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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恩情 ...

  •   “你受伤了?”飞雪伸出手,想碰一下萧昭下巴上的伤口。

      冰凉的指节还没碰到,就被萧昭躲开了。

      “不小心蹭的。”他目光躲闪。

      飞雪轻轻嗅了嗅,问道,“桃花醉?”

      醒来后飞雪没有喝过酒,但是他觉得酒的味道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有个人身上经常带一点飘渺的酒味。

      “嗯。但你不能喝。”飞雪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养好一点。

      “哦?那你拿着酒来这里?怎么,就来给我闻闻。”飞雪有点生气地看他一眼。

      萧昭没答话,低着头把酒摆在院里的石桌上,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飞雪撩起衣摆坐在旁边,支颐看了他几秒,见他已经猛灌了两杯,也没劝。

      “你之前送我的笛子,我近日练了新的曲子,你要不要听听?”

      他好像也并没有非要等萧昭的回答,自顾自地取了腰间挂的笛子,横在唇边,悠然吹了起来。

      悠扬的曲调回荡在深秋的夜色里,随着翻飞的红色枫叶旋转,飘零,坠落。热闹而又寂寥。

      一曲毕,萧昭感觉自己芜杂的思绪莫名平静了一些。

      飞雪挑起眉毛,“怎么样,我吹得不错吧。”

      萧昭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我,好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最近老是做梦梦见一个人,握着我的手跟我说让我等他,他会带我回家。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是谁。”

      飞雪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盯着萧昭。

      “你知道是谁吗?”

      萧昭忽然被呛了一下,偏头咳嗽了两声,才道:“嗯,我想应该是我父亲吧。我不是跟你说了,他去帮你找能恢复躯体的灵药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灵药,很难找?”

      “是的。”

      “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萧昭想起父亲的嘱咐,如果飞雪问起以前的事,等他回来会亲自跟飞雪解释一切。

      “你以前是我父亲的朋友。我父亲可是最讲义气,为了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飞雪沉默着,没再追问。

      一杯接一杯,萧昭喝多了,走路都不稳。飞雪叹口气,把摇摇晃晃的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送进房间。

      萧昭喝醉了依旧紧皱着眉,十分难受的样子。飞雪目光向下扫过他下巴的伤口,找来了房里常备的伤药,沾了一点伤药给他抹上。

      他正低头专心抹着药,皓白的手腕忽然被躺着的人抓住。

      拉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

      飞雪瞪大眼睛,一时愣住了。

      这人,怎么咬人,不是,怎么咬龙啊??

      萧昭醉的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什么很香的东西在他鼻子周围晃来晃去,引诱着他去靠近,去夺取。

      他没忍住,抓住那乱动的美食狠狠咬了一口,很软很凉的口感,汁液带着一股甘甜的腥味,他舍不得放开。

      飞雪气愤地把手从醉鬼嘴里解救出来,发现手腕处印着一圈深深的牙印,都出血了。

      ……这小子,下嘴真狠。

      飞雪气哼哼地拉着他的腮帮子往两边扯。萧昭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睡得更香了。

      几日后,萧昭与姚家的第一高手比试时,竟然临界突破,一举夺魁。

      他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归家,他的天赋,他的力量,似乎又开始令人望尘莫及。

      只因为,那天他喝了飞雪的血?他情不自禁想,要是能一直有这么神效的东西就好了,萧家就不会败落在他手上。

      念头稍动,又赶紧止住,在心中警告自己,飞雪是父亲重要的朋友。

      他按捺着,第二年连续输给姚家三次后,族中的族老越来越不满意。萧逸迟迟不归,外人皆道萧昭江郎才尽,他们日日来催促萧昭刻苦修炼,不然城中的势力都要被姚家占去。

      萧昭每日练到筋疲力竭,偶尔去找飞雪时,也总是欲言又止。

      有一日,萧月带着族老闯进飞雪的院子,红着眼怒吼:“你这个贱人!害的我家破人亡!爹爹有家不归,生死不知,我们一家被人欺辱,抬不起头。你高兴了是吧?我娘死在庄子上了,你高兴了吧?!”

      她一边哭嚎一边命人将飞雪抓起来,飞雪听她一顿哭闹,正无措。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关进了地牢里,里面漆黑潮湿,里里外外都贴满了金色封印。

      他忽然想起自己没被杂耍班子捡走,还在黑袍人手里的日子。

      也是这样阴暗潮湿的牢房,外面挂着沉重的锁链,锁链一响,飞雪就不自觉地颤抖,不知道他这次是要剥鳞,放血,还是割肉。

      黑袍人被仇家追杀时没来得及带他撤离,他逃了出去,长期的失血与肢体残损,他无法再化成人形,像条丑陋的小蛇,走路时都怕被调皮的小孩一棍子戳死。

      幸好,他被杂耍班子的人捡到了。

      被关进地牢的第二天,飞雪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了。

      他们觊觎他的血。

      一碗碗新鲜滚烫的血被送走,喂到怀孕的妇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体质与天赋都会得到改善。

      就这样,日复一日,过了三百年。飞雪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渐渐虚化透明,萧家的后人开始着急起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这条罕见的冰夷。

      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

      飞雪见到了十六岁的萧玄膺,他被人强行押来,往灵台里植入飞雪的魂魄,飞雪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剧烈的挣扎,然而他只是沉默着。

