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组合逆袭顶流指南》刘莉莉

45、第 45 章

　　11月初，北方已经进入了冬季。阳光褪去了春夏秋的明媚与鲜亮，天空开始变得灰突突的，这灰色直接蔓延到人的心里。

　　排练厅里没有了空调的嗡嗡声，显得异常安静。只有偶尔翻起剧本的纸页声，轻轻散落在空气里。

　　张洄穿着高领黑色毛衣，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下巴和脖子的交界处有一颗很明显的红痕。

　　“你这被什么咬的?红这么多！”言愈没有多想就问道。

　　“咳咳~”张洄只能清嗓子掩饰，往上拉了拉领子。昨晚谢观澜故意在那个位置留下痕迹，“幼稚！”张洄想。

　　“我觉得我来配子伟，你配阿秋。”池序和正在哗哗翻剧本来掩饰尴尬的张洄说道，声音里没带多少温度，“至于天哥，言愈，你看是不是很适合你？”

　　池序直接无视掉和张洄一起来的那个人，一个摆明了监视张洄的助理。

　　他指尖点在剧本某一行，“我要在你们两个当中选一个，我知道我怎么选都会后悔！”池序轻轻念了出来，然后鼓掌道，“太适合你了，言愈，无论怎么选都会后悔，哈?”

　　言愈被戳中心事，面对池序的挤兑只能讪笑，勉强道：“序哥，别说了。同学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为什么你救的不可以是我啊！？”下一秒，池序的声音沉了下来，尾音里带着点没藏住的颤音，连握着剧本的指节都微微泛白。

　　言愈和张洄都听出来了，池序这是借着台词在抒发那天被放弃的怨气。

　　张洄想起自己那天的做法，悄悄低下了头，指尖攥紧了剧本。做过的事他不后悔，可面对这样的池序，还是忍不住心虚，连当“坏人”都不够纯粹，他轻轻叹出一口气。

　　若不是当初逼着言愈选自己，他大概永远碰不到这样舒服的关系。从前见多了阴暗潮湿的角落，整颗心像泡在阴沟里久了，早被潮气腌透，乍一撞见言愈和池序这样浑身是光的人，就像见了光的紫藤，忍不住想往那暖意里攀爬。

　　这一切都被谢观澜的助理用手机拍了下来，传给谢观澜。谢观澜看着镜头里的张洄，还有偶尔入镜的池序，他用手指捻了捻文件的边缘，上面写着《开到荼靡》。

　　池序他们最后捋了一遍词，发现真的按池序说的是最佳效果。

　　温文尔雅的池序，配表面歇斯底里但实际上重情重义的子伟。清冷孤高的张洄，配对兄弟愧疚感满满的阿秋。而跳脱的言愈，挑战“怎么选都是错”的火爆警探天哥。

　　“我都怀疑这部电影是专门为我们写的了。”言愈把剧本卷了又卷，信心满满，“我们也太贴合人物经历了。这次一定要打败那个什么‘大魔王’!”

　　“别盲目乐观。”池序皱着眉提醒道，“《扫毒》这段天台戏的台词情绪相对好抓，但是那个腔调……”他看着剧本，摇了摇头，“不太好找。”

　　池序试了几种发音，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味儿，就是感觉不对劲。

　　池序说着有点烦躁：“我之前把原片翻出来反复听，发现个问题。港片虽然是国产片，但那些台词听起来总有点译制片的感觉。”

　　经池序这么一说，言愈和张洄也转过弯了。

　　池序继续说道，“也可能是语言习惯不同？香港演员说普通话，有种独特的节奏和韵味。”

　　言愈点点头，“确实，古天乐和张家辉，还有刘青云都是港星，如果用标准的普通话反而让人觉得……不贴脸，不像那个环境下该有的味道。”

　　他看看眉头微蹙的池序，说道，“要不我们一会儿来一遍，一起找找感觉?或者可以用普通话?”

