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莫离》木湘淮

7、课代表

　　十一月风就像换了副模样，裹着湿冷的寒气往衣领里钻。

　　蒋钦念谅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顶，还是觉得后背发凉，早读课上翻书时，指尖都带着点僵硬。

　　这鬼天气！昨天还能穿短袖，今天就得裹棉袄了！”何擎淮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往嘴里哈了口热气，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被前排同学回头瞥了一眼。

　　何擎淮没在意，胳膊肘撞了撞蒋钦念谅的肩膀：“你说湖南这天气是不是有病？降温跟坐过山车似的，一点缓冲都没有！”

　　蒋钦念谅没说话，只是把何擎淮的手握住说：“捂着能暖和点。”

　　何擎淮眼睛一亮，立刻把另一只手也贴了上去，嘴角弯成了月牙：“还是你好，知道心疼我。”

　　蒋钦念谅的耳尖泛了点红。

　　“对了，昨天我教你玩的那个游戏，你玩的怎么样?”

　　“还行，加了个人。”

　　“可以啊，蒋哥，无师自通啊。”

　　“说了，别加亲。”

　　“哎呀，别这么在意，我们是同桌。”

　　何擎淮转头看向窗外。

　　桂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晃，地面上积着一层湿漉漉的桂花，踩上去软绵黏腻，连带着鞋底都沾了细碎的香。

　　更让人提不起劲的是，从十一月开始，学校正式开始了晚自习。

　　傍晚六点半，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教学楼里灯火通明，走廊里挤满了匆匆往教室赶的学生，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疲惫。

　　何擎淮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蒋钦念谅身后，嘴里还在碎碎念：“晚自习也太折磨人了吧！本来放学就能回家吃热饭，现在得在学校多待三个小时，还要写一堆作业，我怀疑我要熬不住了。”

　　蒋钦念谅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塞到他嘴里：“忍忍，还有一个多月就到期末了。”

　　“一个多月也难熬啊！”

　　“况且还有期末考啊。”

　　何擎淮嚼着糖，冰凉的味道稍微驱散了点困意，“而且晚上放学那么晚，路上黑漆漆的。

　　“俩人回到教室坐下”

　　“同学们安静一下，”李楠把教案放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我们来选一下课代表，通过对你们半个学期的了解。”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低头写作业的同学都抬起了头，互相交换着眼神。

　　何擎淮凑到蒋钦念谅耳边，小声说：“肯定又是选成绩好的，我猜是班长或者学习委员。”

　　林楠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大家投票，而是直接越过前排的同学，落在了最后一排：“蒋钦念谅，你来当这个课代表吧。”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响起了几声低低的惊呼。

　　何擎淮也愣住了，转头看向蒋钦念谅，眼睛里满是意外。

　　蒋钦念谅自己也没反应过来，笔尖停在练习册上，墨点晕开了一小圈：“我？”

　　对，就是你，”林楠笑着点了点头，把登记本从讲台上推了下去。

　　何擎淮立刻来了精神，胳膊肘又撞了撞蒋钦念谅的腰侧，声音里满是得意：

　　“可以啊蒋课代表！”

　　“以后作业能不能给我打掩护？”

　　“我保证就偶尔一次，绝对不麻烦你！”

　　蒋钦念谅没理他的得寸进尺，指尖落在登记本的横线格上，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

　　蒋钦念谅的字写得很工整，笔锋刚劲，却在收尾时，偷偷用小指勾了勾何擎淮放在桌沿的指尖。

　　那触碰轻得像羽毛，何擎淮浑身一僵，转头看他，只见蒋钦念谅的耳尖泛着淡淡的红，视线却依旧落在登记本上，仿佛刚才的触碰只是错觉。

　　林楠看着他写完名字，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课代表就这么定了。

　　蒋钦念谅，下课后跟我去办公室一趟，我跟你说一下具体的工作。”

　　“好。”蒋钦念谅轻轻应了一声，把登记本合上，放回了讲台上。

　　晚自习的第一节课是英语，林楠讲了新的语法知识点，还留了不少练习题。

　　何擎淮听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时不时就用胳膊肘碰一碰蒋钦念谅。

　　要么递个小纸条问“这个语法点是什么意思”——要么画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课代表救命”。

　　蒋钦念谅被他闹得没法专心听课，却也没真的生气，只是在纸条背面写“认真听讲，下课教你”，再递回去。

　　何擎淮看着纸条上的字，嘴角偷偷弯了弯，果然收敛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走神，但至少没有再捣乱。

　　下课铃一响，林楠就叫住了蒋钦念谅：“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何擎淮立刻跟在后面，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还不忘趴在门框上探头探脑。

　　办公室里很暖和，暖气开得很足。

　　林楠让蒋钦念谅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表格：“这是英语作业的收发登记表，每天早上你负责把作业收齐，核对好人数，然后送到我办公室。
　　早读课的时候，你要带领大家读单词和课文，重点监督那些不爱开口的同学。”

　　蒋钦念谅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好。”

