧，就补，她方才的愿望。
楚碧岸用力捏紧云相忆的腰肢。
“相忆，我们这就去同看。”
眨眼瞬间，云相忆只觉自身如陷虚空，金光还在，山谷和银杏树成了辽阔的苍茫。
她眼前惊现昔日路过的流金河。
那片她曾走过的沙漠还刮着当日的沙暴。
她看见远丘之下的一排骆驼俯在沙上，共有七只。
是她记忆里的只数。
风沙很大，云相忆记得那时她带着风帽。
这次，楚碧岸的胸膛替她隔开了所有的疲惫、干裂、撕扯。
她确定，这就是她那时，取金河入珠的时刻。
可是，怎么会回到过去那时呢？
金沙在沙漠地脉之下隐隐流动着，两种黄色互相遮掩，让人看不清河床全貌。
楚碧岸将沙地分成一条裂谷，那条被云相忆收进珠子里的河道，变清晰可见。
他道了句：“亲眼所见，确实更好看。”
云相忆忽然想起，当日就在她取了此景之后，立即爆发了一场巨大的龙卷沙。
她废了好大劲儿，才从天空手里抢回七只骆驼。
眼下，情景交融，她一时恍惚，先知一般叫道：“哥哥，此地不宜久留，片时风沙将至。”
“哦？”
言出法随，龙卷沙瞬间出现在楚碧岸的身后。
云相忆一把将他搂住。
“哥哥！”
她本能的闭了眼，熟料，销魂的风沙似是止住了！
一阵阵海浪声，敲开她的耳。
云相忆睁了眼，对目之所及之景无比惊奇
她居然，落身在了无尽海。
身边的楚碧岸足踏沙滩，望着海面，会心一笑。
“相忆一直都在我身边，你猜猜看，我们怎么这么快，就出现在海上呢？”
云相忆不可思议地问。
“这还是哥哥之前用的折地之术吗？”
楚碧岸摇了摇头。
“不再是了。
我如今身子尚未落实，趁着可以游走在任何之物之间的时机，我想带相忆看看这世间的神奇。”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云相忆看见，平静的海面，一刹那间，卷起接天巨浪。
见海墙高耸压来，她向后一移，心想：‘这是海啸，周围的渔民岂不是要遭灭顶之灾？’
然而，她一扫四野，竟是空空荡荡，只有这一片海。
再低头一看，脚已踩在海面之上。
云相忆一瞬惊慌。
楚碧岸伸出手，牵她，邀她。
“相忆莫怕，此乃尘寰之海。随我来。”
云相忆学着楚碧岸的样子，渐渐踩稳了每一个拍过来的浪。
她朝他点了点头，楚碧岸便放开了手。
于是，他们踏浪随波，追逐在海面上。
云相忆惊奇这种身如跳珠般，与水极亲的感受，她的每一步，轻快得完全不用自身使力。
海浪一推，她便一涌。
她一会儿是浪头，一会儿是浮沫，一会儿卷又在水下，也既不觉身溺，反而酣畅自由。
待身子被顶上最高浪头，她向岸一望。
竟看到楚碧岸和她自己，都齐齐看向她。
‘这，是谁的视角，我又是谁？’
想到这里，她的下一浪，便收了势。
她看到，身侧楚碧岸的那一浪正长尾曳空。
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下潮头，伸出手，笑吟吟向她扑来。
“相忆，我们走。”
云相忆方一牵上他手，便到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时的夜空之中。
她低头一看，平地上正有一对儿少男少女刚刚落了地。
那少女好似很热，而那少年似乎更焦灼，他一伸手，指向了遥遥的河中渔火。
云相忆忍不住一乐，这情景，不就是当年她和楚碧岸，在京城分离前的那一夜吗。
少女是自己，少年是他。
那时的他们，刚从一场婚宴上落荒而逃。
只因一个醉鬼开了他们并非亲兄妹，理应拜堂成亲的玩笑。
云相忆此时此刻才明白，楚碧岸当年的那一指，已是他俩新缘分的开始。
她记得，再过片刻……
轰隆。
云相忆身侧，忽有烟花乍起。
她笑了，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空中的烟花，竟在她足下生出根，又在她手上开了花。
从前，云相忆都是目送烟火升空，而现在则是只要迎着它，烟花就绽放在她身旁。
楚碧岸又一次牵起她，带着她穿梭在烟花间。
烟花会开在各种意想不到的位置，她有时是她，有时也是烟花。
云相忆在烟花丛中，俯瞰到了，曾一瞬不瞬盯着昔时少女看的，那位昔时少年郎。
心里的温柔，催促她去看看，已经长大的少年郎。
终于，烟花落幕，夜色却正浓。
“哥哥，你真的可以折尽万物吗？”云相忆悬在半空，说出心中疑问，“是不是代表，你能回到所有的从前，能看得见一切的真相？”
“不是的，相忆。”楚碧岸说，“我只能折入我见过的，或者借由你看见的那些光阴之中。
凡我能够进入，并且可见的万物，我都能借用他们的视角、记忆，来体验不同的觉受。
比如此刻，我们所经历的，就是江边一颗石头记忆中的事。”
此话一出，云相忆原本轻盈的身子，顿时浑身僵硬。
