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笔的回声》刘开开

4、第 4 章

　　一天的课题研究耗神费力，当陆东珉终于与老教授告辞，操控轮椅离开静谧的教学楼时，夕阳已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深秋的傍晚带着些许凉意，他微微眯了下眼，适应着室外的光线。

　　“东珉！”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哲从不远处小跑过来，脸上挂着惯有的爽朗笑容，“可算出来了，我都等饿了。去食堂？”

　　陆东珉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研究后的疲惫，但提到某个地方时，语气不自觉温和了些：“去我妈那儿吧，好几天没过去了。”

　　李哲立刻眉开眼笑，自然地走到轮椅后方握住推手：“得令！嘿嘿，阿姨今天晚上的生意怕是要翻倍咯！咱校数学系的‘高岭之花’亲自到场，‘粉丝’们还不分分钟包围小店？”

　　陆东珉眉头微蹙，头也不回，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那算了，去食堂。”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李哲连忙告饶，推着他加快脚步，“阿姨做的红烧小排我可想好几天了，食堂哪有那味儿！我闭嘴，立刻闭嘴！”

　　两人说笑间，很快来到了“王姐小吃店”。正值晚高峰，店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李哲推开玻璃门，食物的暖香和嘈杂的人声一同涌来。

　　一个穿着简单围裙、扎着马尾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利落地擦拭着刚空出来的一张桌子。听到门响，她头也没回，习惯性地用清脆的声音招呼道：“欢迎光临，同学要吃点什么？这边有位置……”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

　　话音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戛然而止。

　　程星遥手里还攥着那块微湿的抹布，动作僵在原地。她的目光撞上了刚进门的陆东珉，他坐在轮椅上，依旧是那副沉静疏离的模样，只是此刻，他深邃的黑眸正落在她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身上那件印着“王姐小吃”字样的员工围裙上。

　　他认出她了。程星遥几乎可以肯定。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她就是能感觉到那平静目光下的审视，这让她瞬间手足无措，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就在这时，王姐端着两盘刚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陆东珉和李哲，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东珉？小哲？你们怎么来了！哎哟，这几天忙什么呢，人都见不着影子！”她快步走过来，关切地看着儿子，顺手把菜递给旁边一个等待的服务员。

　　“妈。”陆东珉唤了一声，语气缓和了许多，“刚忙完一个阶段。”

　　“好好好，来了就好！还没吃饭吧？等着，妈这就去给你们炒几个爱吃的！”王姐笑逐颜开，这才注意到旁边僵着的程星遥，连忙笑着给儿子介绍，“对了，东珉，小哲，这是小程同学，程星遥，英文系的，这几天刚来店里帮忙，可勤快了呢！”

　　程星遥感到陆东珉的目光再次落到自己脸上，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挤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对着陆东珉和李哲点了点头，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你……你们好。”

　　李哲似乎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氛围，笑着打招呼：“嘿，新同事啊！你好你好！”

　　而陆东珉，只是看着她，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移开视线，对母亲说：“妈，随便做点就行，别太麻烦。”

　　王姐却已经风风火火地往厨房走了：“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先找地方坐，菜马上好！”

　　留下程星遥站在原地，手里那块抹布仿佛有千斤重。她看着陆东珉操控轮椅，和李哲一起挪向里面一个稍微僻静点的角落，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