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枝》余佳木

4、灼华大大回复我了！

　　许睿是被手机震醒的。

　　凌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微光刚好落在手机屏幕上，“特别关注”四个字后面跟着的，是那个让她瞬间清醒的ID——@灼灼其华。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时还带着刚睡醒的颤。最新一条微博发于一分钟前，文字简单得像随口一提：“遇到位懂角色的画手。”配图是张局部截图，画的是《星落》男主低头系鞋带的侧影，发丝垂落的弧度、指尖捏着鞋带的力度，赫然是她三天前发在超话里的练习稿。

　　许睿的心脏“咚”地一声，像被画笔重重戳在画纸上。

　　是她的画？

　　灼华大大居然看到了她的画？！

　　她手忙脚乱地点开评论区，粉丝们已经炸开了锅：

　　“！！！这不是夏夏枝太太的画吗？！”

　　“我就说夏夏枝最懂雨巷的男主！太太的细节绝了！”

　　“所以……是灼华大大主动关注太太了？双向奔赴啊这是！”

　　指尖划过屏幕，看到“夏夏枝”三个字被反复提及，许睿的耳尖瞬间红透了。她点开自己的主页，粉丝数还在疯狂跳动，私信箱被“恭喜太太”的消息塞得满满当当，连头像上那个蔫哒哒的小猫，都像是沾了光似的，显得精神了几分。

　　原来……被偶像点名是这种感觉。

　　像嘴里含着颗水果糖，甜意顺着喉咙往心里钻，连带着指尖都发麻。许睿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半圈，被子缠在腿上也顾不上，眼睛盯着那条微博看了又看，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嚼碎了咽下去。

　　她忽然想起秦笙。

　　昨天晚上，他站在路灯下问她：“《雨巷》里男主给女主画素描的场景，难画吗？”

　　当时她怎么说的？她说“只要抓住男主的眼神就好，他看着女主的时候，眼睛里像有星星”。

　　现在想来，秦笙说的那个场景，和她画的这幅系鞋带，其实藏着同一种心思——都是男主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他是不是……也看到了这条微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许睿就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秦笙只是个普通读者，顶多算个看得仔细的读者，哪会像她这样，把灼华的微博设置成特别关注，连对方半夜发的“碎碎念”都能秒赞。

　　可手指却不听使唤，点开了和秦笙的微信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晚的“晚安”，她发的小兔子表情旁边，是他回的一个简单的句号，像个沉默的观察者。

　　要不要告诉他？

　　说“灼华大大夸我的画了”？

　　会不会太刻意？像在炫耀？

　　许睿咬着唇，输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只留下一片空白。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时，凉意顺着脚心窜上来，才稍微压下了心里的雀跃。

　　还是画稿更重要。

　　许睿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昨晚藏起来的画稿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她把画稿摊开，晨光透过纱帘落在上面，男主浅棕色的眼睛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这双眼睛……越来越像秦笙了。

　　许睿的指尖轻轻拂过画纸，心里忽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她打开绘画软件，调出灼华刚发的那条微博截图，对着自己画的男主眼睛看了又看，然后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和“灼灼其华”的私信对话框。

　　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她发的“大大求更新”石沉大海，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勇气可嘉。许睿抿了抿唇，指尖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大大您好！我是夏夏枝，刚才看到您发的微博了，谢谢您喜欢我的画！其实我觉得……男主低头系鞋带的时候，睫毛应该再弯一点，您写他‘怕女主等急又怕弄疼她’，这种紧张感，或许可以通过睫毛的弧度表现出来？”

　　打完这段话，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了薄汗。

　　会不会太冒昧？

　　作为一个小画手，居然敢给原作者提建议？

　　许睿盯着发送键看了半分钟，心脏跳得像要撞开胸腔。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私信提示。

　　发件人：@灼灼其华。

　　许睿的呼吸瞬间屏住了，指尖颤抖着点开——

　　“你说得对，尤其是紧张时会颤一下。”

