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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风雪又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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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如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用绢帕擦去刃上的血迹,唤来云戟,“去寻个稳妥的郎中,到酒窖给殿下处理伤口。”
云戟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折返,“王妃,郎中已在酒窖候着了。只是……殿下他疼昏过去了,肩头的匕首刚拔下来,血还止不住,梦里一直断断续续念着您的名字,翻来覆去睡不安稳。” 他劝道,“王妃,您还是过去看看吧?或许您在跟前,殿下能少受些罪,伤口也能好得快些。”
“不必了。”
“你守着殿下便好,仔细照看着,莫要出了差错。我还有要事要忙,分不开身。”
云戟不敢再劝,只能躬身应下,转身再次往酒窖去了。
苏清如独自留在书房,重新坐下,沈策在信中详述了朝中局势,三皇子一派借着新添皇孙,愈发张扬,薛家在西北的势力虽遭牵制,却依旧根基深厚。
她提起笔,开始给沈策回信。
半日光阴悄然逝去。书房门被推开,高长泽跌撞着走了进来。他肩头的伤口已被包扎妥当,白色绷带染得暗红。
他瞥见那熟悉的落款方向,“你在给他写信?” 他一步步逼近案前。
苏清如未曾抬头,依旧专注地写着信,“嗯”了一声。
“他在京中安安稳稳,享尽荣宠,你却日日惦记着他,连一封回信都写得这般用心。” 高长泽俯身按住案上的信纸,迫使她停下笔,“苏清如,我就在这里!为何偏偏看不到眼前人?”
苏清如抽回信纸:“如今朝中局势复杂,太子与诸皇子明争暗斗,薛家虎视眈眈,沈将军身在中枢,能及时传递消息,这封信不能耽搁。” 她重新拿起笔,“殿下的伤已有郎中照料,想来无大碍。”
高长泽看着她这般模样,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得很!” 对着门外厉声唤道:“来人!”
两名侍卫躬身听令。
高长泽指着苏清如案上的信纸,“立刻派人上京,去取沈策的头颅来!给本王的王妃送来!”
“既然王妃日日惦记着他,念念不忘,那本王便把他的头颅给你送来,让你日日看着,夜夜想着!省得你再这般牵肠挂肚!”
苏清如放下笔,“沈策身经百战,身边护卫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且深得陛下信任,常年伴驾左右。就凭你安插的那几个虾兵蟹将,也想取他性命?高长泽,你太高看自己,也太低估沈将军了。他不是你能动得了的人。”
“虾兵蟹将?”
“苏清如,你以为我这些年在京中毫无布局?沈策府里,从后厨的杂役到他书房的侍墨小厮,足足三十七个,都是我安插的人。” 他眼里阴鸷,“只要我一声令下,今夜就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己府中,连尸首都找不到。”
苏清如反手抽出案边墙上悬挂的长剑指向高长泽的心口,“收手。”
“立刻撤回你在沈府的人,不准动他分毫。否则,我今日便让你付出代价。”
高长泽看着抵在自己心口的剑尖,忽然苦笑起来,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眶滚落,一滴接一滴,砸在冰冷的剑身上,“在你眼里,我的命,是草芥?可以随意被你用刀扎,用剑指?”
他伸出手,握住那柄指向自己心口的长剑,血顺着剑身流淌,“你想杀我?便如你所愿。”
他用力,拉着长剑往自己心口刺去。
“殿下!” 苏清如想要抽回长剑,被他握得死死的。利刃入肉,比先前肩头的伤更重,更狠。
高长泽嘴角溢出大量鲜红,沿着下巴滴落。他松开握剑的手,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云戟疯了一般冲进来,抱住摇摇欲坠的高长泽,带着哭腔:“殿下!”
高长泽靠在云戟怀里,气息微弱,嘴角不断有血涌出,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艰难地抬了抬眼,看向苏清如,眼底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即彻底闭上了眼睛。
云戟抱着高长泽,转头看向苏清如,“王妃!殿下待您一片真心,哪怕您心中没有他,哪怕您一次次伤他,他也从未真正怪过您!您为何要这样对他?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他对着门外喊:“快!快传郎中!再晚就来不及了!”
……
郎中诊治过后,断言高长泽伤势凶险,需好生静养,稍有差池便可能伤及心脉。苏清如遣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守在床边。
这一等,便是彻夜。窗外天色渐亮,晨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高长泽终于睁开了眼。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好半天才聚焦在床边的身影上。看清是苏清如时,没有丝毫欣喜,气若游丝,“你还没走?”
苏清如起身想唤郎中,他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是怕我死了,” 他咳了两声,“没人给你写休书,你便不能和沈策双宿双飞,是吗?”
