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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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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朝露未晞。
一夜未合眼,又说了许多话,樊如音不怎么困,就是累的慌,脸色苍白,精神状态也不太好。
徐林握住她的手,温声开口,“去休息一会,好不好?”
“待会想吃什么?”
樊如音摇头,“没胃口,不想吃。”
“那先去休息,我陪你。”
说着,徐林半起身准备抱樊如音回卧室睡觉,搂到她的肩骨与紧挨着的锁骨,皮包着骨,没什么肉,硌得人生疼。
他鼻子一酸,忽然想到初见时,她明媚又温婉,皮肤莹润有光泽,不像现在这般清瘦虚弱。
徐林跌坐回地上,抓着樊如音的双手,咬着牙,恳求,“如音,你能不能……再坚持坚持?”
“我知道这可能很难,也可能很痛苦,但是……”他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但是……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们一起面对……都会过去的。”
“我需要你……音音。”
对,是他需要樊如音,而不是樊如音需要他。
他不敢想,如果没有了她,他会怎么样。
说他道德绑架也好,其他也好,他不在乎,他只想极尽可能留住她。
樊如音望着徐林期盼的眼睛,沉默不语,心底有一丝茫然无措。
她给不了承诺。
徐林慌乱不已,语速飞快,想让樊如音对这世间多一点留恋。
“我们结婚了,但没有去度蜜月,我们去蜜月旅行,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很多东西没吃过,我们一起去,怎么样?漠河的极光,西藏的布达拉宫,上海的东方明珠,还有三亚的小海岛。”
“啊,对,你不是很喜欢《河西走廊》的纪录片吗?我们去大西北,沿着丝绸之路走一走,怎么样?你肯定会喜欢的……”
樊如音抽回手按在徐林的肩上,力道微乎其微。
徐林僵住不动了,客厅骤然安静下来。
眼泪忍不住汹涌而出,他说,“我喜欢你,如音。”
“以前就喜欢……后来一直没有忘记。”
“但是,我太懦弱了,不敢正大光明站到你的面前……”
樊如音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类似告白的话有多少触动,“我现在很累,不想说这个。”
她很久没有这样,情绪的起伏和消耗太大了,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神,思维和头脑都变得有些迟缓。
徐林抱着樊如音往卧室走,她缩在他的怀里,闭上胀痛的眼睛。
太阳还没出来,但已经可以看到一抹朝霞,轻盈地漂浮在云端,带来些许的生机与希望。
——
樊如音大脑里思绪纷纷杂杂,一会儿是过去,一会是现在,时不时还会有实际没有发生过的幻想,东西太多,她根本睡不着。
可是,徐林的怀里很舒服,温热的皮肤,富有弹性,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她嗅了嗅,好像是她之前买的橙花香那一瓶。
头顶的呼吸很规律清浅,像被人刻意压制,樊如音勾了勾嘴角,没有拆穿某人的装睡。
她听着除她之外的心跳和呼吸,心里稍安。
挺好,这个空间里还有一个人。
就这样,眼皮逐渐沉重,她也渐渐失去意识。
徐林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垂眼看了看樊如音,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他没睡多久,就起床出门去了。
他想买些菜回来做饭,樊如音不喜欢吃米饭,喜欢喝汤,喜欢吃脆生生的青菜,喜欢软糯的红薯南瓜豆子一类食物,喜欢蛋糕上面香甜绵软的奶油。
他觉得,吃到喜欢的东西,樊如音会开心一些,吃了东西,就有力气,有了力气,就不会陷入那些糟糕的情绪里,就能好好地活下去。
——
樊如音醒来时,身旁已不见徐林的身影。
她躺了会,才披着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十分钟后,她拉开卧室的门,闻到空气中飘着食物炖煮的香气。
徐林刚好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看到樊如音站在客厅,眼睛一亮,几步走过来,叉了一块鲜艳欲滴的西瓜喂给她。
“怎么样?好不好吃?”
