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撬佳人101》月十乔

6、律政撬佳人101

　　历经了长达半小时的、包括但不限于“精神羞辱、翻旧账、以及被迫聆听当年的“十大罪状”酷刑之后，视频那端许是骂累了，又许是看在赵闻千半是真心实意（半是报酬丰厚）的道歉和远超市场价的翻译费上，终于松口，答应一周内把书和注解弄好。

　　挂断视频，赵闻千瘫在办公椅上，感觉比连续开了三天庭还要身心俱疲。胡乱抹了把脸，望着窗外车水马龙，内心一片凄凉又有点想笑。

　　这大概就是报应。

　　他过去欠下的风流债，如今都化作一个个意想不到的坎，精准地拦在他通往“爱情”的路上。书是终于有着落了，可这寻求过程本身的心酸与无奈，简直可以写进“追夫火葬场”的教科书级反面案例。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手机屏幕上，安柏的微信对话框依旧安静。

　　下周二，赵闻千没有选择“打直球”那么老土的方式，而是在作为“安医生”值班的晚上，将那本厚重的、包装精美的“攻略”，“不小心”遗落在诊室门口的休息椅上。里面夹着一张洒金暗纹的卡片，用自认为是一手漂亮的行书写道:

　　「偶然看到，想起你或许需要，聊尽绵薄之力。——-Z” 」既表达了关心，又显得不那么刻意，完美！

　　第二天，则是信心满满地前去验收“成果”。

　　“安医生”果然拿着那本书等在门口，见他走来，直接将书递还给他。

　　“谢谢，不用。”安柏的语气平淡无波，“这本外文专著的理论基础存在争议，最新的权威期刊已经驳斥了其中的核心观点。而且，”顿了顿后，目光转到赵闻千瞬间有些开裂的笑容上停留了一瞬，“其实…我看得懂，那天在酒吧，只不过光线太暗。”

　　“……”

　　赵闻千感觉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和情报系统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他居然看得懂奥克语？！不对，他那天是装的？是为了试探我？……还是走钓系？……等等，又或在暗示我更进一步？！”

　　“纨绔子弟烧钱的方式真是别致，有这金钱和时间，不如去资助几个贫困医学生。”安柏边无语，边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攻略第三步: 适当发挥暖男策略，关怀备至】

　　接连受挫，“赵大律师”越战越勇。下定决心，要改变了策略，开始走“润物细无声”的路线。

　　他打听到安柏因为写论文经常熬夜，第二天早上会喝一杯特浓黑咖提神。于是，每天清晨，一杯贴着便签纸的、来自某知名昂贵咖啡店的特浓黑咖，总会准时出现在安柏的办公桌上。

　　便签上的内容从“早安，注意休息”到“论文顺利”，天天不重样。

　　安柏第一次看到那杯咖啡时，确实愣了一下。他拿起便签，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然后，他径直走到护士站，将咖啡递给了昨晚值大夜班正哈欠连天的小护士：“请你喝。”

　　小护士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安柏淡淡地说：“没事，别人送的，我不需要。”

　　这一幕，恰好被“偶遇”前来，准备询问咖啡口感的赵闻千看在眼里。

　　赵闻千看着安柏面无表情地将那杯他精挑细选、价格不菲的特浓黑咖转手赠与他人，感觉自己那颗号称“律所核动力”的心脏，像是被扔进了液氮里，瞬间冻得梆硬。

　　他失算了，
　　彻头彻尾，呵呵。

　　回到他那辆线条流畅的车里，赵闻千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终于忍不住对着方向盘低声咆哮：“不是，他一个男科医生，白天看诊看得脚不沾地，晚上还得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写论文？！这什么品种的牛马生活？！”

　　随即用力拍了下喇叭，短促刺耳的声音在停车场回荡，如同他此刻内心的崩溃。

　　“当医生还不够累吗？治病救人、应对医闹、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理构造问题，这工作量还不够饱和？居然还要在知识的海洋里继续狗刨？写论文？图什么？就为了那几个学分，评个职称？”他简直无法理解，“这比我们律所搞尽职调查、写辩护词还要反人类！发薪日至少还能看见真金白银的回报，他们呢？就为了期刊上那几个字？”

　　他想起自己熬过的那些通宵，为了一个案子查遍所有相关法条和判例，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咖啡一杯一杯地灌，那时候觉得踏入法学生这路已经是人间炼狱了。