　　简简单单一句话，连标点符号都透着温和。

　　可许睿的脑子却“嗡”地一声炸了。

　　紧张时会颤一下？

　　这个细节……书里根本没写啊！

　　她猛地想起昨天下午，在书店看到的那段描写：“他蹲下身系鞋带，指尖碰着她的鞋跟，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当时她还在想，这种紧张该怎么画，现在看来，灼华大大早就想到了！

　　不对……

　　许睿的目光落在画稿上男主的睫毛上，忽然想起另一个画面——

　　昨天晚上，秦笙站在路灯下，递馄饨给她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的睫毛就轻轻颤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蝶翼。

　　那个瞬间，他的眼神里，好像也藏着这种紧张。

　　许睿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软。她盯着屏幕上“紧张时会颤一下”这几个字，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灼华大大怎么会知道这个细节？

　　难道……他也观察过类似的场景？

　　这个念头让她坐立难安。她抓起手机，翻出秦笙的微信，手指悬在输入框上方，想问他“你看到灼华的新微博了吗”，却又迟迟不敢落下。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灼华的私信：“你对男主的理解很细腻，有空可以多聊聊吗？”

　　许睿：“！！！”

　　她几乎是立刻回复：“好的好的！能和大大聊天是我的荣幸！”末尾还缀了个激动到原地转圈的小猫表情包，发出去才发现自己手滑多打了个“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桃子。

　　对面秒回了个微笑的表情，没再说话。

　　许睿却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抱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窗外的天渐渐亮透了，晨练的老人在楼下聊天，卖早餐的三轮车“叮铃铃”地经过，一切都透着烟火气，可她的心里却像揣了只热气球，飘飘然的，快要飞起来了。

　　她重新坐回书桌前，看着画稿上男主的睫毛，拿起笔，小心翼翼地加了几笔弧度。

　　弯一点，再弯一点。

　　像秦笙昨天晚上那样。

　　画完，她对着画稿看了又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懂这个角色了。不是因为书里写了什么，而是因为……她好像找到了可以参照的“原型”。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却又忍不住想笑。

　　“叮咚——”

　　微信消息提示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秦笙。

　　他发了张照片，是窗外的朝霞，粉紫色的云彩铺满了天空，像被打翻的颜料盘。配文：“今天天气不错。”

　　许睿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居然会主动分享日常给她？

　　她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分钟，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回复：“是很好看。”想了想，又补充道，“像画出来的一样。”

　　秦笙秒回：“你可以画下来。”

　　许睿的脸又红了。

　　他怎么知道她在画画？

　　是巧合吗？

　　她犹豫了一下，点开相册，找出刚才修改完的画稿局部——只拍了男主的眼睛和睫毛，没露其他地方。发送过去后，紧张地攥紧了手机。

　　过了大概一分钟，秦笙回复了：“睫毛的弧度很好看，很传神。”

　　许睿的心脏“咚咚”直跳。

　　他看出来了？

　　他是不是也觉得……这很像他？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我觉得……紧张的时候，人好像都会这样。”发送出去，又觉得这句话太暧昧，赶紧撤回，换成，“书里的男主应该是这样的吧？”

　　对面回了个“嗯”，后面跟着一句：“你很懂他。”

　　和灼华昨天说的“你对角色的理解很细腻”，几乎如出一辙。

　　许睿的心里忽然冒出个荒谬的念头——

　　秦笙和灼华，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怎么可能。

　　一个是温柔体贴的邻家哥哥，一个是神秘低调的顶流作家，八竿子打不着的。

　　而且灼华…能写出这么细腻的情感，应该是个女孩子吧。

　　她一定是太激动了，才会胡思乱想。

　　许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开微博，想看看灼华有没有发新动态，却在首页刷到了秦温矜的@。

