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莫离》木湘淮

4、别怕，有我在

　　傍晚，何擎淮攥着那封情书，站在学校门口的咖啡馆门口，手心微微出汗。

　　何擎淮盯着门口的玻璃门，看行人匆匆走过，看咖啡馆里情侣依偎、友人闲谈，唯独等不到那个赴约的人。桌上的拿铁早已失了温度，奶泡塌陷成斑驳的痕迹，像我一点点冷却的期待。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手机没有任何消息，门口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何擎淮捏着情书的指尖泛白，心里的失落像潮水般漫上来，渐渐凝成尖锐的怒意。明明是对方主动递来的邀约，字迹清秀又带着羞涩，怎么转头就成了一场空？

　　何擎淮站起身，走到吧台问了几句，然后皱着眉走了出来。“没人，”他的声音带着点懊恼，“吧台说没人预约这个时间。

　　“难道是恶作剧？”何擎淮愣住了，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

　　何擎淮捏着口袋里的情书，指节泛白，脸上的失落渐渐变成了怒火。他猛地转身，对着咖啡馆门口的空巷大喊一声：“谁Y的搞恶作剧！耍人很好玩吗？”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下来，打在脸上冰凉刺骨。不过几秒，小雨便成了倾盆之势，滂沱大雨裹挟着狂风，瞬间将世界浇得模糊。湖南的天气总是变化莫测。

　　何擎淮没带伞，只能狼狈地退到咖啡馆的屋檐下，看着雨幕如帘，心里的火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雨浇得半凉，只剩满心的憋屈。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我落寞的身影。我抱着胳膊，任由冰冷的风刮过脸颊，刚才的怒意渐渐消散，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我不该当真，不该抱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就在何擎淮想一鼓作气冲回去时，一把黑色的雨伞突然出现在我头顶，隔绝了漫天风雨。

　　熟悉的皂角香混着雨水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我愣了一下，转头便看到蒋钦念谅站在身边，额前的碎发沾着水珠，右眼角下的小痣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怎么不带伞就跑出来了？”

　　蒋钦念谅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伸手将伞往何擎淮这边倾斜了些，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你跑过来，就赶紧拿了伞追过来了。”

　　“你怎么会来？”何擎淮愣愣地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

　　“猜你可能会出事。”蒋钦念谅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像雨后天晴的光。

　　“切”说好的要陪我一起来结果说还有个程序没写让我一个人来赴约。何擎淮带点生气的语气说。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蒋钦念谅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何擎淮的头。

　　雨水顺着伞沿滑落，织成一道透明的帘幕，将我们与喧嚣的世界隔绝开来。蒋钦念谅站得很近，何擎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看到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像坠落的星子。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愤怒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暖意。

　　“走吧，我送你回去。”蒋钦念谅轻轻推了推何擎淮，“这雨太大了，再淋下去会感冒的。”

　　何擎淮说：“你自己呢，一半身子的漏在外面淋湿了。”

　　“放心，我身体强。”

　　那也不行啊，你这样我就不走了，我淋着雨回去。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蒋钦念谅把雨伞调整到正中心俩人都淋不到雨。

　　何擎淮点点头，跟着他走进雨幕。

　　蒋钦念谅一直把伞往何擎淮这边偏，自己的后背很快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何擎淮和蒋钦念谅踩着积水慢慢走，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哒哒的声响，像一首温柔的乐曲。

　　“别往心里去。”蒋钦念谅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那种连见面都不敢的人，不值得你生气。”

　　“我不是气他，我是气自己太傻。”何擎淮小声说，脸颊有些发烫。

　　“不傻。”蒋钦念谅转头看我，眼神格外认真，“愿意相信别人的心意，本身就是一件很珍贵的事。只是下次，别再一个人冒这么大的险了。”

　　他的话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心里的阴霾。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想说谢谢，想说有他在真好，却最终只化作轻轻的一声“嗯”。

　　蒋钦念谅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何擎淮问

　　没怎么可能有人骂我吧。蒋钦念谅捏了捏鼻子。

　　“哈哈”你还信这个。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路面积水越来越深。蒋钦念谅的鞋子早已湿透，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的声响，可蒋钦念谅却好像毫不在意，依旧稳稳地护着何擎淮，不让何擎淮淋到一点雨。

　　“要不先去我家避避雨吧？”何擎淮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白茫茫的雨幕，“你家还有段距离，这样走回去肯定会全身湿透的。我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很近。”

　　蒋钦念谅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现在这种情况，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跟着他走进一条的巷子，巷子前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和谐巷，雨幕中的居民楼显得格外安静。