　　“还有晚自习，”林楠继续说，“每周三的晚自习是英语默写，你负责出题、收发默写本，然后帮我批改一下客观题，主观题我来改。

　　另外，要是有同学英语学习上有困难，你也可以多帮帮他们。”

　　“知道了。”蒋钦念谅接过表格，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里。

　　林楠抬头瞥了眼门口探头的何擎淮，忍不住笑了：“你和何擎淮关系挺好的嘛，他好像总跟着你。”

　　蒋钦念谅的耳尖瞬间红了，连忙解释：“我们是同桌，他英语不太好，有时候会问我题目。”

　　“这样啊，”林楠没再多问，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两袋热牛奶，递给他，“天冷了，你和何擎淮各一袋，补充点营养。晚自习时间长，别饿坏了。”

　　蒋钦念谅接过牛奶，说了声“谢谢老师。”

　　“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何擎淮立刻凑上来，好奇地问：“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让你以后多照顾我？”

　　“想什么呢，”蒋钦念谅把其中一袋牛奶递给他，“让我负责收作业、带早读，还有晚自习的默写。”

　　“哇，权力不小啊！”

　　何擎淮接过牛奶，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那以后默写能不能给我透点题？我保证只看一眼。

　　蒋钦念谅白了他一眼：“想都别想。要是想默写过关，就老老实实记，还有晚上放学我送你。”

　　“不用。”何擎淮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固执。

　　“你送我，你妈那边怎么办，你怎么跟她解释。”何擎淮担心着说。

　　蒋钦念谅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何擎淮，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她今晚值夜班。”

　　“这是一个理由，但并非全部。”

　　蒋钦念谅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继续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而且，她怎么想，是她的事。我想送你，是我的事。

　　何擎淮愣住了。

　　“可是……”何擎淮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蒋钦念凉打断他。

　　何擎淮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蒋钦念凉，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那你妈要是突然提前下班，查你岗怎么办？”

　　蒋钦念凉目视前方，声音平静无波：“我就说英语老师留堂了。”

　　“行吧，”何擎淮终于妥协，肩膀放松下来，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那就麻烦蒋大课代表护送了！

　　回到教室时，晚自习的第二节课已经开始了。

　　数学老师正在讲卷子，何擎淮听得昏昏欲睡。
　　——时不时就往蒋钦念谅那边凑，要么偷偷摸一下他的手，要么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蒋钦念谅没推开他，只是把自己的卷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让他能看得更清楚些。

　　窗外的寒风越来越大，刮得窗户“呜呜”作响，教室里却很暖和，暖气开得很足，混合着粉笔灰和纸张的味道。

　　何擎淮靠在蒋钦念谅的肩膀上，听着老师讲课的声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竟然渐渐清醒了不少。

　　他看着蒋钦念谅认真听讲的侧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忽然觉得，晚自习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下晚自习的铃声一响，何擎淮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收拾书包的动作比谁都快。

　　“快走快走。”

　　蒋钦念谅无奈地笑了笑，也收拾好东西，跟着他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零星几个同学还在匆匆赶路，路灯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长长的走廊。

　　两人走出教学楼，寒风立刻裹了上来，何擎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的妈呀，外面也太冷了！早知道穿件厚外套了。”

　　蒋钦念谅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他的脖子上：“戴上，别着凉了。”

　　围巾上还带着蒋钦念谅的体温，裹在脖子上格外暖和。

　　“那你怎么办？你也会冷的。”

　　“我不冷。”蒋钦念谅说着。

　　两人沿着路灯往前走，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

　　何擎淮裹着围巾，嘴里还在念叨：“湖南这天气也太离谱了，晚上比白天冷多了，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疼。”

　　蒋钦念谅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让何擎淮走在里面，一只手握着何擎淮的手给他取暖，自己则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替他挡住了不少寒风。

　　何擎淮问：“你手怎么总这么暖？”

　　蒋钦念谅没答，只是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热气，又覆在何擎淮的手背上。

　　两人的手贴在一起，何擎淮忍不住弯了弯指尖。

　　走出巷口时，何擎淮忽然停下脚步：“等一下，我去买两杯奶茶！这么冷的天，喝杯热奶茶暖暖身子。”

　　不等蒋钦念谅说话，何擎淮就松开蒋钦念谅的手跑进了旁边的奶茶店。

　　蒋钦念谅站在巷口等他，寒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没过多久，何擎淮就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给你，薄荷奶绿，少糖，我看你总吃薄荷糖，猜你肯定喜欢。”何擎淮自己买了杯茉莉花香拿铁。

　　蒋钦念谅接过奶茶，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快喝一口暖暖身子，”何擎淮把吸管塞进他嘴里，“这益禾堂的薄荷奶绿，很好喝，我还特意加了份珍珠。”

　　蒋钦念谅咬着吸管吸了一口，薄荷的清新混着奶绿的香漫开时，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像藏了星子的夜空。

　　“好喝，我喜欢。”

　　“喜欢就好。”

　　寒风还在刮，可心里却被这杯奶茶暖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