清甜可口,爽脆多汁。
樊如音点头,“很甜。”
徐林眉开眼笑,又喂了她一块,才叉了一块自己吃。
“嗯,确实很甜。”
没多久,午饭上桌,樊如音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徐林察觉到她的视线,笑笑说,“你没吃早餐,中午我们早点吃。”
说着,他先拿碗舀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
是山药玉米排骨汤,樊如音尝了一口,味道清润鲜美,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全身都暖起来。
白玉似的山药是她喜欢的软烂粉糯口感,切块的玉米清甜多汁,排骨炖得耙软脱骨。
她喝着汤,看着桌上几道迎合口味的家常小菜,先夹了一根翠绿鲜嫩的莴笋尖。
脆脆的,带着甜意。
靠墙的桌尾,放着一小盆茉莉花,绿盈盈的叶子,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清冽淡雅的香气,似清风徐来,让烦躁的心,慢慢归于宁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脚边,温暖又明亮,整个房间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
下午,两人窝在家里,挑了部电影打发时间。
影片播完,屏幕上慢慢浮出演员和工作人员的名字,徐林看着屏幕,斟酌措辞,尽量不伤害到樊如音。
“如音……我们去看医生吧。”
饭要吃,病也要治。
他不认为,只需要足够的爱和陪伴就可以完全让樊如音痊愈,她已经过了那个时期。
当然,这些是很重要,但医生的专业角度也不能少。
樊如音转头,直愣愣地看着徐林。
“可是,我不认为……我有病。”
其实,大学的时候,樊如音偷偷去看过心理医生,全副武装,生怕撞到认识的人。
当时,她不够成熟,总觉得这是一件羞于出口的,隐秘的事,似乎与“抑郁症”“精神病”等字眼粘上关系,旁人会认为是她敏感脆弱,矫情想太多。
所以,她进去不到二十分钟就逃出来了。
徐林还在继续,想要说服她。
“对,你只是心里不舒服……”
“……我们去跟医生聊聊天,没什么的……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樊如音垂着头,不说话,心底有一丝动摇,但害怕还是居多。
徐林没强硬逼她,转而说起其他的,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
两人在阳城待了一周就回去榕城。
樊如音没抵住徐林的软磨硬泡,还是在他的陪同下去看了心理医生。
他只是想让她好起来而已。
找人咨询哪家医院好,哪位医生专业靠谱,挂号缴费,所有的一切都被徐林包揽,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人出现就行。
樊如音进去后,徐林就坐在外面等她,拿过旁边摆放的普及小册子翻看。
他翻到抑郁症类目,认真阅读。
“抑郁症,也被称为抑郁障碍,是一种高发病、高临床治愈率但低治疗接受率以及高复发率……”
“……其主要特征是显著而持久的情绪低落,有的患者可能存在自伤、自杀行为,甚至可能伴有妄想、幻觉……”
“……主要以情绪低落、兴趣减退、精力缺乏作为表现,也存在一些早期症状如反应慢、思维迟缓、记忆力……”
“……不具备传染性,但与应激性生活事件、悲观的人格特质、有其他……”
“……入睡困难、睡眠轻浅……食欲下降和体重减轻……无精打采、疲乏无力……”
徐林看得很慢,逐字逐句,一边看一边回想樊如音的状况,然后发现几乎每一条都有吻合的地方。
他一方面庆幸说动她来医院,一方面又后悔没有早点带她来医院。
忽然,几个字眼落入眼底,他愣住了。
“……□□减退乃至完全丧失、出现性功能障碍……”
徐林有些懵,拿手机上网查了一些相关知识,然后僵在原地。
也就是说,大部分情况下,樊如音可能都是痛苦的,没有欲望,也没有快感。
可是,他在做什么?
他在沉溺于欲望,在欣喜她愿意亲近,甚至搔首弄姿,拈酸吃醋,恶劣地欺负她。
他真该死啊。
为什么没有多思考一下?为什么没有顾及樊如音的感受?
明明有察觉到她的状态有问题的。
他放下小册子,低头给了自己几巴掌。
他真不是人,嘴上说着喜欢在意,做出来的事却是在伤害她。
太阳慢慢偏移,转了方向,樊如音才出来。
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他快步过去扶着她坐下,才去诊室询问医生,作为家人,应该如何更好地照顾她。
——
之后,徐林不再事事自己做,他觉得得让樊如音参与进来,当然前提是如果她刚好闲着,也愿意。
比如说,做饭时,将择菜扒蒜的零碎活交给她,有点事做总好过一个人待着,而且,他们还可以一起说说话。
再比如,去市场或超市买菜,拉着她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看看世间烟火,听听闲话家常也好。
这就是所谓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徐林将阳城带回来的那盆茉莉花的养护任务也完全交给樊如音,浇水,施肥,晒太阳等,看着不难,但需要花费一些精力,以此增加她的责任感。
因为樊如音喜欢吃车厘子,他特意从网上购买了车厘子盆栽,据说明年会结果,他也是这样跟她说的,希望她能对未来,至少对明年抱有期待。
天气好的时候,徐林将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阳光洒在客厅,亮堂堂的。
家里也被他收拾得很干净,很多装饰换成温暖明亮的颜色,阳台绿植鲜花萦绕,整个空间焕然一新,一片治愈的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