苏清如起身便要走,看来是她白白守了他一-夜。
“别走!” 高长泽情急之下,不顾身上重伤,挣扎着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心口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眼前发黑,他踉跄扑上前,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别走……” 他将脸埋在她的后背,“我舍不得放手……”
苏清如挣开他的怀抱。
暮色四合之际,青禾提着食盒踏入偏院,将一封信递到苏清如手中。
薛仲瑾在西北边境私扣军粮数月,将士们冬日衣粮短缺,怨声载道,更有甚者,暗中与羌戎部落私通款曲,往来书信被截获了数封,虽未明言勾结,却处处可疑。
薛仲瑾身为都护使,手握边军大权,罔顾国法与军民安危,若任其发展,西北边境必生大乱。
苏清如换上便于骑射的劲装,牵过府中最快的一匹乌骓马,未带任何侍从,独自策马冲出藩邸,朝着西北边境疾驰而去。
寒风卷着碎雪抽打在脸上,苏清如疾驰至边境军营附近,她寻了处隐蔽的山坳藏好马匹,借着夜色掩护潜入营中。果然见粮仓守卫松散,囤粮远不及账目所载之数,她又循着线索,找到与羌戎部落联络的信使藏匿之处,搜出尚未送出的密信,上面虽无薛仲瑾亲笔署名,却盖着他都护使府的私印,字字句句皆是暗通款曲之意。
确认消息属实,苏清如返回藩邸。
已是深夜,府中灯火通明,前厅传来阵阵喧闹。她整理了下略显凌乱的衣袍走向前厅,刚至门口,便见高长泽正扶着桌沿站着,面色通红,已喝得烂醉。
高长泽瞥见了她,跌跌撞撞地冲上前,伸手便要去拉她的手,“清如……你回来了……快过来,陪我喝一杯……”
苏清如避开他的触碰,“殿下正在宴请宾客,我不便打扰,还有要事处理,先行告退。”
高长泽伸手想拦,险些摔倒。
薛仲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放下酒杯,起身走上前,拍了拍高长泽的肩膀,“贤侄,罢了罢了,酒喝得也差不多了。”
“这媳妇啊,是用来疼的,该哄便要哄,莫要总这般拧着性子,伤了彼此的情分。薛叔我今日也喝足了,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先行告辞。”
后院残雪未消,几具改良后的机关装置静静立着。
苏清如俯身调试着其中一具铜制预警弩。她拧动机括,机关调试完毕。她直起身,后退数步,取出一枚石子掷向触发机关的绊线。只听“咻”的一声,弩箭精准射出,狠狠钉在不远处的木桩上,同时带动侧边铜铃,发出清脆声响,穿透力极强,足以在嘈杂环境中传至数里之外。
“好!实在是好!”
高长泽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落在苏清如身上,“这般精巧的改良,不仅触发更灵敏,预警范围也扩大了数倍,若是布设在边境关隘,定能提前察觉敌军动向,免去许多隐患。”
“清如,你这心思当真是无人能及。” 他想再靠近些,与她多说几句话,哪怕只是聊聊机关的细节,也好过先前那般剑拔弩张的对峙。
苏清如在他靠近的瞬间,顺势转身走向另一具尚未调试的装置,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拿起工具,俯身继续忙碌,“殿下过誉了,不过分内之事。边境安危要紧,这些装置早日调试妥当,也能多一分保障。”
高长泽又靠近,苏清如又躲。无奈,高长泽故意往自己心口重锤了一拳,疼得倒在地上,一口血吐在白雪上,朝她方向道,“阿音,好疼……又开始疼了……”苏清如瞥了一眼,冷呵,说他自己的手都管不住,怨不得。高长泽捂着心口,手指深深掐进去,“也是……本王痴心妄想,以为你会心疼……”
夜色渐浓,苏清如将调试好的机关部件仔细收入木箱,上好铜锁,拎着箱子便往偏院走。
高长泽就那样不远不近地跟着。
到了偏院门口,苏清如将木箱搁在脚边,推开门侧身踏入,将门板重重合上。
高长泽被隔在门外。
他没有离开,靠在冰冷的木门上。
这一-夜,风雪又起,呜呜咽咽地刮了半宿。高长泽从暮色沉沉到天光大亮,浑身早已冻得僵硬,意识也渐渐模糊。
次日清晨,苏清如推开房门时,便见高长泽直直地倒在门侧,唇色泛青,额角滚烫。他身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睫毛上还凝着冰碴。
“简直不可理喻。高长泽,你到底想做什么?拿自己的性命来博取同情?”
“青禾,把他抬去正屋,请郎中来看。”
……
高长泽刚醒便下令:“把王妃关进正屋,不许任何人靠近。”
门落锁,屋内人尽数退去,只剩两人相对。
高长泽撑着虚弱的身子逼近:“你不愿见我,我便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你在眼前。”他伸手想去碰她,又收回,“求你,看我一眼。”
“留住我的人又能如何?高长泽,你在我眼里,依旧令人恶心。”
高长泽猛地捂住胸口,眉头紧紧蹙起,疼得浑身发颤,他单手撑着床头勉强稳住,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只能用通红的眼眶看她。
苏清如见状手握住门环,手腕用力,要强行破门而出。
“站住!”高长泽撑直身子,“苏清如,你今日若是敢踏出这扇门半步,便是违抗本王的命令!”
“本王有的是法子治你!你若敢违抗君令,那本王便罚你日日夜夜承欢在本王身侧,寸步不离,直到你怀上本王的孩子,生下子嗣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