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途》养猪不用糠的牛牛

46、扶桑解意，留待春归

　　前几日，顾长钦抓回来一个妖怪，名号叫做什么坐海妖王。这个妖怪晕乎乎地承认了杀害太苍等人，并且擅闯天庭的“事实”，理所应当地，被神将们押送到了朴父山，送给了朴父大神填肚子。
　　于是，太苍等人的血案，便算了解了。
　　白难寻听闻了此事，神色淡淡的，好似听了一个故事一般，也不知是真没意识到，还是假没意识到，顾长钦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这也不怪他，连日来，白难寻的太阳穴都刺痛个不停，那个声音还总是喋喋不休地在耳边叨扰，令他无法入眠，也无法静心。
　　不过好在手上还有琵琶，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在呼风阁弹上一会儿，他便可获得片刻的安宁。
　　所以这几天，他常常到呼风阁来。

　　今天也不例外，他照常往呼风阁走去。只是还未走近，便听见呼风阁内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琴音。一个寥落的身影，正坐在阁内抚琴。
　　白难寻怔了怔，看背影以为是顾长钦，但走近一看，却又不是。
　　一个他明明不认识，但却又隐隐觉得熟悉的人。
　　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瞳孔一震，脱口而出道，“扶留！”
　　此话一出，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这人容貌倒还算俊朗，挺拔的身形中透着几分魁梧，看模样是个武神，但又隐隐流露出几许文神的气质。
　　乍一看见此人的正面，白难寻脑子里轰的一声，属于扶留的记忆如奔腾的熔岩一般，滚滚涌上来。

　　这位神将名唤玄风意，是昊天座下的首席护法神将。这人虽然外貌粗犷，但竟然也有颗附庸风雅的心，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一点。
　　那年他去长芦山拜访姜留，想讨一点香，谁知姜留不在，他竟然阴差阳错见到了扶留。玄风意本来就是个断袖，见扶留模样俊美，眼神澄澈，好像未经世事一般，当即以结交之名和他套起了近乎。

　　扶留有个严苛的师尊，自然不敢和外面的人多来往，但是架不住他花言巧语，上蹿下跳，各种示好，扶留便偷偷答应下来，愿意和他做朋友，不过一定得在姜留出门的时候，他们才能在一起聊聊天，弹弹琴。
　　扶留单纯如稚子，是真的只想和玄凤意做纯洁的朋友，然而那天关上了大门，玄风意面对没有任何防备之心的扶留，借着喝醉的名义，实则仗着豹子胆，开始向他求欢示爱。
　　扶留吓了一大跳，当即冷了脸，让他离开。

　　然而他实在太单纯了，一个男人露出了禽兽的本性，怎么可能轻易离开。玄风意兽.性大发，把扶留按在身下，欲强行不轨。
　　正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愤怒至极的姜留出现在了门口。
　　最后这段丑事以玄风意灰溜溜地离开，扶留羞愤自尽为结束。

　　玄风意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扶留，而是勾陈大帝的弟子白难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扶留长得一模一样。
　　他最近这一百多年都在人间行走，对一些事并不了解。前几日回到仙都，途经呼风阁，看见白难寻在阁内弹琵琶，既欣喜又震惊，偷窥了好几天，心神荡漾，难以忍耐，今天便装模作样，在阁中抚琴，吸引白难寻的注意。

　　白难寻的眼神和扶留的眼神并不像，玄风意唤了“扶留”的名字后便有些后悔，恭敬道，“原来是惊绝仙子，小神认错人了，实在抱歉。”
　　白难寻面不改色，说道，“扶留是我师兄，他和我是长得有些像。”
　　说罢，走到亭子中，看着摆放在面前的古琴，温声道，“玄风将军好雅兴。”他言语温柔，眉眼安静，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纯粹模样，仿佛扶留再世一般。

　　玄风意看得痴了，其实他听闻过扶留被逼死的消息，倒是难过了一阵子，不过没过多久也忘怀了，如今看到一个跟扶留长得一模一样，并且还肯主动与他攀谈的美人，仿佛置身于缥缈世界之中，毫无真实感。
　　“这琴真别致。”
　　听到白难寻再次发话，玄风意醒过神来，含笑道，“这把琴名唤焦尾，是我在凡间得来的好物，惊绝仙子想试一试吗？”

　　白难寻略有遗憾之色，“我只会弄弄琵琶，不太会抚琴。”
　　玄风意道，“试试也无妨。”
　　他一派大方得体的姿态，白难寻若是拒绝，便不太美妙了，于是欣然同意下来，入了座，将手放到琴弦之上，划拨了几下。

　　琴声空灵悠扬，时而低沉时而婉转，白难寻叹道，“果然是好琴。”
　　“仙子喜欢吗？”玄风意小心问道。
　　白难寻微微一笑，动人心魄，“嗯。”
　　玄风意便道，“那送给你了。”

