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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夹竹桃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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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陷入瓶颈。
岑若若与张平在偃凌出事当夜皆在斋舍,不曾外出,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薛昭疯疯傻傻,虽然藏有诸多可疑之物,却没有一样能够明确指向她就是凶手。
谷辛三人决定扩大调查范围,不局限于偃凌门下的弟子,凡在她生前与其产生纷争纠葛之人,皆需逐一问讯。
另一边,陆鹤亦同样愁眉不展。
当日,他将误会讲明,原以为此事已然过去。然而,这些时日,谷辛待他却更甚冷淡。
谷辛究竟心底作何想法,无人能知。相反,作为世族嫡女的钟离媖,在听罢陆鹤一席绝不联姻的誓言后,极能感同身受,并拍着胸脯应下为他出主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胭脂水粉?
可,阿辛素来不施粉黛。
绫罗绸缎?
可,她向来一袭学宫制式青色长衫。
情诗相赠?
作为世家公子,陆鹤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当众吟诵情诗......
陆鹤嫌弃地瞥了眼钟离媖:“你到底行不行,能不能出个靠谱的主意?”
钟离大小姐年轻气盛,素来要强,被此话一激,当即气血上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旁的忙不敢妄言,就这个忙,我一定能帮上!”
然而,她所能使出的招式,也不过是成日黏着谷辛,苦口婆心地软磨硬泡。
“......事情就是如此,你就算不信他,好歹也要相信相信我!”钟离媖抱着谷辛的腰不住地摇晃。
谷辛被晃的头晕眼花,连忙告饶,失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并未生气,只是......”
“只是什么?”钟离媖眨巴着眼睛不明所以。
谷辛迟疑地顿住,只是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喜欢陆鹤。
少女心事总是诗,暗自欢喜、暗自烦恼。谷辛害羞摇了摇头,到底没说。
钟离媖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门外石墩后,陆鹤对着钟离媖拼命使眼色。
钟离媖猛地一拍脑袋,总算想起陆鹤托付于她的另外一件事,关于迂回地探出谷辛心底是否有心仪的男修。
“阿辛啊——”钟离媖清了清嗓子,脑中还在琢磨该如何委婉、不着痕迹地问出那个问题。谁知一张嘴,却变成了:“你可有倾心的男修?”
陆鹤闻言险些捏碎了手边的石头。
他早该知道钟离家的这位大小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此这般直接询问,岂非打草惊蛇!
陆鹤心下暗悔,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悔之晚矣,陆鹤无力地靠在石墩后。
谷辛状若漫不经心地向屋外扫了一眼,眼珠一转,淡淡道:“确有一人。”
陆鹤闻言,立马振作精神侧耳偷听。
钟离媖同样兴致盎然道:“哦?快说说!”
谷辛:“他高大俊朗。”
钟离媖歪头细思,默默点头。
陆鹤笑得嘴角微咧。
谷辛:“矜贵高雅。”
钟离媖摩挲下巴,重重地点点头。
陆鹤捂嘴羞涩窃喜。
谷辛眼中闪过逗弄的神色,话头一转:“呆头呆脑。”
钟离媖大赞,心下已然确信:“果然是......”等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她挠挠脑袋,疑惑道:“你所言究竟是何人?”
谷辛噗嗤一笑,踏出门外,回眸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意味深长道:“一只呆鹅罢了。”
钟离媖错愕不已。
陆鹤趋近谷辛身旁,眉眼含笑:“阿阿!”
谷辛淡淡瞥去一眼:“你是不会说话了吗?”
“阿阿阿阿!”
“说人话。”
陆鹤握住谷辛的肩膀,宛如荔枝般晶莹剔透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是陆鹅。”
我喜欢的人高大俊朗、矜贵高雅又呆头呆脑,他别扭又傲娇,他的名字叫陆鹅。
从今日起,我便叫陆鹅。
······
在寒渊学宫待了三日后,谷辛三人探出不少有用的线索。
听闻早年间,偃凌年少轻狂,仗着出身上古炼器世家,作为弟子时便横行无忌,目空一切,肆意打骂周遭之人。成为长老后更是变本加厉,连掌院长老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将炼器室拱手相让。以至寒渊学宫上至长老,下至弟子,凡提起偃凌,皆是又恨又怕,溢于言表。
如此一来,可疑之人便不止限于其门下弟子,案件愈发迷雾重重。
谷辛摩挲着下巴,垂眸缓缓沉吟:“无贵无贱,无长无少。”正是当初在碧萝学宫时,兰夫人信笺中留下的谶言。
如今她们已经知晓此谶言正是应验在偃凌身上。思及这些时日听到的传闻,谷辛眸中霎时闪过一丝了然顿悟的神色,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
阚清霄和钟离媖齐刷刷看过来,问道:“莫非你已知晓谶言的深意?”
