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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en j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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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同桌是新型酷刑】
高三A班的早自习,从未像今天这样,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引人侧目的低气压。焦点,自然是最后一排那对史无前例的同桌。
陈绝用一卷银色工程胶带,在两人课桌中间精准地贴出一条笔直的分界线,误差不超过一毫米。随后,他拿出黑色马克笔,在他那一侧桌面上方,力透纸背地写下「满分区」,又在江微明那一侧,写下三个嘲讽力拉满的字——「垃圾区」。
江微明抱着手臂,冷眼旁观他完成这一切,嘴角噙着一丝讥诮的笑。第二天,她踩着早自习铃声进来,手里没拿书包,而是拎着七八个印着巨大Logo的奢侈品鞋盒。她当着全班的面,将那些空鞋盒一个个堆在陈绝的「满分区」,盒盖上用猩红色的马克笔写着:「有钱人的垃圾」。
空间战争,无声打响。
陈绝刷着他那些印满奥赛难度题目的卷子时,江微明就戴上耳机,公放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身体还跟着节奏微微晃动。陈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拿出一副专业的降噪耳机戴上,世界瞬间清净。江微明凑过去,瞥见他正在书写的数学卷,字迹工整如印刷体,每一道大题旁边,都清晰地列出了三种以上截然不同的解法,逻辑缜密得可怕。
“字写得再好,也不过是台冰冷的答题机器。”她嗤笑。
“江沉月的字,也这样。”
江微明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微型战场在细节处蔓延。
·江微明记起哥哥熬夜时喜欢喝点威士忌提神,她带了小酒壶,趁陈绝不注意,往他那个干净的玻璃水杯里倒了一点。陈绝拿起来,凑近鼻尖闻了闻,然后当着她的面,走到教室后面的垃圾桶,毫不犹豫地将水连同酒液倒掉,回来接满冰冷的自来水:“酒精会麻痹计算神经,降低效率。”
·他随手拿起她一本画满涂鸦的物理课本,翻到讲重力加速度的那一页,用红笔在公式旁边批注:「此公式可精确计算你从天台栏杆自由落体至地面的最终速度与冲击力。」
·江微明气不过,在他那本总是合着的黑色硬壳笔记本封面上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王八。他无动于衷。她忍不住好奇,趁他离开时偷偷翻开,心脏猛地一沉——内页贴着的,竟然是江沉月生前几次公开演讲的新闻照片。照片旁,用红笔冷静地标注着:「表情管理,伪造微笑,弧度标准」、「眼神空洞,疑似药物作用?」。
全班都在或明或暗地围观这场无声的战争。学习委员苏晴,那个总是偷偷看陈绝的学霸女生,抱着一道物理竞赛题,怯生生地来问陈绝。
陈绝眼皮都没抬:“去问倒数第一,她刚学会1+1。”
被点名的江微明非但不恼,反而笑得妖异动人,她扬声回道:“1+1?等于你和赵丞主席坚不可摧的……真爱情深啊。”
苏晴的脸瞬间涨红,眼圈一红,捂着脸跑开了。后排的赵丞,“啪”一声,生生攥断了手里的自动铅笔笔芯。
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从旁边递过来,是林夕。江微明打开,上面是林夕娟秀的字迹:「他在私下查你哥车祸前的人际关系,小心。」
江微明看着纸条,沉默两秒,然后把它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碎,咽了下去。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林夕回了一条消息:
「正好。我也在查他。」
【第二幕:绑架式教学】
自习课的铃声像是催命符。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宣布了一项“为江微明同学长远考虑”的决定:即日起,取消她所有诸如马术、品酒之类的选修课,每天最后一节自习课,必须到三楼的空教室,接受陈绝同学的“一对一辅导”。
江微明当场拒绝。
陈绝正在整理书包,闻言,头也不抬,声音轻描淡写却足以致命:“你父亲名下,你常用的那三张附属黑卡,已于今天上午十点被全部冻结。想解冻,就配合。”
江微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知道,这不是陈绝的能力,而是她那个父亲,终于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方式来逼她就范。
空教室里,气氛比考场还压抑。
陈绝扔给她一张卷子。“初中数学综合测试”。
江微明咬着笔帽,磨蹭了半小时,只勉强写完了选择题。对答案时,正确率百分之二十。
陈绝扫了一眼,没像其他人一样骂她“蠢”,而是用一种探究的、近乎残忍的冷静语气问:“这些,江沉月以前教过你吗?”
“砰!”
江微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一把掀翻了桌子!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你不配提他!”她双眼赤红,胸口剧烈起伏。
毒舌教学在废墟上展开。
·他捡起卷子,指着一道她空着的函数题:“这道对你超纲了,换道小学应用题。”极致的羞辱感让她几乎爆炸,然而当她试图去解那道“小学题”时,大脑却一片空白。她悲哀地发现,她缺失的不是高中知识,而是整个知识体系,从某个节点(也许是哥哥去世后)就彻底崩坏了。
·他用编程的思维给她拆解题目逻辑:“假设你的大脑是一块CPU,现在因为长期闲置和错误操作,已经超频烧坏了。想重启,必须从最底层的系统开始重装。”
·他甚至自己出题:“已知条件:江沉月若活到现在,应为27岁。你今年18岁。求:他比你多活了多少年?”
