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散心到初恋露营地》贰林林

15、第 15 章

　　返程时分，沈钧柘的车在前方引路，张豪驾车紧随其后。

　　国道才开了半小时，顾潇潇就闲不住了，突发奇想要连蓝牙放歌。沈钧柘摸出手机，屏幕上方那刺眼的红色低电量标识赫然在目。

　　他随意晃了晃手机，“没电了。”

　　顾潇潇低头一看，自己的电量同样岌岌可危，“我也……”

　　车内一时陷入寂静。

　　陈往很想立刻闭眼装睡，奈何顾潇潇已转过身，眼巴巴地望过来。

　　她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面上却扬起温和的笑意，主动递过自己的手机。
　　“用我的吧。”
　　语气体贴得无懈可击。

　　沈钧柘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极快地瞥了她一眼。

　　“谢谢陈往姐！”
　　顾潇潇欢快地连接蓝牙，顺手点开首页推荐的歌单。

　　就当车子驶过一片天然湖泊时，音乐骤然中断。

　　陈往的手机响起。

　　以前为了驾驶安全，陈往手机设置了来电号码播报。
　　机械女声通过车载蓝牙，清晰地播报出一串来自沪城的陌生号码。

　　——【是否接听？】

　　顾潇潇拿起手机正要递过去，后座已传来陈往温和的声音。

　　“帮我挂了吧。”

　　然而下一首歌的前奏还没响起，同一个号码又固执地打了进来。

　　这次，陈往的眉心几不可查地一跳，语气比刚才更干脆，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潇潇，挂了就行。”

　　“……”

　　对方仿佛被这连续的拒绝彻底激怒，电话一个接一个，毫不间断。

　　“潇潇，把这个号码拉黑吧，谢谢。”

　　顾潇潇没忍住，“真不接吗陈往姐？对面打这么多通，会不会有什么事情要找你啊？”

　　“没事，骚扰电话而已。”
　　陈往面不改色地撒谎，只是握着手机边缘的指尖有点微微发凉。

　　顾潇潇“噢”了一声，低头操作拉黑，可下一通电话恰巧就在这时钻了进来。

　　她手忙脚乱，指尖一滑，竟误触了接听键！

　　“嘟——”

　　对面显然没料到这次会接通，愣了一秒。陈往立刻倾身去拿手机，但对方的声音已抢先一步，通过车载音响，清晰地传了出来。

　　“陈往？”

　　一声试探后，是男人急切的、故作深情的道歉。

　　“宝贝，我错了！之前是太生气了才口不择言，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

　　“嘟——”

　　陈往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掐断了电话。
　　删除记录、屏蔽来电号码，一通操作行云流水。

　　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像跟梁月说的，面对孙旭毫无感觉，只觉得厌恶。但此刻，一阵尖锐的心慌却毫无预兆地攫住她，胸口闷得发痛，几乎喘不上气。

　　她猛地按下车窗，急需新鲜空气灌入。

　　孙旭的辱骂，她可以更狠更脏地骂回去，她从来不在乎姿态是否难看。但他一旦放低姿态说软话……陈往发现自己的指尖竟在微微发抖。

　　——只因那些话，她曾真切地相信过，投入过。

　　旧日伤疤被笨拙地触碰，泛起一阵酸楚的疼。

　　几分钟后，她强行压下所有情绪，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路程，车内陷入一种极度微妙的寂静，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顾潇潇缩在副驾驶，连呼吸都放轻了。

　　因此，也无人注意到，沈钧柘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深黑的眸底像骤然结冰的湖面，所有情绪沉入冰层之下，望不到底。

　　--

　　车刚停在喧闹的休息区，顾潇潇便逃也似的推门下车，直奔卫生间而去。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车内只剩下沈钧柘和陈往两人，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两人紧紧裹缠。

　　沈钧柘垂眸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滑动，陈往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每一秒都难以呼吸，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倾身去拉门把手——

　　“啪嗒。”

　　一声清脆的落锁声骤然响起，沈钧柘修长的手指按下了车门锁，动作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车门锁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骤然相撞，沈钧柘突然沉声开口。

　　“你叫陈往？”

　　“什么？”陈往愣了一下。

　　“刚才电话里那个，”他语气平淡，问的话却不含糊，“是你前男友？”

　　陈往又拽了下车门把手，依旧打不开。
　　她有些恼了，却压着烦躁。

　　反正也打不开门，陈往收回手，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坐姿，笑眯眯地盯着沈钧柘看。
　　“这是我个人私事，和沈老板应该没关系吧？”

