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安》煎蛋不翻车

17、吃醋后的那个吻

　　初芒虽暖，却不足以驱散所有潜藏的寒意。就在陆则安逐渐习惯并沉溺于这份隐秘的亲密时，现实总会适时地投下一颗石子，提醒他们脚下并非坦途。
　　医院新来了一位轮转的康复科女医生，姓苏，叫苏晚晴。人如其名，温婉娴静，笑容甜美，专业能力也很出色。她因工作需要常来骨科会诊，很快便与科室里的人熟络起来。不知是陆则安身上那种温和沉稳的气质吸引了她，还是他清俊的相貌和年轻住院总的光环起了作用，苏晚晴明显对陆则安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好感。
　　她会借着讨论病例的机会，在陆则安办公室多停留一会儿，声音轻柔地问一些并非完全必要的问题；会在食堂“偶遇”他，然后自然地坐在他旁边，聊些工作之外的闲话；甚至有一次，陆则安下班稍晚，在电梯口碰到了似乎同样刚下班的苏晚晴，她笑着提议：“陆医生，听说附近新开了家不错的江南菜馆，要不要一起去尝尝？我请客。”
　　陆则安并非迟钝之人，苏晚晴的心思他隐约有所察觉。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出于礼貌和同事关系，委婉但明确地保持距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第一时间用眼角的余光去搜寻陆则屿的身影——果然，在走廊的另一端，陆则屿正和护士站的人交代着什么，但那双墨色的眸子，却如同精准的雷达，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们这个方向，平静无波，看不出情绪。
　　陆则安的心莫名一紧，一种混合着心虚和莫名烦躁的情绪涌了上来。他迅速而客气地拒绝了苏晚晴的邀请，借口晚上还有资料要整理，语气疏离而不失礼貌。
　　苏晚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没有过多纠缠。
　　这件事像一根细小的刺，虽然很快被陆则安抛诸脑后，却在陆则屿那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
　　那天晚上回到家，气氛明显有些不同。陆则屿比平时更加沉默，做饭、吃饭、收拾厨房，一系列动作流畅却带着一股低气压。陆则安试图找些话题，都被他简短地应了过去。
　　直到陆则安洗完澡出来，发现陆则屿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客厅看书，而是站在阳台，背对着客厅，望着窗外的夜色。清瘦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孤寂，肩膀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陆则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定。夜风微凉，吹动着两人的衣角。
　　“怎么了？”陆则安轻声问，心里隐约猜到原因，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解释什么呢？他和苏医生根本什么都没有。
　　陆则屿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意：“她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陆则安却瞬间听懂了。他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涩。他知道陆则屿在不安。这份感情太过惊世骇俗，不见天日，任何一点来自外界的、看似“正常”的威胁，都可能轻易触动少年敏感而偏执的神经。
　　“只是同事。”陆则安解释道，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安抚意味，“苏医生人很好，但我们仅限于工作交流。”
　　陆则屿转过头，看向他。阳台没有开灯，只有远处城市的霓虹映亮了他半边脸颊，那双眼睛在明暗交错间，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安，有隐忍的占有欲，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知道。”陆则屿的声音有些哑，“我知道哥你不会。只是……”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最终还是低声道，“……心里不舒服。”
　　他坦诚了自己的嫉妒，没有掩饰，没有故作大度。这份直白而脆弱的占有欲，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陆则安的心脏，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汹涌的怜爱。
　　他看着陆则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年轻且执拗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抹因为自己而生的阴霾，一直以来的被动和犹豫，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烈的冲动所取代。
　　他不想再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行动快于思考。陆则安伸出手，没有半分犹豫，轻轻握住了陆则屿垂在身侧、微微攥紧的手。
　　陆则屿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击中，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陆则安的手指修长，带着刚洗完澡的温热和湿润，坚定地嵌入他的指缝，与他冰凉的手指紧紧相扣。
　　这是他们关系确认后，第一次如此明确、如此主动的牵手。不再是黑暗中无意识的依赖，也不是安慰性的轻拍，而是带着清晰意图和安抚力量的紧握。
　　陆则安的掌心很暖，那温度透过皮肤，一路熨帖到陆则屿的心底，瞬间驱散了所有的不安和阴霾。
　　陆则屿反手更紧地回握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指骨，仿佛要将彼此的血肉都融合在一起。他抬起头，看向陆则安，眼中的阴郁和委屈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亮得惊人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光芒，那里面充满了狂喜、难以置信和深不见底的爱意。
　　陆则安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炽热灼烫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烫，却没有移开目光，也没有抽回手。他迎着弟弟的目光，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用行动传递着自己的坚定。
　　“别胡思乱想。”陆则安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却异常清晰，“没有人比你更重要。”
　　这句话，比任何解释和承诺都更有力量。它像一枚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陆则屿的心上，也刻在了他们彼此纠缠的命运线上。
　　陆则屿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发出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喟叹。
　　阳台外，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喧嚣世界。
　　阳台内，是两个十指紧扣、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用无声的行动对抗着所有不安的灵魂。
　　这一次小小的风波，非但没有造成隔阂，反而像一场淬火，让他们的关系在隐秘的嫉妒和坦诚的安抚中，变得更加坚固，更加密不可分。
　　那紧紧交握的双手，便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