　　“我觉得这一轮比赛既然致敬港风经典，”池序用手挠了挠眉毛，语气软了点，笑了笑说，“那我们就不如做的极致一些。毕竟，这些港星的普通话版也是配音演员配的。”

　　“对，和港星说的港普还不一样。”言愈接过话，给大家打气道，“有前辈们做得到，我们努力拼一把。前辈是天花板，我们够到地板就行。”他笑着看了张洄一眼。

　　张洄在旁边目瞪口呆，这俩人之间有一种天衣无缝的磁场，根本容不进第三个人说话!想到自己和谢观澜，他的心里有点酸涩。他第一次这么羡慕言愈，也连带着对池序的怨怼少了很多，毕竟拿他当赝品瞧不起的人是谢观澜。

　　张洄自己又试了一遍那段充满挣扎与对峙的台词，确实听起来差点意思。

　　“张洄，你看看，序哥说的这个腔调确实是个难点。”言愈好像注意到了张洄的落寞，适时地cue了他一下，“那种语言习惯和逻辑重音，和纯普通话不一样。”

　　“对啊！”张洄有点无奈，“情绪到了，但一张嘴，味道就不对。”

　　他们尝试各种方法，最后连塑料粤语都试了，效果却不尽人意。

　　“如果挑几个逻辑重音的字给的清楚一点，然后其他音轻轻带过，怎么样？”张洄提议道。

　　池序在心里试了一下，好像有点意思。他看了一眼张洄，这小子还有点东西啊。

　　“嗯，然后在末尾加点粤语的音调，应该会更好吧。”池序建议道。

　　他们又试了一遍。这次比之前好了很多，但还是有点冒充香港人的不真实感。

　　池序看了看表，时间过得真快，该去探望赵老了。

　　“今天先到这儿。明天上午我有课，下午再来吧。”池序伸个懒腰，说道，“回去都琢磨琢磨腔调的问题。”

　　张洄一愣，意识到最后一句话池序是说给自己的。他张了张嘴，只发出来一句“嗯”。

　　“你个投毒者有什么资格。”和谢观澜的这种恶语相比，池序这种虽不咸不淡但是没有贬低他的话听起来简直如沐春风。

　　他做的事不值得原谅。池序能不计前嫌地一起配音，就算他想得很开了。

　　“好，我回去一定好好琢磨。”张洄像小学生表决心一样说道，他心里第一次因为别人的认可而雀跃，讽刺的是，这个人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的池序。

　　助理的镜头没离开过张洄。张洄有点烦躁，但他得忍，为了这种偶尔回归正常人的呼吸机会，他必须忍。镜头那边的谢观澜捕捉到了张洄的这点烦躁，他冷着脸摊开面前的文件，在《开到荼靡》项目上直接画了个红叉。那红色鲜艳夺目，像血色残阳。

　　从排练厅解散后，张洄不太情愿地被一辆黑色路虎接走。言愈和池序则徒步走到赵教授家。

　　看赵教授的精气神儿，没什么问题。一问才知道，昨天他是去医院体检。赵老的孙女在国外，不放心他，电话里逼迫他必须去检查。

　　“有点三高，不过我这年龄了，正常。”赵老笑着说，有一种完全把医嘱当耳旁风的潇洒，“不让吃这不让吃那，我都这岁数了，使劲吃还能吃几年？不听他的。”

　　池序有些担忧地说：“赵老，医生的话还是要听的。这样，我以后给你做菜的时候，尽量少油少盐，别再吃五花肉了，改成瘦肉吧。”

　　“那不行。啥都不放能好吃吗？”赵教授像个被夺了心爱的糖果的小孩子，不满地说，“别听医生瞎说。”

　　言愈在旁边插话道：“那以后您每天多喝茶吧。白天喝，晚上怕睡不着觉。”他解释说，“我姥爷就茶不离手，现在70多岁了，上次体检，连脂肪肝都没有。”

　　“我喝茶，其他照旧，行不行？”赵教授委屈巴巴地看着池序。

　　池序没办法答应了。不过他心下却在想慢慢替换掉赵教授的菜谱。

　　“对了，你们的比赛我怎么听说停了？”赵教授走到厨房，开始翻找他别人送他的茶叶，忽然问了一句。

　　言愈就把事情的经过简要地和赵教授说了，重点突出“谢氏打算用AI虚拟声优对战人声”这一矛盾点。

　　“AI虚拟声优?”赵教授用抹布擦拭着一小罐正山小种的铁皮盒上的灰尘，“我听说过谢家这个小子，自己的声音不行。不好好练习，就想着走歪门邪道!”

　　嗯?听情况赵老认识谢观澜?但言愈再打探，赵老却不肯多说了。反倒问他们，对付AI，有什么底气没有?