　　闻言，白难寻面露难色，“这，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免了吧，多谢玄风将军好意。”
　　玄风意微微笑道，“这有何妨，我跟仙子一见如故，你既然喜欢，拿去就是了。”
　　白难寻道，“我不擅抚琴，拿回去也是暴殄天物，还是留在玄风将军这儿吧，日后我再登门拜访，向玄风将军讨教琴艺，”

　　玄风意一听，正中下怀，简直要乐得升上天去，连声道，“那样也可！仙子千万别是客气话，我这几天都在仙都，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白难寻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跟玄风将军一见如故，怎会客气呢？”
　　玄风意见他眼神诚挚，很是信任他的模样，心中打擂似的跳起来。

　　两人在呼风阁中相对而坐，白云悠悠，琴声阵阵，一番交谈下来谈得甚欢。玄风意已感觉到，白难寻确实跟扶留不太一样。
　　扶留是纯粹的稚子，未经人事，不懂情.爱。但白难寻并不十分纯粹，他好像既懂又不懂，若有若无地总有点勾引人的意思。
　　玄风意心道，“他大概也是喜欢我的。”
　　于是试探性地慢慢摸上白难寻的手，将他的指尖轻轻握在手中。

　　白难寻只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将手抽了回来，温声道，“玄风将军，今日不早了，就先告辞了。”
　　说罢，起身便走下了台阶。
　　玄风意以为他生气了，颇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之举，忙追了出去，说道，“对不起仙子！是我唐突了，我与扶留相爱多年，乍一见到和他长得如此之像的你，难以自禁，所以才......”

　　白难寻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回过头来，说道，“明日晚上，我来找你。”
　　话罢便拔腿快走了。
　　听了这话，玄风意怔了良久，而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拍了拍袖子，将琴抱了回去。

　　第二日，他特意叫小仙童准备了精致的糕点，甘甜的美酒，还将内殿布置得干净明亮，就等着白难寻上门了。
　　等待之际，想起当年扶留因他而死之事，玄风意竟生起了一点愧疚之情。不过好在，他又遇到白难寻了。这次，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禽兽，一定要好好地待他，让他心甘情愿做他的人。
　　窗子打开后，微风带进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玄风意坐在桌子前，心思微动，提笔写下了一句话，“扶桑解意，留待春归。弄琵琶，惊绝难寻。”
　　刚刚落笔，小仙童就进来禀报，“将军，惊绝仙子来了。”
　　闻言，玄风意放下笔，慌地起身出去迎接。

　　殿内只有一个小仙童在旁边站着听使唤，白难寻喝了一杯玉液后，问道，“玄风将军，你殿中有多少人知道我来了这儿？”
　　玄风意十分体贴道，“只有小仙童一个人知道，我把其他人都派出去了。”
　　白难寻点了点头，而后道，“那我们进内殿说话吧。”
　　玄风意心中打鼓一般跳了起来，温声道，“好。”说罢，站起身来，引着白难寻往内殿走去，临走前，对小仙童道，“把大门关上，不叫你不要进来。”
　　小仙童十分听话，果真把大门关上了，离内殿远远的站着。

　　进了内殿，只见正中摆放着那架焦尾古琴，白难寻走上去，慢慢地坐下来，用手拨弄了几下，只是今日琴声古怪，低沉喑哑，只有刺耳的杂乱之音，毫无动人的弦中之意。
　　玄风意问道，“你有心事？”
　　白难寻摇摇头，叹道，“不，我确实不会抚琴，玄风将军教教我吧。”

　　玄风意巴不得与他近身，在他身后坐下了，张开双手来握住白难寻的手，在琴弦上撩拨。这个姿势实在暧昧，看起来白难寻就像坐在他怀中一般。
　　这样还怎样弹琴呢？
　　玄风意心猿意马，心思早已不在琴弦之上。琴声杂乱刺耳，气氛越发燥热，摸着白难寻温凉的手心，他情不自禁地就凑到了白难寻的脖子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白难寻回过头来，眉梢眼角上漾起一抹动人的春色。
　　这一对视，玄风意就仿佛受到了邀请一般，迫不及待地将他搂进怀中亲了上去。
　　然而甫一触碰到那抹芬芳，他的眼神便突然凝滞了起来。

　　内殿猛地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小仙童惊了一跳，转头看去时，又听见一声惊愤至极的嘶吼。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吓得双腿发软，还未来得及逃走，内殿的门便被撞开了，白难寻狼狈地逃窜出来，一招将小仙童毙命于掌下。
　　而后，他迅疾地蹿到窗户边，翻身而出，逃走了。

　　他前脚刚走，听见动静的陆之离便破门而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而后立即奔赴内殿。进去一看，只见玄风意倒在地上，两眼圆瞪，表情狰狞，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之离探了探他的鼻息，魂魄散得一干二净，死得无可救药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一张断掉的古琴。
　　微风涌入，桌子上的宣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陆之离走了过去，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纸来，只见纸上写着那句玄风意留下的话。
　　扶桑解意，留待春归。弄琵琶，惊绝难寻。

作者有话说

　　咸猪手该被打[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