“然也。”谷辛点点头,“‘无贵无贱,无长无少’,因其出自典籍‘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故而我们先前以为谶言之下的未竟之言方是指向所在。”
“然而,‘道理存在的地方’语义不明,指向模糊,令人费解。事实上,我们都想错了,正如兰秉方一案,谜底就在谜面上。其八字谶言,单论字面意思,意为不论地位高低贵贱,不论年纪大小,岂非恰好暗合我们这几日听到有关偃凌的传闻?”
阚清霄闻言一怔,当即反应过来。
学宫掌院长老和众长老为尊长,门下弟子为卑幼,然而无论是前者,亦或是后者,偃凌仗着出身门第待其皆暴戾恣睢。无贵无贱,无长无少,果真是谜底就在谜面上。
“如此看来,我当初所言却是弄巧成拙,反将思路引入歧途,以至迷障重重。”阚清霄惭愧道。
谷辛却不赞同:“不尽然。”
阚清霄费解:“何解?”
谷辛买了个关子:“我且问你,其他典籍中可有同义之句?”
阚清霄不愧是三人中最博学之人,略一思忖便信手拈来:“若论同义之句,《礼记·中庸》有云‘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其意为身在高位,不欺凌地位更低之人;身处地位,不攀附地位崇高之人。
谷辛:“确与‘无贵无贱,无长无少’有异曲同工之意。可......”她提示道,“幕后的真凶却偏偏选用《师说》中的段落作为谶言,绝非偶然为之。”
阚清霄一点即通:“此案的凶手若不是偃凌门下弟子,便是有关之人。”
谷辛:“然也。”
钟离媖:“如今看来,偃凌门下弟子中痴癫疯傻的薛昭最为可以,凶手莫非是她?”
谷辛与阚清霄对视一眼,顿时了然对方与自己所想一致,思忖片刻后,说道:“尚不能确定,薛昭疑点颇多,但有一点,偃凌乃心悸而亡,且仵作亦未查出中毒形迹。而薛昭昨日所言下毒、放火、行刺,无论真有其事,亦或是筹谋未定,都与心悸之症无关。故而,她虽可疑,却未必是真凶。”
言之有理,钟离媖蹙眉:“可,接下来该当如何?”
谷辛沉吟道:“偃凌暴戾恣睢绝非一日之功,她在寒渊学宫近二十载,门下弟子定不止岑若若、张平、薛昭三人。或许我们可以先从查阅她门下所有弟子名录下手,待寻到更多线索,再做论断。”
······
寒渊学宫历届弟子名录藏于典经阁,谷辛三人自是无权查阅。幸得掌院长老令容执慕从旁协助,以其掌院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典经阁的执事长老自是会卖其几分薄面。
典经阁中古籍浩瀚如烟,历代弟子名单载录成册,足足占据若干书架。
容执慕另有要事,将谷辛一行人带入阁楼后便离去。
谷辛三人并上陆鹤,耗费整整两日功夫,终于将偃凌座下二十年间所有弟子名录集齐,拢共近百人之多。
谷辛耐心地一一比对,果真发现可疑之处。
只见一册陈旧泛黄的名录上,翻页之余光线透过纸面打在下一页,形成不规则的圆斑。谷辛动作霎时顿住,逆着圆斑望去,果然在上一页某处发现刮痕。
钟离媖提出猜测:“莫非有人刻意将名单抹去?”
谷辛同样这般认为。
然而,典经阁的执事弟子对此断然不认:“弟子名录自藏入典经阁之日起,不曾有人擅自修改,定是年岁太久,书虫侵蠹所致。”
执事弟子说罢便拂袖而去,独留谷辛一行人面面相觑,心中疑惑愈甚。
忽然,空旷安静的典经阁内传出重物坠地的声音。谷辛几人脸色骤然凝重,握紧腰间的灵器,谨慎地朝着声音的来处缓缓靠近。
原来是掉落的书册,一行人悄然松了口气。谷辛心下暗笑自己多虑,上前将其捡起,随意地翻阅了两页。
书册卷边泛黄,其上印着任务堂的标记,记载着十年前寒渊学宫各脉弟子外出任务的积分变更:
剑修,申屠曼,优昙秘境,一百积分;
音修,苏软软,北逐秘境,一百积分;
鞭修,...,...,...
谷辛快速扫了一眼,正欲将书册放回书架,忽然目光陡然一凝,脑海中思绪纷杂。须臾,她重重地合上书册,眼中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