江微明彻底被激怒,一拳朝他脸上砸去!陈绝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她动弹不得。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内侧一道淡白色的、几乎看不见的疤痕上。
“这是车祸留下的?”他问,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
江微明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她猛地抽回手,像受惊的刺猬蜷缩起来。
那晚,陈绝强行把她留到深夜。江微明又累又困,最终趴在堆满卷子的桌子上睡着了。
醒来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她身上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外套,是陈绝的。桌上有一张便签纸,上面是力透纸背的字迹:
「漏洞百出的伪装,比垃圾还难看。」
下面,用简单的线条,画着一只羽毛凌乱、眼神却倔强、仿佛遍体鳞伤也不肯低头的孔雀。
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摸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细长的香烟。
“陈绝,”她吐出一口烟雾,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绝正在收拾书包,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冷硬得像块铁:“我要你下次月考考过400分,别碍我的事。”
江微明将烟圈缓缓吐向他走近的身影,笑容在烟雾后有些模糊:“那你最好祈祷,别在那之前,先被我碍死。”
陈绝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已初步查阅江沉月车祸档案。交管局内部系统备注:案卷存疑,部分痕迹物证与认定结论存在矛盾,疑点未销。」
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在江微明被烟雾笼罩的、带着倦意和防备的侧脸上,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计划之外的、微不可察的迟疑。
【第三幕:狩猎者的晚宴】
赵丞家的私人会所里,灯光暧昧,酒气氤氲。一场针对江微明的羞辱计划正在酝酿。
“周五的慈善拍卖晚宴,她家是主办方之一,她必须上台致辞。”赵丞晃着酒杯,眼神阴鸷,“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她的演讲稿,会被换成专门为她写的‘倒一颂’。”
几个围着他的富二代发出心照不宣的低笑。他们要让她在全城名流面前,彻底沦为笑柄。
烫金的邀请函送到江家别墅时,江微明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壁炉跳跃的火焰里。直到管家小心翼翼地补充:“小姐,这次拍卖会的主办方,是江氏集团总部,先生特别交代,希望您务必出席……”
江微明的脸色瞬间白了。她明白了,这不是赵丞的小打小闹,这是她父亲授意的、一场正式的“成人礼羞辱”,目的是逼她认清现实,要么彻底“改正”,要么滚出国眼不见为净。
林夕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混进了会所当临时服务生,听到了赵丞的计划。她连夜给江微明发消息:「微明,千万别去!是圈套!赵丞他们要让你在台上出丑!」
江微明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冰凉,回复却带着一股破罐破摔的狠劲:「我哥还在的时候,他们谁敢?」
陈绝同样收到了制作精良的邀请函。他查到这个看似光鲜的慈善拍卖会,背后涉及江氏集团一块核心地皮的违规操作和利益输送,这正是他需要的“料”。他决定去,并且,要带上江微明。他要让她亲眼看看,支撑着她“废物公主”生活的家族根基,内里是如何腐烂。
他找到江微明,扔给她一个简单的礼服袋。
“不想在台上被当成小丑展览,就按我说的做。”
袋子里是一件款式极简的纯白色礼服,与她平日那些张扬繁复的风格截然不同。
江微明冷笑:“凭什么听你的?”
陈绝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所有伪装:“因为你想赢一次,哪怕只是垃圾对垃圾的胜利。”
【第四幕:拍卖会的獠牙】
慈善拍卖晚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当江微明挽着陈绝的手臂出现时,全场有一瞬间的静默。她穿着那件纯白礼服,黑发简单地披散着,洗净铅华,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与她平日截然不同的清冽美感。陈绝依旧是那身与场合格格不入的旧衣,却因挺拔的身姿和冰冷的气质,丝毫不显怯场。两人站在一起,外形登对,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赵丞在台下看着,冷笑几乎挂不住。
按照流程,主持人热情地邀请江微明上台,作为江家代表致辞。赵丞和几个同伙交换了眼神,等着看好戏。
江微明走上台,展开那份精美的演讲稿。只扫了一眼,她的眼神就冷了下来——上面写的根本不是官方致辞,而是极尽挖苦之能事,嘲讽她“智商感人”、“靠捐图书馆续命”的段子。
台下开始有人发出低低的窃笑。
她拿着话筒,停顿了三秒。就在赵丞以为她会崩溃或者发怒时,她忽然抬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将那份演讲稿撕成了碎片,扬手撒开。
纸屑如雪纷飞中,她拿起话筒,脱稿即兴演讲,声音清晰而冷静:
“感谢各位来参加这场由‘慈善’冠名的晚宴。关于慈善,我这个年级倒一,或许最有发言权。因为我爸捐的图书馆,主要目的是合理避税;赵丞主席家慷慨解囊的善款,源头是拖欠了三年农民工的工程款。”
她目光扫过台下脸色骤变的赵丞和他父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
“我江微明,是次次考倒一,但至少,我不装。”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就在骚动即将爆发时,会场前方巨大的LED屏幕突然一闪,原本播放的暖场视频被切换,变成了一连串复杂的数据流和图表——清晰地展示了江氏集团近年在几个公益项目上的税务漏洞,以及赵氏企业几笔来源不明资金的流向!
