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烈酒更呛喉》一颗青春豆

16、峰会交锋

　　峰会设在市中心的国际会议中心。

　　顾逾尘在陆岩的陪同下步入会场。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仅仅是出现，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视线焦点之一。他习惯性地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如同扫描自己的领地。

　　“顾总，”陆岩低声汇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关于‘LateSummer’，我们尽了最大努力。但对方的匿名保护做得非常彻底，其公开言论所展现的商业洞察力与逻辑架构，与任何已知的业内分析师都对不上号。目前，我们尚未锁定其真实身份。”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可以确定他今天会出席‘新消费品牌洞察’分论坛，并有发言安排。”

　　顾逾尘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这个结果，反而让他对找出这个人的执念更深了一层，“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半小时后，“新消费品牌洞察”分论坛现场。

　　台下座无虚席，顾逾尘在第一排的嘉宾席落座，长腿交叠，姿态看似放松，指尖却在扶手上轻敲着，似乎在等待猎物现身。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我们今天的特约市场分析师，温晚女士，也就是业界知名的LateSummer，为我们分享‘情感颗粒度：数字化时代品牌共鸣的新密码’。”

　　当“温晚”两字和“LateSummer”这个名字被串联着念出的瞬间，顾逾尘指尖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有人按下了世界的静音键。

　　“居然是她……温晚。”他眉头微皱，“作为天天在家，甚至不爱出门应酬的‘周屿女友’，甚至需要他来‘教诲’的温晚，竟有这份本事，在他眼皮底下藏得如此深？”

　　就在他骤然凝聚的、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温晚步履从容地走上了演讲台。

　　她穿着一身简约利落却不失设计感的灰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身姿挺拔如兰。面对台下众多目光，她没有一丝怯场，眼神专注而明亮。她调整了一下话筒，红唇轻启，清亮冷静的声音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感谢主持人。当‘情感连接’成为所有品牌挂在嘴边的口号时，我们是否真的触碰到了用户心中那些瞬息万变的真实渴望？……”

　　她的演讲条理清晰，数据翔实。然而，当顾逾尘听到她阐述那个独特的“情感颗粒度”模型，并精准引用“迷雾之境”品牌的早期核心数据时——那组数据和分析角度，与他反复研读过的、属于LateSummer的非公开报告中的核心论证完全一致——最后一丝“或许是巧合或借鉴”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

　　温晚就是LateSummer。

　　这不再是猜测，而是被他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观察力钉死的结论。他感觉自己像个在迷宫里转了半天，结果发现出口就在起点的傻瓜。

　　那个让他欣赏不已、视为潜在合作对象的敏锐思维……
　　那个让他因周屿之事而屡次情绪失控、严厉斥责的女人……
　　那个在他之前认知里，与这个专业殿堂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这三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脑海中重合，却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这让他心绪不宁，之前自己那通基于“兄弟情谊”的斥责，和一直以来对她“需要被引导、被评判”的定位，此刻显得无比荒谬。

　　……

　　茶歇铃声适时响起，灯光大亮，人群开始流动。

　　温晚结束了演讲，从容地走下台。她显然感受到了那道过于锐利、复杂，几乎要将她洞穿的注视。那目光的存在感实在太强，让她想忽略都难。

　　她抬起头，与顾逾尘的视线在空中猝然相遇。她先是微微一怔，清澈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脸上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慌乱、闪躲，或是过往那种隐忍的委屈，只是用一种近乎平静、甚至略带疏离的目光回视着他，然后，非常程式化地对他微微颔首。

　　下一秒，她便自然地转身往别处走去。

　　顾逾尘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甚至无心理会身旁一位刚开口欲要寒暄的熟人，大步向她走去。动作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失态的急迫，仿佛慢一步，那个她就会消失于人海。

　　“温晚。”他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因情绪的剧烈翻涌而显得低哑又紧绷。

　　温晚停下脚步，重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一个普通的商业伙伴的发言，连嘴角预备上扬的弧度都测量好了。

