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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出笼的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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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起来还颇有忧虑,不那么满意,但宇智波斑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他对比佐姬,多少怀着点之后回族地可以慢慢再教的心思,因此眼下并不很强求。而且说到底——这事该怎么解决,男孩自己心里也没底。
都是贵族之间的事……他总不能去把欺负过他堂妹的人全给抹了脖子吧?
就算从能力上说,或许他确实能做到,但不管怎么想这招也忒不靠谱。
宇智波斑心思颇细腻,思来想去,全不可行,最后只好说:
“等回去了,我带你去修炼吧。”
修炼。
这时忍者间永恒的话题,也很可能是宇智波一族在表达亲近时最常使用的招牌手段之一。安全环保,永不过时——只不过视陪同修炼的对象而定,有一定可能会遇到一个出手不知轻重的指导者,因此被揍得很惨。
当然,这种情况基本很少发生在宇智波一族的兄弟姐妹之间。
他们一般互相心疼都还来不及呢。
提炼查克拉肯定轮不到他来教,贤吾叔叔会亲自指导。斑暗自心想,但提着这姑娘和泉奈还有清斗一起修行,大概还是可以的。
虽说修行很累很苦,族中的女性大多避之不及,多从事后勤工作,而对方看起来细皮嫩肉,娇气得不行,光看外表,完全不像是做忍者的料,但不管怎么说,比佐也是有天赋的,应该……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少年忍者越想越不确定,眉头拧成一团,兀自思索。比佐姬却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对这个其实不太能够拒绝的邀请,她没有多想,只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目前的她对“修炼”这个词的认知,就和她对未来的预测一样,都还是一片空白。
在此之前,她只听说忍者凶残无情,杀人如麻,但越同身边的忍者相处,对于这个认知,比佐姬就越发不确定起来。
她并不想拿这类的问题去问这些宇智波的忍者。
她想要直接去看,想要自己找到答案。
与堂兄几天的相处,除了令比佐姬记住了宇智波是忍界的豪强一族,自己的伯父家中还有几位堂兄堂弟这些反复被提起的信息外,还令她接触到了另一个新鲜的名词。
据说是和宇智波一族对立千百年,根源早已不可考,只有对立和争锋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另一支强大忍族——
“森之千手”。
“放眼忍界,也只有他们能与我们宇智波争锋。”
斑用很低沉的声音对比佐姬说起这件事,“我们的大哥,比我还年长三岁,但他只活到我现在这个年纪——他在战场上,被千手的忍者杀死了。”
女孩侧过头去,努力细看堂兄的神色,却难以分辨对方面上压抑的痛苦究竟带有多少复杂的挣扎。
她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来自哪里。或许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大堂兄在她的脑中有了淡淡的人像,连带她从未见过的战场,也在心中多出几分沉重的真实。
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安慰一份自己不曾体会,不曾共享过的悲伤。
比佐姬只是安静地倾听,然后犹豫地伸出手,轻轻地碰触忍者少年在她面前不设防备的发顶,缓慢地,轻柔地,就像是不久之前,宇智波贤吾曾将手安抚地盖上她的发旋那样。
宇智波斑有些懊恼地收拾起面上的情绪。他并不想过早地让一无所知的女童也陷入一族仇恨的轮回,因此很快重振旗鼓,转开了话题。
小姑娘便也故作无事地放下手,继续听对方说些族中的规矩及轶事。
人生匆匆数十年,向来悲伤难解,时光易逝。
尽管斑避而不谈,比佐姬到底还是彻底记下了宿敌森之千手一族的名号。
而除去这些相处和不断加深的了解,这几天下来,出乎意料地,她竟也有了一些其他的意外收获。
枫泉院夫人之后一次都没有再来。她人不露面,却遣人送来不少东西。
华美精致的衣衫,各式香薰木料,笔墨纸砚,字帖书籍,新上任的女官,随行的仆从……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据说精细的米粮业已备足,只等之后分批分次送入“比佐姬休养之所”。
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夫人为这女儿准备的物资很足,对外做出了一副十分爱护的模样。
比佐姬不似一般孩童那样喜怒形于色,无言拜领。
“不论母亲是怎样想,我确实受惠良多。”
即将离开自己出生的地方的女童异常冷静……或者该说冷淡地这样评价,“或许这说明,我在母亲心中,也还有着相应的价值。”
被送来的这些东西,都是有价值的。