　　秦温矜发了条微博：“在姥姥家发现我哥高中时的日记本，笑不活了！他居然写‘想成为能写出温柔故事的人’，还画了个丑丑的桃花枝当书签！[图片]”

　　配图是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上画着一枝歪歪扭扭的桃花，旁边写着“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个字，字迹还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

　　许睿的瞳孔猛地收缩。

　　桃花枝？

　　灼灼其华？

　　她手忙脚乱地点开灼华的微博头像——那枝水墨风格的桃花枝，和日记本上的丑画，虽然画风不同，却有着莫名的相似感。

　　尤其是枝桠分叉的角度。

　　许睿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放大图片，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又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会的……

　　一定是巧合。

　　很多人都知道“灼灼其华”出自《诗经》，画桃花枝当书签很正常。

　　可秦笙说过，他喜欢《雨巷》，说那是“最懂暗恋的书”。

　　他还知道《雨巷》里没写的细节。

　　他甚至……和灼华一样，觉得她画的睫毛很传神。

　　许睿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像被猫爪挠过的毛线。她抓起手机，想给秦温矜发消息问清楚，手指却在拨号键上停住了。

　　如果……如果秦笙真的是灼华呢？

　　那她昨天晚上在他面前说“男主很温柔”，说“眼睛里像有星星”，岂不是等于在对着原作者夸他自己？

　　还有她画的那些越来越像他的画稿……

　　许睿的脸颊烫得能煎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喊：

　　是真的吧？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她点开和秦笙的对话框，往上翻，看到他昨天说“温矜说你画画很厉害”，看到他问“《星落》里的场景难画吗”，看到他发的朝霞照片……

　　每一条，好像都藏着线索。

　　许睿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点开秦温矜的微信，发了条消息：“温矜，你哥高中时是不是很喜欢写东西？”

　　秦温矜秒回，带着点八卦的意味：“是啊！他那时候天天躲在房间里写，还不让我看！怎么了？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许睿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没什么……就是觉得，他好像很懂‘灼华’的书。”

　　“嗨，”秦温矜回了个鄙视的表情，“他何止是懂？他简直是把灼华的书翻烂了！我上次还看到他在笔记本上写‘灼华这段心理描写可以再改改’，笑死我了，他还真当自己是作者啊？”

　　许睿：“……”

　　她看着屏幕上的字，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原来他不是看得仔细，他是……在审视自己的作品。

　　原来他说“可以再改改”，不是自大，是真的在琢磨。

　　可是灼华不应该是女生吗？

　　不对，灼华大大其实一直没有透露自己的性别。

　　许睿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甜的、慌的、乱的，全都搅在一起。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风灌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她稍微清醒了些。

　　不管秦笙是不是灼华……

　　她好像……真的越来越在意他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慌，却又带着点莫名的期待。

　　她重新坐回书桌前，看着画稿上男主的眼睛，拿起笔，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紧张时，睫毛会颤。”

　　写完，她对着那行字看了又看，忽然笑了。

　　管他是谁呢。

　　至少现在，他们在聊同一件事，喜欢同一个角色，这就够了。

　　许睿打开微博，给灼华的私信回了条消息：“大大，如果以后有新的想法，我还能跟您说吗？”

　　这次，对面几乎是立刻回复：“随时可以。”

　　许睿看着那四个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稿上，男主的眼睛在光线下泛着浅棕色的光，像盛着融化的阳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好像……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故事了。

　　无论是书里的，还是……现实里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秦笙。

　　他发了条消息：“中午有空吗？温矜说你不会做饭，我刚好要去你家附近的超市，顺路给你带点吃的。”

　　许睿看着那条消息，脸颊慢慢红了。

　　她回复：“好呀，麻烦你了。”这次没加多余的表情，却觉得每个字都带着甜意。

　　放下手机，她走到镜子前，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

　　适合……见喜欢的人。

　　哪怕，现在还不确定，这份喜欢里，藏着多少“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