真就像石头一般敦敦实实地，躺在江边，看着岸边少年少女说着她听不懂的风声。
云相忆的念头升不起来，呼吸好似断绝一般，她没什么不适，也没什么悲喜。
她看着，少年少女那两个风箱，互相吹着风，少女把少年的身子吹得一冷。
少年又把少女的心吹得一热。
天地间的风，又将这一冷一热糅合在一起，和着天上那些萤石粉末
顺着少年少女的口鼻进入他们肺腑，吹染得两个懵懂顽石，裂出七窍，而后那两颗心砰砰乱跳。
石头最怕裂，云相忆看到这些竟升起恐惧，不知怎样才好，就闭了眼。
惊魂未定，云相忆发觉自己又可以思考。
她没想到，还能被一颗石头控去了人的心神。
云相忆睁开眼后，便又浮在空中，她再看这世间，竟成了万花入眼。
她在不停上升，好似成了一朵烟花。
插空而过的尖啸音是她欢跃的心声，她升至高空，她渴望尽可能地摸到夜空。
只听砰地一声，她四分五裂了。
而后，每一个裂开的她，都是她，正异口同声高喊：‘每一个我，无数个我。’
这一刻，云相忆的惊喜，由一散作三千，三千个光焰，皆不忘本心的各自绚烂。
烟花散入夜空，“我”散入人海，朵朵倏忽且精彩，人人平等且鲜明。
待她心神归定，楚碧岸依然与她十指紧扣，站立在银杏树下。
泥土的滋味，万丛之间绿的飘摇，念光的煎熬，兔儿灯的凝眸。
以及，飘散在山谷间，各种不必心领的神会。
都由他的指尖，借万物自陈，将各自的信念一一提点过来。
楚碧岸闭着眼，像是仍然在于万物共感。
“相忆，你我，万物皆本沉浮，偶聚偶成，偶散偶灭，从来都是物物流转，时时交换，本没个高低贵贱，亦无甚分别。
你能感受到吗？”
云相忆捏了捏楚碧岸的指尖，“哥哥带我感受到了，但我还是不太懂。”
楚碧岸微微一笑，说：“大道初始，有一灵光，此光照耀，万物乃生。
灵光一而化兆，物物同得，便成物性，是名性光。
灵光赋形万般，天地因缘四起。
物类各得其性，亦各守其道。
物性若秉持天然，譬如蝇蛆食屎尿，不为低劣；
寒梅傲霜雪，亦不为志向高洁。
好坏高劣，只是人心标尺，仅可用于世间行路，多个判断方便。
却不可因此，妄自论断孰对孰错，孰轻孰重。”
云相忆默默点头。
天生万物各有其道，既不能说蚊子吸血是罪恶，也不能认定肮脏如屎尿的就是可憎之物。
那蜣螂不就爱它如人爱稻米一般吗。
都是物性罢了。
云相忆若有所悟，又发一问。
“哥哥，既是万物浮沉，那么此身这个我，是否也将万物包含在其中了呢？”
楚碧岸睁开眼，微笑反问。
“世间若有一物，在世上绝了迹，相忆觉得，与你有关吗？”
“应是，”云相忆想了想，答道：“有关，但那物怎会绝了呢，不还在万物浮沉之中吗？”
“一物绝迹，便失了一种形。”楚碧岸语气深沉，“正如相忆所想，万物实际上就包含在一身之中。
世上人丁无数，人人都是一个天地缩影。
天地有一物变化，人身就有一物同之改貌。
假如人的心绪如云雾四散，在天便是阴晴不定；
肺如林木，呼吸交互，气机流转，天地人才得生息。
此类天人大象，显而易见。
若关乎二者细微，不可察处，能见者，关心者，也就微乎其微，亦难上加难了。”
楚碧岸说着，拉起云相忆的手，默默一叹。
“天成之物，理应珍之，重之。
当然，随物沉浮，山尚可削，人也会老，变化消减也是天道所为。
然而，人既生于此长于此，在其有生之年，是要将此间风物尽皆善待，助其喜乐连绵，断不可肆意屠戮扰乱。
倘若有一物绝迹，刚好对应人身重要部分。
比如心脉。
此物一绝，心脉或许不会顷刻改变，但沉浮成何种新形，很难定论。
说不定软肉变铁器，脉管内也能流出锈水。
从而淤塞体内百川，最终人身麻痹枯僵。
这些，并非没有可能。
世间万物有万情，此情亦浮于各处，人身之上更是不计其数。
血中或有花意，皮间也可留泉流水思，毛发前身是许是猿猴，脏腑百脉是鱼鸟风来......
说到底，人生来就已身不由己。
后因饮食，思想，言行，造作，时而招来各种过路物意，也是常有的事。
一生之中，时时自主自醒才是最难事，旁的光阴几乎都是替它物还愿。
一念来了，了了。
一欲又生，得成尽兴，又索然无味了。
如此往复，就至暮年。
说来，一生到底，何为真爱？
命终再入沉浮，又多了一个寻身了愿的游思游魂。
论一论缘深缘浅，都是一池苦水，迷人迷己。”
云相忆听了这些话，不觉已是双泪齐流。
她知道楚碧岸说的，他物之意在身，不得不克制真实自己，不得不做成他人的痛楚。
“哥哥，相忆的心中，应是住进了一个极重的事物，我，放不下。”
“无妨，你和他，我亦放不下。”
楚碧岸语气洒脱，抬手替云相忆拭去了泪水。
“不日秋日将至，我随你一道离庄。
到时，还请云女侠相看不厌，容我这个无物可依之人，一路相随。”
“哥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