　　“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沈钧柘慢条斯理地重复，随即笑笑。
　　“只不过有点好奇……前几天在加油站骂人家‘不吃药就硬不起来’的，和刚才那个慌得连电话都拿不稳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陈往的笑僵在脸上。

　　“怎么，沈老板听到我那天说的话了？”

　　“一会儿性无能，一会儿万艾可的……”
　　沈钧柘话里带着几分笑意，陈往却感觉到了嘲讽。
　　“很难不听到。”

　　陈往哑了几秒没接话。

　　不知道他现在提起这桩事，又把车门锁着是什么意思。她干脆默不作声地思考起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沈钧柘，而沈钧柘就像能猜到她心里所想一样。

　　沈钧柘懒散靠着方向盘，浑身一股漠然的劲儿，侧头向后看了她一眼。

　　“抱歉，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眼光不太好，想提醒你几句。”

　　陈往装作了然地“哦”了一声。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沈钧柘坦然地接受陈往的嘲讽，甚至还笑了笑。

　　“不用谢。”

　　这时候，陈往听到他解锁车门的声音。

　　“还有，下次下车前，记得先看看后面有没有车过来。”

　　陈往愣住。

　　仿佛刚才的冒犯只是错觉，他非常善意地提醒，“要是刚才不锁车门，后面那辆别克开过去，你很难完完整整地再站在这里。”

　　陈往顺着沈钧柘的话，透过车窗向后看。
　　休息站的道路相对宽敞，此时空无一车。刚才只顾着奇怪沈钧柘的话，倒没注意是不是有这样一辆车开过去。

　　“你……”陈往话梗在嘴边。

　　“抱歉啊，我这个人，不太会聊天。”
　　他补一句。

　　“……”

　　不远处，余小萱和张豪似乎快回来了。
　　隔着窗户玻璃，他们聊天的声音传进来，甜蜜轻快。

　　心里有一个预感，下车时，陈往关门的手突然一顿，沈钧柘看到她重新拉开车门看过来，忽然开口。

　　“我们以前认识吗？”

　　这次沈钧柘倒没有含糊不清，他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沿，看向陈往。

　　眼睛深黑，没什么明显情绪。
　　或者有，但陈往没看出来。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认识吗？”

　　像疑问，像求证，也像质疑。
　　或者简单来说，他在模仿陈往的语气。

　　陈往盯着他看了许久。

　　最终沈钧柘突然轻笑一声，打破僵持的氛围。

　　“如果我认识你，我想我应该不会忘记你。”

　　“为什么？”陈往反问。

　　不远处余小萱在往这边看，沈钧柘的嗓音却没降低。

　　“你长得挺漂亮的。”

　　两人就这样僵持几秒后，“砰”地一声，车门被陈往狠狠甩上。

　　等陈往在视线范围中走远，沈钧柘才按照刚才的记忆，把听到的手机号原封不动地存在了自己手机上。

　　“……沪城，孙旭？”

　　--

　　在川西呆了半年，沈钧柘对小路土路早已熟悉。

　　方向盘一打，他轻车熟路地将牧马人拐下国道，驶入一条被车辙深深碾压出的土路。车轮碾过坑洼，扬起一片尘土。

　　这可苦了后面开车的张豪。即便驾驶着性能不错的越野车，生疏的技术和对路况掌控得不足，还是让车子颠簸得厉害。

　　副驾驶上的余小萱脸色渐渐发青，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拍着车窗急促地喊道。

　　“停一下！快停一下！”

　　张豪赶忙按响喇叭，向前车发出信号。

　　车一停稳，余小萱就推开门冲了下去，趴在路边剧烈地呕吐起来。

　　一行人只得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暂时休整。

　　龚贺回头寻找，“沈——”

　　“知道，在找。”
　　沈钧柘一向准备充分，后备箱里除了行李外，还常备矿泉水和药品，只是被塞在最里面，他打开后备箱，俯身向前去拿。

　　之前车上闷热，他早已脱去外面的冲风衣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老头衫。紧实的肌肉撑起棉质布料，手臂线条利落好看，肌肉紧实。

　　别人穿老头衫像去洗浴中心，沈钧柘却穿出另一番味道。

　　接着他拿出水和晕车药递给余小萱。

　　陈往靠在车边无意间瞥了沈钧柘一眼，不由地走神，脑海里还是刚才那一幕。

　　小臂上突起的青筋突出，和腰腹间的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

　　感觉……手感会很不错……

　　下一秒，眼前扔过来个东西，陈往抬手接住，是一瓶矿泉水。

　　顺着扔来的方向看去，却见沈钧柘眉梢微挑，手上还拿着几瓶矿泉水，他把水递给旁边的龚贺，视线却一直落在陈往身上。

　　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和玩味。

　　陈往拧开水喝了一口。

　　“谢谢。”