是陈绝。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身边,在后台用他随身带的微型设备,黑进了系统。这份他原本为了复仇搜集的“弹药”,此刻成了帮她反杀的最有力武器。一石二鸟,既帮了她(或许并非本意),也推进了他的计划。
后台休息室,江父脸色铁青,在江微明走进来的瞬间,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江家多少年的名声!”江父怒吼。
江微明被打得偏过头,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她却笑了,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和讥诮:“我哥死的时候,你们在乎过江家的名声吗?”
陈绝站在监控死角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幕。手机再次震动,一条新信息涌入:
「进一步追踪江沉月生前资金流。发现最后一笔大额匿名汇款,接收方是——‘晨星孤儿院’。备注:该孤儿院已于五年前因火灾焚毁,唯一幸存者记录:陈绝。」
陈绝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瞳孔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五幕:雨夜与裂痕】
拍卖会不欢而散。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
江微明拒绝了家里司机的接送,一头冲进冰冷的雨幕里,漫无目的地暴走。昂贵的白色礼服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陈绝开着那辆不起眼的旧车跟在她后面,按了下喇叭。她不理。他下车,几步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臂。
“上车。”
“滚开!”她用力挣扎,拳打脚踢,积压了一晚的愤怒、委屈和绝望彻底爆发,“你看够笑话了吧?满意了吗?!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陈绝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雨水顺着他的黑发流淌,浸湿了单薄的T恤。直到她力竭,脱力地蹲在地上,抱住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声音带着哭腔,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清:
“我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数学天才……那些题,他都是自己熬夜硬背下来,然后再装作很轻松地教我的……他才是最大的废物……”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袒露关于哥哥的、如此不堪的秘密。
陈绝沉默地站着,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他撑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黑伞,罩住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她。
“废物教出来的,”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哑,“果然是废物。”
话语依旧刻薄,但动作却是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半扶半抱地塞进了副驾驶,然后调高了车里的暖气。
他没有送她回那个冰冷空旷的山顶别墅,而是直接将车开回了自己那间破旧的公寓。
他扔给她干毛巾和一杯热水。江微明捧着热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客厅那面墙吸引——那张巨大的、贴满照片和线条的“复仇关系图”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灯光下。
她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也看到了旁边那两个清晰的字:「棋子」。
心脏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
她指着那面墙,声音因为寒冷和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陈绝,这是什么?”
陈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沉默了片刻。他走过去,拿起一支笔,在「棋子」两个字上重重地涂画了几笔,直到看不清原字,然后,在旁边写下了三个字:「……观察者」。
江微明冷笑:“你以为换个说法,我就会信?”
陈绝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信不信随你。但今晚,别回那个家。”
她最终睡在了他那张还算干净的旧沙发上。半夜被噩梦惊醒,她看见陈绝还坐在书桌前,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他正在看一本书——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
那本书的封面,她认得。是江沉月生前最喜欢,反复翻阅的那一版。
【第六幕:晨雾中的变数】
清晨,雨停了,窗外弥漫着灰白色的浓雾。
江微明在离开陈绝的公寓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局外人》上。她走过去,飞快地从便签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夹进了书页里。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离开。
陈绝醒来后,习惯性地拿起那本《局外人》,书页自动翻到了某一页。他看到了那张纸条。
上面是江微明张扬又带着一丝潦草的字迹:「我哥在这本书的第47页,用铅笔写过一个名字。是你吗?」
陈绝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迅速翻到第47页。
在页脚的空白处,他看到了那行几乎要被岁月磨平的、熟悉的铅笔字迹——那是江沉月的字。
写着:「陈绝,活下去。」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回忆与某种颠覆性认知的浪潮,瞬间将他吞没。他猛地抬头,看向墙上那张关系图,手指颤抖着,将“江父”的照片,从边缘位置,用力按到了最核心的区域。
第一节课,班主任宣布了下周进行月考的消息。
陈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举手提议:“老师,为了激励江微明同学,我建议立个赌约。如果她下次月考总分能进步100分,全班周末由江家赞助,去她家的私人马场团建。如果失败……”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江微明,冰冷而直接:
“她需要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承认自己是‘不可回收的垃圾’。”
全班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和窃窃私语。巨大的压力与诱惑,将江微明死死架在火上烤。
江微明死死盯着陈绝,几乎要把他身上烧出两个洞:“陈绝,你玩我?”
陈绝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玩的就是你。”
江微明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怒火回到座位。她伸手进抽屉拿课本,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陌生的东西。
拿出来,是一个略显陈旧的、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封面没有任何Logo,只有一行已经有些褪色的、她无比熟悉的字迹——
「江沉月·数学笔记」。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颤抖着手翻开笔记本,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哥哥那工整详尽的笔记下方,是另一行新鲜墨迹写下的、属于陈绝的字:
「你哥没做完的题,我替他做完。你烂掉的答案,自己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