不论今后她是否还能够在忍者的家系中继续用上这些东西,即便是拿去变卖,折成铜钱,这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而其中犹为珍贵的,当属那些洁白的米粮。
自她那一夜间双眼异变,食量便格外大起来。宇智波贤吾同她说,乡间农人,大多吃糠嚼黍,武士每日也不过吃些糙米粗粮,忍者食量异于常人,多食杂粮,以量取胜……像是她日常嚼用的这种精细白米,放在乡间不说千金难求,却也相差不远。
盐、糖、酱油、味增。
所有这些增味提鲜,提供精力的佐料,都不是付出一点点银钱,简单就能买到的东西。
说大名这类贵族每日食案上放的是黄金白银,所嚼所用无异于吞金饮银,在普通人看来,这形容可一点也不夸张,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在了解到这样大的日常差异后,比佐姬着实心惊,并且笃定——若要她日后仍能维持现有的生活水平,确实是仰仗母亲太多太多了。
握着拿到手的东西,会让人感到安心。
衡量自己能够拥有的财富,会让人感到安全。
在一朝脱离原本的圈子和依靠后,比佐姬对此看得格外清晰,而对贤吾和斑向她描绘的“城外的世界”,那片曾经离她很远的“战乱的土地”,她侧耳细听,以自己的方式在心中描绘。
很多很多她从未听过的,从未见过的……
这令她难免生出好奇,在忐忑中又多出几分向往。甚至是些许埋藏在心底的野心。
以后,她就不在这个牢笼里生活了。
她要离开。要到外头的那片世界去了。
……
火之国大名府的夜间总是很安静。
也最深重的时分,几星火光点亮大名府一角,偏僻的角门徐徐打开,大名府姬君离城休养的牛车队伍沉默无声地迈入夜道。
枫泉院夫人没有到场。
没有送别的场合,没有依依不舍。比佐姬小心翼翼地掀开牛车的车帘,探出头去看被抛在身后的府城,在一旁警戒的忍者轻声劝她“路上颠簸,小心磕绊”。
忍者并不是这几日见熟了的宇智波斑,而是宇智波贤吾。在即将出发的时刻,她的这位父亲悄无声息地与自家子侄交接,换回了比佐姬身侧守卫的位置。
他看起来稍有些疲惫,不过对着女儿依旧显得十分温和。贤吾没有解释自己这三日的离开与回归,比佐姬便也没有问。
小女孩最后看了一眼在黑夜中一片模糊的大名府都城,远处建筑巨大的阴影好像某种看不清身姿的凶兽,盘亘在暗幕中,而她则正逃离那兽类的腹腔。
以后,她就不在这个牢笼里生活了。
她会有一种新的生活。或好或坏,至少不再任凭他人摆布,宇智波比佐或许能凭借自己的个人意愿,去做成些什么,改变些什么。
“别看了。”
有人拿卷轴敲敲她的头。些许泛凉的夜风卷入牛车内,拂面后又被截断,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生命体跨入与外界隔离的这个空间带来的些许暖意。
来人是宇智波斑。比佐姬在以双眼看到他之前,就已经有所感知。
她张张口,敬称刚吐出一半,便又被敲了敲头,于是只能改成更亲近的称呼。
“斑大人……唔,兄长。”
经过几天时间的相处,比佐姬已经能够毫无障碍地对忍者用出这样的称呼。她露出些许关切,略略倾身,问,“路上可还顺利?”
宇智波斑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了。
他想了想,决定说点什么好让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堂妹安心。
“没出什么岔子。外头还有其他族人,你不要担心。”
“我知道的。”
“我们会分两路走,一边是护送你,还有一边是护送那些物资。”
“嗯。外面还有,一、二、三……还有三人?”
“哦,能区分得出?看来你真的很敏锐啊……”
对于这样的肯定,比佐姬又作出了像是要微笑一样的神色。
这一次她几乎都要成功了。在离开大名府后,不知是否是错觉,女孩的神色都好像放松不少,像是祛除了某种枷锁,表情倏地丰富起来。
“因为,兄长不是向我介绍过各位族亲吗?”
比佐姬眨眨眼睛,抓住自己不自觉微微抽动的手指,努力将心中的紧张按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假做无意地说:
“大家我都是记着的。而且父亲……他也在外面,我能感觉得出。”
宇智波斑挑了挑眉,抓住了她话语中的某个关键:“……你在这里这么喊,贤吾叔叔可是能听见的。”
比佐姬抿了抿嘴唇,这下她看起来又有点像在笑了。斑于是反应过来,这就是小姑娘故意想让对方听见的。
他也忍不住轻声哼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同时捕捉到牛车之外一壁之隔的地方,传来不轻不重的,落在地上的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响声。
老练的忍者若非情况特殊,几乎不可能犯下这样的失误。
而此刻,牛车竹帘外正有一个老练的精英忍者,因女儿轻轻喊出的一句“父亲”而水平大失,犯下了这他十岁起就没有再犯过的低级失误。
牛车碾压着官道上凸起的土块石子,慢悠悠地摇动着一路向前。
天光缓慢地转白,微微亮。身后的大名府早已不见踪影,足以吞吃大地的阴影也逐渐散去,
比佐姬靠在专为她准备的软垫上,动作规矩小心地拢着手,将缝了棉的宽大夜着一半盖在身上,一半罩在身边忍者的膝头。
朦胧的微光穿过竹帘的缝隙落在她面上,有人小心地抬手遮住照在她眼上的光,不叫晨曦惊扰这片小小的,黑沉而香甜的梦。
在血亲的守卫之下,女孩合着眼,前所未有地安心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