　　可现在一看安柏这架势……好家伙，医学生这行怕不是十八层下的特设加班专区吧？

　　“失策，真是失策！”赵闻千懊恼地耙了耙头发，精心打理的发型瞬间凌乱，“我光想着他熬夜需要提神，怎么就没想到，他妈的这根本是另一个‘龙潭虎穴’！我刚从自己那堆案牍劳形的破事儿里爬出来，气都没喘匀乎，就又不知死活地去招惹另一个笼子里的“牛马”？”

　　他以为自己送去的是一份恰到好处的关怀，是雪中送炭。

　　结果呢？
　　人家安医生可能压根就不觉得冷，甚至觉得他这捆“炭”碍手碍脚，占地方！

　　他赵闻千，堂堂律政精英，在一个男科医生兼论文狗面前，使尽了浑身解数，却像个误入高等数学课堂的“小学生”，连题目都看不懂，还在那里嘚瑟自己的九九乘法表背得溜。

　　这种智商和情商被双重碾压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可偏偏，还该死的更来劲了。

　　“行，安柏，你厉害。”他盯着医院大楼的方向，磨了磨后槽牙，眼底却闪过一丝混合着挫败、无奈和更浓烈兴趣的光芒，“我倒要看看，你这座冰山，到底有多厚。”

　　打击，接二连三，精准打击。

　　最让赵闻千引以为傲、无往不利的肢体语言暗示，在安柏这里也彻底失灵。

　　有一次，他试图借着递资料的机会，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安柏的手背。结果对方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猛地缩回手，资料散落一地。脸色也是瞬间冷了下去，那眼神里的疏离和厌恶几乎凝成实质。

　　“赵律师，”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明确的警告，“请保持安全距离。我有洁癖。”

　　“……”

　　赵闻千人僵在原地，安柏则快速蹲下身，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只接触纸张边缘的方式捡起资料，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个人魅力产生了动摇。

　　洁癖？他赵闻千每天精心打理，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就差人被发到网上群嘲「注意你身边的“Old money”——律政篇」了，居然被嫌弃“不洁”？

　　赵闻千看似冷静，内心是真没招了，“洁癖？！我他妈每天洗澡用掉的沐浴露都能养活一个小型化工厂了！他到底是对所有人这样，还是单单针对我？！……不过……他缩手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兔子，居然……有点…可爱？我是不是有病？”

　　安柏说的其实也半真半假，内心嫌弃中。 “皮肤接触带来的细菌交换概率高达……（此处省略五百字医学数据）而且，他今天碰过至少三个门把手和一部电梯按键。下次他再靠近，可以考虑佩戴一次性手套。”

　　就在赵大律师为情所困（自认为），在律所里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时，前台小姑娘佳佳抱着一堆文件，蹦蹦跳跳地过来：“赵律，这是你要的客户资料！”

　　赵闻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佳佳。”

　　刘佳佳却歪着头，眨着大眼睛打量他：“赵律，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哦？总是心不在焉的，还老对着手机傻笑……又或者，是没笑？”她困惑地皱皱鼻子，“而且，你最近都不去健身房打卡啦？王姐她们还问我你是不是偷偷找了私教呢！”

　　赵闻千心里一咯噔，
　　连未经世事的小同事都能看出他不对劲了？

　　他轻咳一声，迅速切换回精英模式，接过文件，像吃了益达般笑容无懈可击：“最近案子比较多，有点累。健身房……过几天就去。”

　　佳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嘴里还小声嘀咕：“可是赵律你以前再多案子也不会这样啊……”

　　赵闻千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他坐回椅子，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安柏呀安柏”，这个名字像个魔咒。人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堵无形冰墙的厚度；但越是受挫，那颗名为“征服”的种子就越是疯狂滋长，甚至……开始有点“变味”了。

　　他闭上眼，不再是构思如何撩拨，而是不自觉地回想安柏面对病人时，虽面色微白却强撑坚持的神情；回想他拒绝咖啡时，那看似冷漠实则不愿欠人情的固执；回想他说“有洁癖”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这个人，不是在玩欲擒故纵，
　　而是真的，把自己“流放”于千里之外了。

　　这个认知，让习惯了众星捧月的“赵大律师”感到无比的挫败，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新奇与着迷。

　　“看来，常规战术对他完全无效。”赵闻千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得制定一套专门的‘专业攻克战略’了。”

　　他打开一个新的文档，郑重地敲下标题。这场由他单方面宣布开始的攻防战。

　　【律政“撬”佳人之101招——安柏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