　　何擎淮掏出钥匙打开门。

　　蒋钦念谅看着门前的牌子上面写了个32号，何擎淮拉着蒋钦念谅的手快步走了进去。

　　“快进来，别感冒了。”何擎淮把蒋钦念谅拉进屋里说：“我奶奶今晚不在家。”转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屋里很干净，装修简单却温馨。客厅的沙发上铺着蓝色的布套，茶几上放着几本机器人杂志，墙角还摆着几个娃娃。

　　雨珠顺着蒋钦念谅的发梢往下淌，打湿了他的白T恤，布料紧紧贴在后背，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轮廓，连带着肩头的皂角香都浸了水汽，变得愈发清冽。

　　何擎淮看着他半边湿透的衣服，心里一阵过意不去，赶紧起身拉他往卫生间走：“你快去洗澡！浑身都湿透了，再这样下去肯定要感冒的。”

　　蒋钦念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没事，我体质好，擦擦干就……”

　　别硬撑了！”何擎淮打断他，把干净的毛巾塞进他手里，指尖碰到他冰凉的手背，忍不住皱起眉，“你看你手都冻凉了，快去用热水冲一冲，我去给你找干净衣服。”

　　何擎淮转身冲进卧室，在衣柜里翻找着干净的衣物——白衬衫和灰色运动裤，都是他平时常穿的款式，带着淡淡的阳光晒过的味道。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里面已经传来哗哗的水声。

　　何擎淮轻轻敲了敲门，把衣服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衣服放这儿啦，你洗完直接拿就行，别着凉了。”

　　何擎淮回到客厅，收拾着刚才被雨水溅湿的沙发巾，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他刚才护着我的样子——明明自己半边身子都暴露在雨里，却硬是把伞稳稳罩在我头顶，连一滴雨都没让我沾到。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没多久，门就被轻轻拉开。

　　蒋钦念谅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潮气，额前的碎发贴在脸颊上，衬得他眉眼愈发干净。他手里攥着湿毛巾，正在轻轻擦拭头发，耳尖还带着点未褪的红，像是不好意思似的。

　　“洗完啦？”何擎淮抬头看他，递过去一杯温热水，“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蒋钦念谅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热，眼神软了软：“嗯，你也赶紧把头发吹干，刚才也淋到点雨。”

　　“有你的呵护我可是一点雨也没淋到，倒是你，不是说好不要把伞往我这嘛。”

　　“这个……嘛，可能是雨伞自己要往你那边跑，我没办法呀，伞的心全在你那，可不想让你淋到一点雨呀。”

　　“巧嘴滑舌。”

　　何擎淮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吹风机走到他身后，插上电源按下开关，温热的风瞬间裹着淡淡的机器嗡鸣散开。“低头一点，别吹到眼睛。”何擎淮轻声说。

　　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他很乖地微微俯身，后背挺得笔直，带着点拘谨的僵硬。温热的风扫过他的发顶，水珠顺着发丝滚落，滴在他干净的白衬衫肩头，晕开小小的湿痕。我握着吹风机慢慢移动，另一只手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指尖偶尔触到他微凉的头皮，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僵，耳尖悄悄泛起红。

　　他的头发很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吹风机的热风，在空气中酿出温柔的气息。

　　何擎淮刻意放慢动作，怕风太烫烫到他，也怕动作太急弄疼他，就像上次他给我擦药时那样小心翼翼。

　　“会不会太烫？”何擎淮低头问，气息拂过他的后颈，看到他脖颈的皮肤泛起浅浅的红。“不、不烫。”

　　蒋钦念谅的声音有点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头埋得更低了些。

　　吹风机的嗡鸣里，能听到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我看着他乌黑的发丝在风里渐渐变得干燥蓬松，手指不经意间划过他的发梢，能感觉到他肩膀的僵硬慢慢放松了些。

　　偶尔有调皮的碎发被风吹得翘起，何擎淮会伸手轻轻按平，指尖触到蒋钦念谅耳尖时，能感觉到那片皮肤滚烫滚烫的。

　　“快好了。”何擎淮关掉吹风机，把插头拔掉，手指轻轻拨了拨蒋钦念谅的头发，确认已经完全吹干。

　　蒋钦念谅慢慢直起身，转头看何擎淮，眼神里带着点羞涩，还有点慌乱，像只受惊的小鹿。“谢、谢谢。”

　　蒋钦念谅的声音很低，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越下越大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何擎，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眉头微微蹙起：“这雨怎么还不停？都快21点了，你爸妈会不会担心？”

　　蒋钦念谅掏出手机故意说：“我的手机关机了。”

　　“行”那今晚你只能在我家过夜了。

　　何擎淮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他的动作很熟练，洗菜、切菜、煮饭，一气呵成。

　　蒋钦念谅点了根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何擎淮，厨房里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何擎淮身上，勾勒出他认真的侧脸，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要不要帮忙？”蒋钦念谅走进厨房，小声问。

