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于岑，瑾瑜予你》Mistdawn

14、袁默的告别

　　沈瑾瑜在医院观察了一周后，终于获准出院。敦煌项目组的同事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团队在她的远程指导下，最终将完善后的方案成功提交。虽然结果尚未公布，但整个过程让沈瑾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也对团队协作有了更深的理解。

　　顾岑因为医院工作不能再陪着沈瑾瑜回到敦煌。机场临行前，他事无巨细地叮嘱沈瑾瑜要注意身体，甚至“勒令”林晓负责监督。林晓拍着胸脯保证：“顾医生你放心，我一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袁默以“再看看项目后续，顺便在西北采风”为由，多留了几天。但他心里清楚，这更像是一种拖延，一种对过去、对那份未曾说出口情感的告别仪式。

　　他独自去了鸣沙山，看着连绵的沙丘在夕阳下呈现出燃烧般的金红色，壮丽而孤寂。他也去了那次团队一起考察过的雅丹地貌，风蚀的土丘形态各异，如同沉默的巨人，见证着千年的时光流逝。在这片广阔而古老的天地间，他感觉自己那些纠结于心的少年情愫，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真实。

　　离开敦煌的前一晚，袁默约沈瑾瑜和林晓在客栈附近的一个清静小院吃饭。院子里种着葡萄藤，晚风习习，带着瓜果的清香。

　　几杯本地的葡萄酒下肚，气氛渐渐活络起来。林晓叽叽喳喳地说着她艺术空间的筹备进展，以及她新交的男朋友--一位搞雕塑的艺术家。沈瑾瑜笑着听她分享，偶尔和袁默碰杯，祝贺他即将开启的MIT深造之旅。

　　“真好，”沈瑾瑜由衷地说，“晓晓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袁默要去世界顶尖学府深造，我们都在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

　　“是啊，”林晓感慨道，然后看向袁默，半开玩笑地说，“袁默，你这一出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洋妹子，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革命战友啊！”

　　袁默笑了笑，晃动着杯中的红色液体，目光有些迷离：“怎么会忘。”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沈瑾瑜，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瑾瑜，看到你和顾医生在一起……挺好的。他成熟稳重，能照顾好你，也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最合适的支持。”

　　这话说得坦诚而豁达，反而让沈瑾瑜和林晓都有些意外。她们都知道袁默对沈瑾瑜的感情，本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或者带着遗憾离开。

　　沈瑾瑜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温暖：“袁默，谢谢你。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当然。”袁默举起杯，与她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辈子的好朋友。”

　　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辛辣中带着回甘，仿佛也咽下了所有未曾言明的过往。这一刻，他是真的释然了。有些风景，注定只能路过；有些人，注定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守护。看到沈瑾瑜幸福，他心中的那份执念，终于可以轻轻放下了。

　　晚饭后，林晓识趣地先回了房间，留下沈瑾瑜和袁默在院子里散步。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袁默忽然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方形扁盒。

　　“给你的，算是……毕业礼物，兼践行礼物。”他递给她，语气轻松。

　　沈瑾瑜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非常精美的速写本，封皮是质感极佳的牛皮纸，右下角烫印着沈瑾瑜名字的缩写“S.J.Y”，旁边还有一个简笔画的鲸鱼图案。速写本旁边，是一套她常用的那个牌子的专业绘图笔。

　　“知道你用的顺手，多备一套，以防万一。”袁默解释道，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顺手买的小礼物。

　　但沈瑾瑜知道，这份礼物很用心。她摩挲着速写本上精致的烫印，心里暖暖的：“谢谢你，袁默，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袁默看着她，月光下的她眉眼柔和，和他记忆中高中时那个扎着马尾、认真给他讲题的女孩身影重叠。时光荏苒，他们都长大了。

　　“好了，外面凉，回去吧。”袁默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无数次他们作为好友时那样自然，“明天我就不特意跟你道别了，到了那边安顿好再联系。”

　　“好，一路平安。”沈瑾瑜点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袁默从背包最内侧的隔层里，拿出了一个浅蓝色的信封。信封没有署名，但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旧了。里面是他曾经写下，却最终没有勇气送出去的那封信。

　　他拿着信，在窗边站了许久，最终走到房间的小垃圾桶旁，掏出打火机。

　　“啪”的一声，火苗窜起，舔舐着信纸的边缘，迅速蔓延开来。橘红色的火焰在他瞳孔中跳跃，将那些深藏于字里行间的青春悸动、犹豫不决、遗憾与祝福，一点点化为灰烬。

　　他没有再看，直到火焰快要烧到手指，才将最后的残骸丢进垃圾桶，看着它彻底熄灭，化作一小撮黑色的灰烬。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已久的行囊。不是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结局，不是所有的心事都需要被对方知晓。将这份情感彻底埋葬在这片承载了他最终告别的土地上，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第二天，袁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敦煌。沈瑾瑜和林晓收到他登机后发来的报平安短信，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祝福。
　　第三天，
　　几天后，瀚海事务所和敦煌项目组几乎同时传来了好消息。沈瑾瑜参与设计的“星悦城”商业街区方案，因其创新性和人性化设计，获得了业主的高度认可，决定采纳其中核心部分并付诸实施。而她作为主力之一参与的“敦煌文化艺术传承中心”概念设计方案，在激烈的国际竞标中，“成功入选最终候选方案（前三位）”！虽然最终定标还需经过更深入的优化和评审，但这已是极高的荣誉和肯定。

　　消息传回青市，顾岑第一时间打来视频电话。屏幕那头的他，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骄傲。

　　“恭喜你，小瑜！我就知道你可以！”他的喜悦溢于言表，仿佛取得成就的是他自己。

　　“也有你的功劳，”沈瑾瑜眼圈微红，带着笑意，“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支持，还有……在医院的照顾。”

　　事业的初步成功，与恋人关系的愈加稳固，让沈瑾瑜充满了力量。她处理好敦煌的后续工作，终于踏上了归程。

　　飞机落地，她几乎是跑着冲出接机口。顾岑就站在那里，穿着她熟悉的那件米白色外套，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熟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欢迎回家。”他在她耳边低语。

　　“嗯，我回来了。”沈瑾瑜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安定和幸福。

　　这一次，她不仅是回到了青市，更是回到了他们共同构筑的、充满爱和期待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