　　池序趁机向赵老请教港片的腔调问题。赵老听完他们的苦恼之后，边洗茶壶边说：“或许你们可以试试不要追求整句话的腔调，那样容易显得刻意。”

　　“赵老师，愿闻其详!”言愈笑嘻嘻地接过湿漉漉的茶壶，用一条新的洗碗布仔细地擦拭。

　　“你们别急着把整句话的情绪顶满。”赵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找语义里最关键的那个词，或者那一两个逻辑重音。”

　　言愈的眼睛里像有星辰大海一样璀璨，“您是说，挑那么一两个字，咬得清楚、咬实。”

　　他有些兴奋地看向池序。池序顿悟似的点点头，说道：“然后其他部分就自然带点那种‘港普’的模糊和音调偏移。”

　　“谢谢赵老师!您真是帮了大忙!”言愈大喜过望，没有赵老师的点拨，他们得摸索多久，走多少弯路!

　　“用嘴谢啊?”赵老不满意地看着池序，“没点儿实际表示?”

　　池序扶额：“今晚我给您做‘赛螃蟹’吧。好吃不油腻。”

　　赵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客厅的钟声敲了一下。赵老催他们道：“你们赶紧忙去吧。晚上记得把菜给我送来！”

　　“好嘞。不过今晚可能会晚点。”言愈说道，“我们得去陈导工作室配音。”

　　“哪个陈导?”赵老问道。

　　“陈文宇导演。”池序等言愈出来，正要把门关好。赵老的声音从门缝里顽强地挤了出来，“好好配，别给我丢脸。”

　　池序和言愈到了陈导的录音室时，不太一样的是，陈导没有在录音室。

　　“哎，你们可能白来啦。”前台小姐姐神秘地说道，“听说原来的投资人撤资了。《开到荼靡》项目可能要被砍了。”

　　池序和言愈面面相觑，这也行?

　　“那陈导呢?”池序先稳住心神，朝小姐姐笑了一下，问道。

　　“在办公室里，接待客人呢。是新的投资商。”小姐姐很活泼，平时和他们处得都不错，是言池的CP粉，所以就多八卦一些，“听说新资方有好多条件，给陈导气得呦，刚才出来接水，还大骂‘不是东西’呢。”

　　怎么办?

　　池序看了看腕表，下午一点半。他们只能先在接待区安静的等着。

　　看着办公室严实的门，池序沉沉地自语道：“一命二运三风水，难道运气真的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言愈抬起头看到他的茫然，眼底满是担忧：“序哥，别这么想。”

　　池序叹了口气，低声说：“我以前是不信的。但你知道吗，每回过马路的时候，我遇到的都是红灯。没有一次是绿灯。”

　　他看了言愈一眼，“看着你走到十字路口，就正好是绿灯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有些羡慕。”他笑了一下，“可是，运气这种东西，羡慕不来。”

　　池序回顾自己从大一到现在，大一刚露头角就被雪藏，比赛组队遭遇弃子组合，第一轮又被恶意低分淘汰，第二轮倒是扬眉吐气了，结果比赛被停止整顿。

　　这回江淮给他引荐陈导，项目都要被砍?他是什么邪神吗？

　　言愈伸手握住池序的双手，做了个传内功的动作，笑着对池序说：“好了，序哥，我已经把我的好运传给你了。以后，你也会和我一样幸运!”

　　池序想抽回手，但言愈使劲儿攥着，不放手。池序只得由他。池序问：“你就不怕把运气传给我，你就没有了吗？”

　　“不怕！我有增加好运的独门秘籍，你要多少拿多少。”言愈咧嘴笑道，“我们寝室柯半仙传授的。”想起柯临川，言愈不由得就想起丁绎。但愿他真的能拿到药，治好丁绎的嗓子。

　　正在言愈天马行空的时候，前台小姐姐大声喊一声“陈导”把他拉回现实。

　　陈文宇导演和一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高大男人一起从办公室走出来。

　　“陈导，您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很期待与您的合作。”男人说。

　　陈导带着得体的假笑：“Ken，再说吧。”

　　等送走Ken，陈导回来看见池序和言愈两个还在沙发上乖乖等着，就像两只不知道被遗弃的小猫小狗，仍然满怀希望地等着主人。

　　“池序，言愈，和我到办公室来。”陈导低声说。

　　池序和言愈对视一下，情况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