　　不用，你坐着就好，很快就好。”何擎淮笑着说，把我推出了厨房。”

　　蒋钦念谅只好回到客厅，继续看着何擎淮的机器人模型，心里却想着刚才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

　　这个既勇敢又细心，既会编程又会做饭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却做得格外美味。

　　何擎淮和蒋钦念谅坐在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窗外的雨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

　　何擎淮给我夹了很多菜，怕我吃饱，还一个劲地让我多吃点。

　　吃完晚饭，何擎淮收拾好碗筷，又烧了一壶热水。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偶尔聊几句话，气氛温馨又惬意。

　　不知不觉，已经快十点了。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窗外电闪雷鸣，根本没法回家。何擎淮看了看时间，对蒋钦念谅说：“看来今晚你真的只能住在这里了。我去给你铺床，你先洗漱吧，洗漱用品我奶奶那里有新的。”

　　“谢谢你。”蒋钦念谅点点头，心里有点小小的紧张。

　　何擎淮拿着干净的床单和被子，走进了他爸爸的房间。蒋钦念谅拿着洗漱用品，走进卫生间。

　　洗漱完后，蒋钦念谅回到客厅，发现何擎淮已经铺好了床。他爸爸的房间很整洁，床上铺着干净的黑色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床铺好了，你今晚就睡这里吧。”何擎淮站在门口，对我笑了笑。

　　蒋钦念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雷声很大，雨声也淅淅沥沥的，让人有些不安。我想起刚才何擎淮，生气的样子，想起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甜丝丝的，又带着点慌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钦念谅听到房门被轻轻敲响了。“蒋钦念谅，你睡着了吗？”何擎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小心翼翼。

　　“还没。”蒋钦念谅赶紧回答。

　　房门被轻轻推开，何擎淮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枕头，眼神里带着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蒋钦念谅愣住了，没想到何擎淮会这样说。

　　“好”蒋钦念谅惬意的说

　　蒋钦念谅把枕头放在床的左侧，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身体绷得很紧，尽量何擎淮远一些。

　　何擎淮躺在右侧。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窗外的雨声和雷声，还有我们彼此的呼吸声。何擎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度，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和我身上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让人莫名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擎淮忽然轻轻开口“蒋钦，你睡了吗？”

　　“还没。”

　　“你是睡不着吗？”蒋钦念谅问

　　何擎淮开口：“对，失眠，这是从小到大的老毛病了。

　　六岁那年何擎淮父母离异，那天的争吵声像碎玻璃，至今还嵌在记忆里。”

　　他们打包行李时拉链的拉扯声、摔门时的巨响，还有我躲在衣柜里。

　　听着妈妈哭着说“淮淮，以后你要好好听话”的哽咽，都成了深夜里反复回放的碎片。

　　何擎淮想出去拉着妈妈，想了想如果待在这个家对于她来说是折磨是痛苦，那还不如不去拉。

　　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能好好睡过一个整觉。哪怕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也总觉得不安，像被全世界抛弃在了黑暗里。

　　枕头换了一个又一个，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甚至试过抱着妈妈留下的旧毛衣睡觉，可鼻腔里萦绕的樟脑味，只会让我更清醒——那味道里，全是物是人非的凉。

　　想念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一会儿是妈妈视频里强装的笑容，一会儿又想起白天在学校里，看到同学牵着父母的手放学，心里空落落的疼。

　　何擎淮起身坐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房间里熟悉的陈设，却觉得陌生又孤单。

　　小时候总盼着长大，以为长大了就能自己给自己安全感，可真到了这年纪才发现，有些空缺，从来都填不满。

　　蒋钦念谅没说话，只是俯身轻轻把我揽进怀里。

　　蒋钦念谅的胳膊很结实，力道却很轻柔，像一张温暖的网，把我包裹在其中。下巴抵在我的发顶，温热的气息拂过发丝，“没事了，都过去了。”

　　蒋钦念谅一遍遍地轻声安慰，手掌顺着何擎淮的后背慢慢轻抚，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何擎淮蜷缩在蒋钦念谅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规律而有力，像深夜里的钟摆，渐渐抚平我心里的慌乱。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驱散了我身上的凉意，也驱散了那些盘踞在脑海里的阴霾。

　　“别怕，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蒋钦念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坚定的力量，“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何擎淮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那些翻来覆去的夜晚，那些独自熬过的恐惧，好像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何擎淮小声嘀咕：“以后你能不能把抽烟的钱换成给我买糖。”

　　“好，我答应你”蒋钦念谅说。

　　何擎淮不再去想那些糟糕的过往，只是贪婪地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和安全感。

　　在他怀里，我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那些多年的失眠困扰，也在这一刻悄然消散。

　　临睡前，何擎淮模糊地感觉到蒋钦念谅低头在他额前轻轻吻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梦呓：“睡吧，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