      被强行寄入魂魄的痛苦不亚于撕裂灵海再重新缝上。少年柔韧的身体在痛苦下细细颤抖着,却宁可咬破唇舌也不愿泄出一丝惨叫。

      后来,日复一日地感受到彼此的痛苦与怒火,萧玄膺终于与飞雪联合,逃出了萧家,随上青山的青玄道长离开。

      但是,萧家手里有萧玄膺的家人,以此为威胁,逼迫萧玄膺每月放血给他们。

      知晓一切的付饶顿时怒火中烧:“简直是欺人太甚!为了一己私欲,就将人活生生地放血……这还是人吗?!等等,萧玄膺胸口上的伤莫非就是……”

      一旁的萧逸也知晓了他离开后发生的种种,泪水划过枯瘦的脸。他看着飞雪的背影,嗓音嘶哑,竟像是活生生撕破喉间的血肉发出的声音:

      “飞雪,对不起、对不起,我欠你太多太多,我们萧家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让你等我,你是自由的……我错了、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将你带出来……”

      飞雪服下萧逸死死守了三百年的昆仑神木,断角长回,断尾重生,昔日的记忆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充斥在脑海中。

      他缓缓睁开眼,脸色如同霜雪般透明,神色复杂无比:“萧逸,萧家对不起我,我自会去讨债。你我之间,就此两清。”

      萧逸的眼睛亮了一瞬,本就破损不堪的魂魄再也支撑不住,连带着□□骤然散去,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骷髅。

      飞雪定定看了半晌,转头对付饶道:“我送你去萧玄膺的识海,能不能把他带回来,就看你了。”

      没等付饶答应,下一瞬,他骤然出现在萧玄膺错乱无序的识海之中。

      眼前是缩小版的萧玄膺,除了脸相似,气质却大为不同,十几岁的小少年身着滚着云纹的月白校服,身姿挺拔,眼眸清亮,像一株茁壮成长的小松树苗。

      萧玄膺年仅八岁的时候,因为资质优异被选中,搬到本家由长老教学。

      他父母为萧氏旁系,从萧玄膺进入本家之后就十分引以为傲。每次回家的时候,他都会获得热情的对待和欢迎。

      父母对他几乎百依百顺,给他足够的自由与信任。

      同窗的魏泽十分羡慕:“玄膺,你爹娘也太好了。从来不会干涉你的决定,我特别想学剑,结果我爹说学剑又穷又苦,竞争又激烈。硬生生的将我送去当符修了。”

      萧玄膺瞧魏泽气愤不已的样子,安慰道:“令尊的话也不无道理。你于符修一途也有天赋。”

      魏泽转过身来,趴在椅背上:“什么天赋?每次还不是没你的排名高。我爹回回提起你,都恨不得把你抢回去当儿子,对我就是恨铁不成钢。”

      没等萧玄膺答话,魏泽又道:“不过他也是痴心妄想,就像他这种孩子做什么都要干涉的人,肯定比不上你爹娘开明!”

      开明。

      萧玄膺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曾经,他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在小伙伴的父母扭着耳朵将玩耍的他们提回家去时,会在他们艳羡的神情里升起一丝隐秘的骄傲。

      他从小就长得好,修炼读书也出类拔萃,每次都是别的父母训斥自己家孩子的正面对照。

      “你瞧瞧你,干啥啥不行,一天到晚就知道疯玩。你看看人家萧玄膺,父母都不用操心,还事事都比你们强!”

      这样的话,萧玄膺听过无数次,并且将其作为自己懂事听话的表现。

      因为从小他就有一个愿望。

      他想解救娘亲,让娘亲过上舒心的好日子。

      娘亲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许多许多回,酒醉的父亲摔盘子打人,娘亲单薄的身体罩着幼小的他,被打的遍体鳞伤,缩在角落里抱着他默默流泪。

      泪水带着刺痛砸在他脸上,心上,他下定决心,长大了一定要带娘亲离开萧家,拥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

      萧母是一个不善言辞,脾气软又善良的人。怀孕的时候萧父在外沾花惹草,婆母只顾着打理自己的铺子,家里的仆人也是踩高捧低。

      她是妾室所生,母家势弱,妯娌对她冷嘲热讽,婆母对她百般刁难。屋里的下人不干活她也不敢发脾气,夫君更是一连十几天家都不回。生萧玄膺的时候血崩差点命都没了。

      虽说一举生了两个儿子,但是她在夫家的待遇并没有丝毫改变。她不会,也不懂如何去讨人喜欢。

      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她不敢离开孩子太久,菜下锅了只敢胡乱翻炒两下,吃夹生的饭菜。

      隔壁的婶婶经常对萧玄膺感叹,“唉,那时候我去偷偷看过你娘亲,可怜见得,她都吃不上一口热饭。我当时看不下去,偷偷来做了几顿饭,最后还被你那个畜牲爹给赶走了!”

      生孩子的时候血崩加上没坐好月子,萧母身子亏空的厉害,印象里,她似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吃药。经常风寒咳嗽,脾胃也十分虚弱,不能沾染生凉之物。

      但她对萧玄膺非常好,温柔而又包容。萧玄膺对父亲是疏离和怨恨的,记忆里总是娘亲陪伴他,为他洗衣做饭,接送他去私塾,他爱吃的爱用的记得一清二楚。

      萧玄膺把娘亲受的苦看在眼里,邻里见到他总会提起当年萧父不在家,萧母血崩没人管,还是他去请稳婆。往往最后要加一句,你娘亲为了生你差点命都没了,你可要好好听话,长大了报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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