　　“看什么呢？”
　　沈钧柘问。

　　这次陈往装作没听见，自然地扭头，把视线投远。

　　而顾潇潇抱着沈钧柘递给她的水，屁颠屁颠跑到陈往旁边。

　　“陈往姐，刚才……”
　　顾潇潇犹犹豫豫，打量陈往的脸色。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就接通了。”

　　“没事。”
　　陈往笑着，回答的干脆。

　　顾潇潇一颗心掉回到肚子里，见陈往这么好说话，她突然又想起什么。
　　“那个……刚才打电话的是陈往姐你的前男友吗？”

　　“……嗯。”

　　得到肯定答复，顾潇潇突然严肃起来。

　　“陈往姐，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你可千万不能心软地原谅他！”

　　有些意外，陈往愣了一秒。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顾潇潇率真又直白。

　　“急了就能口不择言，现在能口不择言，以后就能言不由衷，思不由己，满嘴谎话，上房揭瓦……”

　　她越说越气愤，“反正用这样借口给自己开脱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顾潇潇一向思维跳脱，想到哪说到哪。

　　“应该把这样的人关在全是浓缩香菜精油香薰的房间里，让他这辈子只能吃香菜榴莲披萨来忏悔。”

　　陈往：“……”

　　或许是想到顾潇潇比自己小了半轮，陈往盯着她认真又严肃的神情，倒觉得她率性地像个小孩。

　　她没忍住，轻轻笑出声。

　　“喂，陈往姐，我是认真的！”

　　“好好好，”陈往笑得温柔，像哄小孩一样，“那你觉得什么样得人才是好人？”

　　就这一个问题，顾潇潇的心思就被带走了。

　　她的视线立刻落在沈钧柘身上，眼中的情愫几乎要溢出来。

　　“当然是像沈老板那样的人！”

　　陈往默了默，话题聊到这里就没意思了，她正想找个借口回车里，顾潇潇却拽住她。

　　声音里带着少女的羞涩和喜悦，手指搅着衣角。

　　“陈往姐，你觉不觉得沈老板人真的蛮好的？”

　　因为早上陈往主动为她让位置，顾潇潇现在已经把陈往当成值得信赖的情感倾诉对象。

　　好像陈往是知情人，跟她站在同一侧，帮助她追求沈钧柘一样。

　　陈往低头看她，心里叹了口气。
　　小姑娘真年轻，年轻到对爱情还抱有热忱和幻想，足够简单，像白纸一样。

　　居然把对沈钧柘的心事说给她听？

　　这些年一个人在职场里摸爬滚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陈往相当在行，此时面对顾潇潇这样的白纸竟忽然间有些带怯。

　　她温和，却从不真诚。

　　而顾潇潇太直白干净，让陈往想要避开她的光芒。

　　真奇怪，陈往想。

　　让她觉得顾潇潇和某个人很像。

　　但和谁很像？陈往却想不起来。

　　于是陈往向小姑娘心心念念的人看去。
　　沈钧柘单手垂下靠在车旁，散漫又自然，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

　　顾潇潇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陈往已经注意不到了。

　　或许是觉得他可能认出了自己，不自觉地，陈往用视线描摹视野中沈钧柘的轮廓。

　　她想看看跟十年前有什么差别。

　　他立体的五官、上下滚动的喉结、结实的胸肌……

　　没等到陈往的回答，小姑娘忽然有些尴尬，小心翼翼低唤了她一声。
　　“陈往姐，你怎么了？”

　　陈往收回神，掩饰眼中的情绪，“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顾潇潇：“我说这样细心，靠谱的沈老板，看上去有一种很温柔和安心的感觉。”

　　陈往“嗯”了一声。

　　或许是有些闷热，沈钧柘又拆开一瓶矿泉水，倒在手上降温，残留的水覆上那张优越的脸，水滴顺着面部轮廓滴落下去，在黑色棉质老头衫上留下几处深浅不一的水痕。

　　他忽然看过来，那双眸子深黑平静，带着打量和思索。

　　陈往一惊。

　　下意识站直了身体，耳边是顾潇潇说的“一种很温柔和安心的感觉”，脑袋却不合时宜蹦出一个想法。

　　像反驳，更像补充。
　　——还有一种很性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