　　“你……”无数问题瞬间拥堵在他的喉间——她怎么会是LateSummer？她此刻为何站在这里，而不是周屿身边？这一切，她又为何对他只字不提？他感觉自己像个快要爆炸的高压锅，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泄压的阀门。

　　但最终，在她那双清澈见底，却仿佛隔着一层膜的眼睛注视下，所有汹涌的质问都被冻结、消音。他第一次发现，平静也可以成为一种最具攻击性的防御。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最终挤出的，是一句干涩而苍白的赞许：“演讲……很精彩。”

　　“谢谢顾总认可。”温晚公式化地微笑了一下，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神却未染半分暖意，疏离得如同会议上应对甲方的客套。

　　就在这时，一位戴着嘉宾胸牌、气质干练的中年男士微笑着走上前来，目光热切，率先向温晚伸出了手：“温分析师，您的‘情感颗粒度’模型令人印象深刻！我是‘云裳科技’的李明远，不知茶歇时间能否占用您几分钟，我们对您的分析框架非常感兴趣，想聊聊合作的可能？”

　　温晚立刻转向他，脸上露出了面对顾逾尘时未曾有过的、专业而真诚的笑容：“李总您好，久仰。您的认可是我的荣幸，我们那边详谈。”

　　说完，她这才重新看向被无形晾在一旁、脸色晦暗的顾逾尘，微微颔首，语气礼貌而毋庸置疑：“抱歉，顾总，先失陪了。”

　　随即，她便与那位李总并肩而行，专注地交谈着，步履从容地汇入熙攘的人流。那抹挺直的背影，在人群中是如此耀眼，又如此决绝地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顾逾尘僵在原地，周遭的一切喧嚣、寒暄仿佛都与他隔绝。他看着她与别人谈笑风生地离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不仅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轨道，更在他所熟悉的、引以为傲的商业战场上，凭借自身实力，建立了属于她自己的专业的权威。

　　而他，那个曾自以为是的“审判者”，此刻却像个误入他人主场的观众，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且荒谬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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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逾尘资本总裁办公室。

　　顾逾尘在处理邮件的间隙，目光扫过屏幕上某个沉寂已久的头像，鬼使神差地，他点开了温晚那个许久未更新的留言板。

　　一条不属于他的崭新的留言，猝然刺入他的眼帘。

　　留言来自周屿，时间就在不久前：
　　「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短短一行字，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大脑像是处理了一段无法理解的乱码，需要时间重新编译。似乎才终于品出其中的意思。

　　难道他们……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他们两个，没有一个人告诉我？都把我排除在外了？

　　“呵。”一声压抑的、混合着自嘲与荒谬感的苦笑，终于冲破了他的喉咙。

　　他向后深深靠进椅背，闭上眼，努力在混乱的思绪中回溯。记忆不受控制地疯狂倒带，最终，死死定格在那个他打电话斥责她的夜晚：
　　——她接起电话时那一丝被他忽略的、短暂的沉默。（现在想来，那或许是疲惫，或许是无奈？）
　　——她被他质问后，那异常平静的、只问了“他在哪个医院”的冷漠。（那不是冷漠，是心死后的平静。）
　　——以及她最后，那清晰而利落的“知道了”三个字。（那不是顺从，是划清界限的句号。）

　　当时他只觉她心虚、冷漠，现在串联起来，那平静之下掩盖的，分明是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不相干的人冒犯后的疏离。

　　难道……早在那个时候，在他们分手之后，他就已经用那通不分青红皂白的电话，在她心上又狠狠添了一道伤？而他，还一直以周屿兄弟的身份自居，像个可笑的小丑般，对她进行着毫无道理的审判？

　　这后知后觉的发现，像一场迟到的凌迟，让他眉头紧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这间他运筹帷幄的办公室，有些令人窒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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